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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嶽晚年說了一句實在話,他們失敗的原因就是過去殺人殺得太多,撈錢撈得太狠。
而在抗戰時期,薛嶽並不懂得這個道理。
在未成為第9戰區司令長官的時候,薛嶽還懂得收斂。
可自從他當上了第9戰區司令長官後,其撈錢的手段五花八門兒。
尤其過分的是,他把第9戰區所有部隊的後勤補給全部抓在手中,然後派由親信執掌。
在這其中,他究竟撈了多少錢,只有天知道。
當然,也不是沒有例外。駐紮在贛北的羅卓英19集團軍,薛嶽就沒動。
這是因為羅卓英是「土木系」的得力幹將,薛嶽看在陳誠的面子上,故而手下留情。
這也是為何薛嶽逃台後,蔣氏派人只抄了他和白崇禧的家的原因。
據說,此次抄家,連薛嶽家中的地板都被撬開。
究竟被搜出來了多少錢?無人得知。
所謂是上行下效,上梁不正下梁歪。
有了薛嶽這個歪了的「上梁」,第9戰區將領的「下梁」自然也就正不到哪裏去。
在抗戰初期,各集團軍的補給都是由各集團軍自己完成的。
也就是說,成立一個與集團軍番號相同的兵站,拿著條子就可以到後勤部門去要補給了。
在這一點上,川軍第30集團軍總司令王陵基做的就比較好。
作為老將,王陵基是懂得「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個道理的。
因此,當他得知自己被委任為第30集團軍總司令的時候,就立即組建了第30號兵站,並派出得力人員,先期趕赴前線去要補給。
為此,他還特意找到蔣氏,拿到了蔣氏親批的一張條子。
可當第30集團軍兵站人員去要補給的時候,傻眼了。
現場來領後勤補給的人手中無不拿著蔣氏親批的條子。
人無我有,那自然是你優先。可大家都有,就相當於大家都沒有,只好按照先後次序乖乖排隊。
在武漢會戰的時候,無論嫡系還是雜牌,在後勤補給問題上倒也沒有受到區別對待。
畢竟,這是要命的關頭,任誰有再大的膽量,也不敢在這個時候下絆子。
可在武漢會戰之後,嫡系和雜牌的區別就出來了。
這倒也不是後勤部門一定要故意難為雜牌軍,而是因為確實物資不多了,只能先保嫡系後管雜牌。畢竟,嫡系部隊的作戰力要稍強一些。
抗戰爆發時,蔣氏只儲存了能夠打半年的作戰物資。就是用這半年的物資,堅持抗戰了一年半,也算是難能可貴的了。
可如此一來,遠離四川作戰的川軍就吃虧了。因為在很多川軍將領心目中,根本就沒有後勤補給這一個概念。
因為過去川中軍閥混戰,作戰的區域都在他們周邊,甚至在戰鬥的間隙,都不耽誤他們回家吃飯。
像王陵基這種有一定眼光的將領,畢竟是少的。
像楊森這種本身就在四川沒有地盤兒,又是頭一支參加抗戰的部隊,就更談不上有什麽後勤補給兵站了。
沒辦法,楊森除從第9戰區補給站得到部份補給外,不足的部份只能靠各軍、師自己想辦法去了。
換句話說,也就是允許他們自給自足,自己想辦法養活部隊。
客觀地說,這不是什麽好辦法,可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不過,口子一開,要想剎住,就不是那麽容易了。
果然,口子一開,楊森驚奇地發現,平日裏那些哭窮、喊窮的軍、師長們,日子過得比他還要舒坦。
楊森 圖片來自網路
這本來是件好事兒。
可楊森心裏還是不爽。
為何?
