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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鑄六首經典宋詞,意境高曠,語言清麗哀婉,值得收藏學習

2024-03-26國風

青玉案

【宋】賀鑄

淩波不過橫塘路,但目送、芳塵去。錦瑟華年誰與度?月橋花院,瑣窗朱戶,只有春知處。

飛雲冉冉蘅臯暮,彩筆新題斷腸句。試問閑愁都幾許?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

這首詞被後人評價為賀鑄詞的壓卷之作,它透過對暮春景色的描寫,抒發了詞人內心的閑愁。上片以偶遇美人發端,寫別後的相思之情。「淩波」兩句寫美人從橫塘前走過,詞人目送其美麗的倩影漸漸遠去。「錦瑟」數句是展開豐富的聯想,想象那位美妙佳人的生活。「誰與度」三字型現出詞人對那位不知名姓的佳人的牽掛和惦念。「月橋花院,瑣窗朱戶」,是詞人所設想的佳人的住所。「只有春知處」說明只有春天知道佳人的所在。這種跨越時空的想象,雖是虛構,卻符合實情。

過片「飛雲冉冉」兩句以景起興,寫緩緩流動的晚霞籠罩著長滿香草的水中高地,雖然景色很美,卻給人一種「日落黃昏近」的傷感。「彩筆」句巧用江淹的典故,寫詞人以生花妙筆題下了斷腸之句。「斷腸」二字尤顯愁苦之痛徹心肺。結尾「試問」數句,進一步用「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三種物象來比擬濃重的閑愁。

這首詞以景結情,收束全篇,給人們留下了無窮的韻味。

浣溪沙

【宋】賀鑄

不信芳春厭老人,老人幾度送余春,惜春行樂莫辭頻。

巧笑艷歌皆我意,惱花顛酒拚君嗔,物情惟有醉中真。

這是一首惜春詞,詞人在表達惜春賞春之情的同時,深深寄托了壯誌難酬的哀傷。起首「不信」兩句直言不諱地道出自己不相信芳春會厭棄老人。一個「厭」字將春天擬人化,使其擁有了人情味。老人貪戀芳春美景的時日已經不多,還能擁有幾個春天呢!還是不要頻繁地推辭,及時行樂吧!然而,詞人在詞中流露的及時行樂思想,是一種無奈的選擇。作為皇室宗親的他,本應當有所作為,可現實卻使他空老終生,詞人在極端憤慨的同時,抱有這種生活態度,雖然有一定的消極成分,但也有其樂觀、豁達的一面。

過片「巧笑」兩句寫詞人聽歌觀舞、賞花飲酒,隨意盡興。「惱」「顛」「拚」字生動地再現了詞人如癲似狂的狀態。賞花賞到花惱,喝酒喝得酒癲,「拚君瞋」三字頗值得玩味,自己這種癲狂之態不怕人嗔怪,體現了他性格中不受約束的一面。「物情」一句是對自己之所以猛喝狂飲的註解。在詞人看來,物性人情皆是虛妄,只有醉中才能顯示出真性情。這種以醉解愁的方式,是對當時社會心存不滿的憤懣之舉。

這首詞直抒胸臆,豪放灑脫,言簡義豐,富含哲理,是一篇思想性與藝術性很強的詞作。

感皇恩

【宋】賀鑄

蘭芷滿汀洲,遊絲橫路。羅襪塵生步迎顧,整鬟顰黛,脈脈兩情難語。細風吹柳絮、人南渡。

回首舊遊,山無重數。花底深、朱戶何處?半黃梅子,向晚一簾疏雨。斷魂分付與、春將去。

這首詞以香草美人的象征手法,表達了詞人政治理想無法實作的苦悶。起首「蘭芷」兩句指出這是一個和風吹拂、柔絲飄蕩的春日,同時交代地點是長滿蘭草和白芷的汀州。接下來寫詞人與心儀的佳人約會的情景。她步履輕盈地緩緩走來,宛如淩波仙子。迎顧之間,她略整秀鬟,眉目傳情。兩人含情脈脈,卻又難以互訴衷腸。終於,在漫天飛舞的柳絮中,她又飄然南渡,留給詞人的是無盡的思戀。

過片「回首」二句寫重重疊疊的青山,阻隔了「舊遊」的視線。這裏的「山無重數」,既是指距離的阻隔,也喻指人為的障礙。「花底」數句寫佳人不知何處。「花底深朱戶」指佳人的住所,「何處」,謂其不知所蹤。「半黃梅子」兩句轉寫眼前之景,以江南梅黃季節的無窮雨絲來比喻詞人內心的愁苦與幽怨。「斷魂」兩句收束全詞,直接抒發詞人壯誌未酬、青春已逝的痛苦與無奈。

整首詞格調清疏淡雅,明麗靜潔,頗有韻味。從回憶昔日的相見到敘寫別後的相思,都顯示出了詞人的摯情,語言淒婉,令人為之傷感。

減字浣溪沙

【宋】賀鑄

樓角初消一縷霞,淡黃普都暗棲鴉,玉人和月摘梅花。

笑撚粉香歸洞戶,更垂簾幕護窗紗,東風寒似夜來些。

這首詞以清淡的筆墨描繪了一幅初春夕照圖,敘寫了一位閨中佳人從傍晚到入夜的生活片段。起首兩句寫樓角的一縷余霞正在消逝,淡黃的普都掩藏了棲息在樹上的烏鴉。著一「暗」字,更突出了環境的幽靜與色彩的暗淡。第三句中月光下的「玉人」本已很美,更何況,摘梅花是一種雅事,使得人、月、梅花相互映襯,更突出了人美、月美、花美。