這些軍、師長們只顧著自己過小日子了,卻把他這個老大給忘了。
想吃獨食?那是不行的。
楊森把目光盯在了暫編第54師師長孔荷寵身上。
說起孔荷寵,那可是大名鼎鼎。
可是,這個名聲並不是英名,而是惡名,他堪稱紅軍中的頭號叛將。
論資格,孔荷寵在「馬日事變」後就擔任平江地區遊擊隊大隊長、湘贛邊遊擊縱隊司令等職。
「平江起義」後,擔任紅5軍1縱隊隊長,在一定程度上算是「平江起義」一個很重要的人物。
1929年,孔荷寵擔任紅軍獨1師師長,並於1931年擔任湘鄂贛邊區總指揮兼紅16軍長。
以這個資歷和職務,若非他中途叛變,日後至少也是一個上將或大將軍銜。
可在1932年11月,由於其犯了「盲動主義」,受到朱老總的批評而心生不滿。
被免去職務後,孔荷寵不僅不悔改,反而於1934年7月,利用去外地巡視的機會向蔣軍周渾元部投降。
由於孔荷寵職務高,知道紅軍的很多機密,他的投降讓蔣氏大喜過望,立即任命他為「湘鄂贛邊區招撫特派員」。
當從孔荷寵的交代中得知偉人已經被剝奪了對紅軍的指揮權後,更是放心大膽的向蘇區發起進攻。
1935年,為了瓦解紅軍的鬥誌,蔣軍印制了帶有孔荷寵肖像的【孔荷寵書】,用飛機在蘇區空投散發。
孔荷寵本人更是賣力,他利用曾經擔任過湘鄂贛總指揮的影響力,拉攏了一批立場不堅定分子投蔣。
這批叛徒為了向蔣氏獻媚,以換取他們被血染紅的「頂子」,更是編成了便衣隊,利用對紅軍的熟悉,捕殺了大量的紅軍幹部和進步群眾。
為了遏制孔荷寵的囂張氣焰,避免【孔荷寵書】帶來的不利影響,紅軍甚至以5毛錢一本回收所謂的【孔荷寵書】。
就在孔荷寵幻想著透過殺害紅軍幹部和進步群眾來換取蔣氏對他的器重,進而謀求更高職務的時候,紅軍長征了。
頓時,孔荷寵被利用的價值降低了。
紅軍長征之後,蔣氏撤銷了「湘鄂贛邊區招撫特派員公署」。
衙門都沒了,孔荷寵那個所謂的招撫特派員職務自然也就沒了。
「失意」後的孔荷寵沒辦法,只能拿著蔣氏發的幾塊遣散費,在武漢開了一家織布作坊,做起了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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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戰爭爆發後,生意人孔荷寵竟然鹹魚翻身了,被蔣氏以遊擊戰專家的名義,重新請回了部隊,並任命為湘鄂贛遊擊邊區副總指揮。
抗戰爆發後,遊擊戰越來越受到重視,並被提高到了戰略的高度。
可在蔣系部隊中,要找一個擅長遊擊作戰的人卻很難。
因此,孔荷寵、楊遇春等紅軍叛將由過去的邊緣化乃至於被拋棄的人物搖身一變,成了遊擊戰專家,被各大戰區搶著要。
比如孔荷寵,一被征召就被任命為湘鄂贛邊區遊擊副總指揮;比如楊遇春,被任命為19集團軍中將銜遊擊副總指揮,不可謂不重用。
先來說楊玉春。
當時,擔任19集團軍遊擊副總指揮的楊遇春被第3戰區司令長官顧祝同看中,硬是把他要去,準備在蘇浙皖邊建立遊擊區。
陳誠抹不開面子,只能讓楊遇春到第3戰區履職。
沒想到,就在楊遇春準備趕赴第3戰區的時候,一道調令傳來,他改任江西省遊擊總指揮了。
這是因為,蔣氏準備把廬山變為抗戰的遊擊根據地,而又實在無人可派,只能臨時改變計劃,把楊遇春派上了廬山。
楊玉春不愧是在紅軍中擔任過師長的人,他不負眾望,率領著江西的兩個保安團3000余眾,在廬山上堅持了3個多月,讓日軍無計可施。
其戰績,成為了楊遇春人生中難得的亮點。
再來說孔荷寵。
為抗戰,孔荷寵還是很賣力的,也做出了一些貢獻,其中比較出彩的一次是他派人化裝進入日軍占領區的漢口,成功地襲擊了日軍的一座兵工廠,不僅將制造槍炮的機器帶走,還將圖紙等資料一並打包帶回。
應該說,孔荷寵的腦瓜還是非常聰明的。他把日軍兵工廠的裝置、資料一並帶回,就是為了想要自己也建一座小型兵工廠。
可沒想到,正是這座小型兵工廠,讓他再次被老蔣踢出了部隊。
由於在抗戰中的表現還不錯,蔣氏也覺得有必要給孔荷寵一點獎勵,雖然遊擊縱隊司令的名分挺高,但畢竟不是正規軍。
於是,在1941年,蔣氏大筆一揮,給了孔荷寵一個暫編54師的番號,歸屬楊森第27集團軍第20軍指揮,駐守在湖南嶽陽。
這就意味著,孔荷寵有了自己的基本部隊了。
有了番號,那就得有兵。孔荷寵雖然當著遊擊縱隊司令,可手下的人馬根本不夠組成一個暫編師。
暫編54師雖然不能與其他老牌師1萬余人的編制相比,但怎麽的也得有七八千人才是。而湖南、湖北兩地由於連年作戰,已經無法抽出這麽多壯丁了。
於是,孔荷寵就透過關系,得到了一個從四川抽調壯丁的機會。
這本是孔荷寵壯大自身實力的機會,你就老老實實的從四川把新兵接回來不就得了?可孔荷寵卻不這麽認為。
他認為四川的壯丁空著手從四川走到湖南就是在浪費資源。與其讓他們空著手而行,還不如給每個人的肩上再挑一副擔子。
當然,這幅擔子並不是空的,而是裝滿了私鹽。
當時,由於沿海地區都已經淪陷,造成內陸地區食鹽緊缺。湖南雖然是糧倉,但同樣缺鹽,而四川則鹽、糧不缺。若能把四川的鹽販到湖南,定可大發其財。
於是,孔荷寵就動了發財的念頭,他命令接兵的軍官們給每個四川壯丁的肩上都按上了一副裝滿私鹽的擔子。
鹽業是國家專賣品,等閑人等是不敢涉及的。
而孔荷寵敢。他的邏輯是,又有誰能知道幾千壯丁挑著的竟然是私鹽呢?
如果說讓壯丁挑著私鹽,那也就罷了,孔荷寵等人倒是對壯丁好一點啊?不說分給壯丁們些許錢財,但飯起碼得吃飽吧?
可孔荷寵滴水不漏,一個子兒也不肯出。
這下子,四川來的這些壯丁們不幹了。
但孔荷寵不怕。
這些新兵們的小命都在他手裏攥著,他們又敢怎麽樣?
可孔荷寵卻忘了,新兵們雖然攥在他手裏,可是新兵的家屬們卻在四川。況且,川軍還有兩個集團軍都在第9戰區。
這些家屬們就找到了孔荷寵的直接上司,第9戰區副司令長官兼第27集團軍總司令楊森告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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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說過,川軍出川抗戰後,既失去了原防地的經濟來源,後勤補給的分配權又被薛嶽握在手裏,川軍將領們的日子也並不好過。
像楊森這樣位高權重的司令官們也需要其部下的軍長、師長時不時的「上供」,才能滿足他們的生活。
相對於其他軍、師長們的會來事兒,只有孔荷寵一毛不拔。
尤其是孔荷寵從漢口端了日軍一個兵工廠的老窩兒,得到了一些裝置和圖紙,自己也建了一座小型兵工廠,大發其財後,楊森就很眼熱,他在暗地裏多次表示希望和孔荷寵一起幹,利潤對半分。
在楊森看來,孔荷寵不應該不同意。
一來,孔荷寵是他的部下,長官都發話了,他敢不聽?