過片接著寫玉人笑拈梅花回到繡房,垂下簾幕護住紗窗,因為東風吹來,似乎比入夜的時候更寒冷了一些。這裏,詞人用因果倒置的寫法。本來,玉人垂簾護窗,是為了擋寒,第二、三句應當順序顛倒一下,方顯得順理成章,但詞人卻是先說出結果,後說明原因。這既是為了突出玉人的活動,又凸顯了「夜寒」的有余不盡之意。

這首詞通篇寫景,卻又句句不離抒情。意境清幽淡遠,筆法奇妙獨特,寫景、詠物細致入微,韻味深厚,情調高雅,堪稱一篇佳作。

蝶戀花

【宋】賀鑄

幾許傷春春復暮,普都清陰,偏礙遊絲度。天際小山桃葉步,白蘋花滿湔裙處。

竟日微吟長短句,簾影燈昏,心寄胡琴語。數點雨聲風約住,朦朧淡月雲來去。

這是一首傷春懷人詞。起首「幾許」句點明暮春季節和傷春的主題。「普都」兩句一語雙關,表面上是說濃密的柳蔭偏偏阻礙遊絲的飛度,實則暗喻柳陰的濃密阻礙了相思的飛度。「絲」與「思」諧音,以「遊絲」喻相思,語意雙關。「天際」二句轉寫天邊小山之處的桃葉渡,那是當年兩人分手的地方,望著鋪滿水面的白蘋花,詞人不由得想起當初戀人在水邊湔裙的情景。

過片「竟日」三句寫詞人把春日的感傷與相思的痛苦煎熬,都寄托在詞的吟詠和淒涼的胡琴聲中。「竟日微吟」與「簾影燈昏」說明詞人日夜都受煎熬。「數聲」兩句以風吹雨住、淡月穿雲的清景收束全篇,語淡而富有情味。「雲來去」三字以雲的自由來去來映襯詞人與心上人不能自由交往,從而使愁情又添了幾分。

這首詞以景開篇,以景結尾,將日夜所見之景、所做之事,與舊日之事以及今日傷春的情懷、相思之苦雜糅到一起,在跳躍的情思之中蘊含著清新平淡的韻味和真摯深厚的情感。

望湘人

【宋】賀鑄

厭鶯聲到枕,花氣動簾,醉魂愁夢相半。被惜余熏,帶驚剩眼,幾許傷春春晚。淚竹痕鮮,佩蘭香老,湘天濃暖。記小江風月佳時,屢約非煙遊伴。

須信鸞弦易斷,奈雲和再鼓,曲中人遠。認羅襪無蹤,舊處弄波清淺。青翰棹艤,白蘋洲畔,盡目臨臯飛觀。不解寄、一字相思,幸有歸來雙燕。

這是一首抒寫傷離情懷的詞。上片由景入情,起首「厭鶯聲」二句寫鶯聲陣陣,花氣撲簾,這樣的美景本應引起人對春天的賞愛,可用一個「厭」字領格,從而使樂景充滿了愁情。「醉魂」句意指詞人醉愁交織,說明對大好的春光感到厭煩的原因:被子上留有往日與情人歡會的余香,而如今,卻是一人獨夢。「余熏」意指往日與情人歡會之時留下的余香,「剩眼」指因為輕減了腰圍,腰帶上的孔眼空出。這一「惜」一「驚」,寫出了因睹物思人而朝思暮愁,以至於「衣帶漸寬」,形容憔悴。「幾許」一句言簡意深,頗耐人回味。其中既有韶華易逝的悲哀,也暗含與戀人共同度過的美好時光難以回轉的沈痛哀傷。「淚竹」數句寫暮春時節,斑竹上的點點淚痕猶在,屈原佩帶的蘭花香草已老,整個湘天已經進入濃暖季節,這使詞人不由得憶起當初多次邀請佳人一同在江畔沐浴春風、欣賞明月的情景。

過片「須信鸞弦易斷」以弦斷比喻與情人的分離,本來還存有鸞膠再續的希望,而「曲終人遠」則喻示了希望的破滅。「認羅襪無蹤」數句化用曹植【洛神賦】典故,把心上人比喻成步履輕盈、姿態美妙的仙女,感嘆其萍蹤無跡,難以追尋。詞人登上「臨臯飛觀」,極目遠眺,只見洲畔白萍茂盛,江邊船只縱橫。目光所及處,都是舊日的景物,然而昔日在水邊弄波的地方,再也看不到心上人婀娜多姿的倩影。結尾「不解寄」兩句寫詞人在埋怨心上人去而沒有音信的同時,雙燕的歸來,更加引起詞人內心的哀傷。「幸有」二字,帶有強自歡顏的意味。詞人以雙燕作比,意在進一步營造燕歸人遠、燕雙人孤的淒涼感傷氣氛。

這首詞語言典雅,蘊藉凝練。結構嚴密,動蕩開合,變化多端。章法渾成深厚,有沈郁頓挫、一唱三嘆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