二來,他手中有權力,孔荷寵手中有技術,權力與技術相結合,無往而不利。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對孔荷寵都沒有壞處。
可讓楊森失望的是,孔荷寵雖然沒有明著拒絕楊森的「好意」,但也始終不表態。給楊森僅有的表示,就是在楊森過生日的時候送了4把小槍。
這可把楊森氣壞了。好哇,竟然敢吃獨食!
可要動一個師長,楊森還是得合計合計的。
畢竟,孔荷寵是在蔣氏那裏掛了號的遊擊專家。若是有一天,蔣氏突然想起了孔荷寵,向他要人,事情就不好辦了。
於是,楊森就找到了第9戰區司令長官薛嶽。
按理說,像孔荷寵這種暫編師的師長,是不會放在薛嶽眼裏的。
薛嶽雖然和楊森的關系不錯,但也不會為了楊森的利益而去找孔荷寵的麻煩。
這個道理,楊森是懂得的。
不給薛嶽好處,這件事情是辦不了的。
於是,二人約法一章,待到解決孔荷寵後,錢財歸楊森,暫編54師的番號歸薛嶽。
二人一拍即合。
1943年6月,楊森在薛嶽面前狀告孔荷寵,罪名 是:克扣薪晌、虐/待士兵、私造裝備。
薛嶽立即將孔荷寵調來長沙,當面免去了他 師長職務,並讓軍法部門核實情況。
結果,孔荷寵被判刑三年。待到他出獄的時候,抗戰已經勝利了。
搞倒了孔荷寵, 楊森自然是撈的盆滿缽滿。
薛嶽也不虧,在免去孔荷寵 暫編54師師長後,立即就把第9戰區高參,自己的心腹饒少偉派去接任。
饒少偉雖然是四川人,但在擔任中校參謀的時候,就在薛嶽帳下聽用,協助薛嶽指揮了多次大戰,深受薛嶽賞識。
薛嶽一直想派他出去帶兵,可始終沒有找到機會。這一次,饒少偉終於以第9戰區少將高參的身份被派到暫編54師當師長了。
可師長還沒當上一年,長衡會戰爆發了。
長沙失守後,薛嶽命令饒少偉率部撤往湘東南的耒陽。
當時,暫編54師有兩個團已經向耒陽而去,饒少偉指揮師部和一個團斷後。
可來到衡陽時候,卻被方先覺留下了。
又由於這一個團的兩個營跑得太快,也已經撤往耒陽,暫編54師實際上參加衡陽保衛戰的只有暫編五十四師師部和一個營。
那麽,孔荷寵的結局如何呢?
出獄後,孔荷寵知道兩面都不待見他,要想活下去,只能隱姓埋名,遠走他鄉。
可要想討生活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尤其是在1949年,蔣氏已經日薄西山的時候,孔荷寵驚慌失措。
他知道,以他在1934年到1935年期間犯下的罪行,中國共產黨是肯定不會饒過他的。
他再也不敢在大城市待,在輾轉各地之後,終於在雲南沾 益縣落住了腳。
原因是孔荷寵以他曾經從事過西藥買賣的經歷,結識了一位叫葉自華的孀居醫生並結婚,開始開診所了。
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1953年,由於在一次牌局上輸了太多錢,失去了理智的孔荷寵指著牌友大罵,暴露出他曾經當過蔣軍師長的秘密。
被捕後,孔荷寵死不承認,說自己是在吹牛。由於實在沒有找到線索,孔荷寵被釋放。
一直到了1955年,有個被捕的蔣軍軍官揭發孔荷寵躲在雲南某地鄉村開診所後,孔荷寵再也無所遁形,只能坦白自己就是當年那個紅軍叛將的事實。
令人遺憾的是,孔荷寵並未能活到被定罪、接受民眾審判的那一天。
1956年2月,孔荷寵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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