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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子江】頭條詩人 | 草樹:單曲迴圈

2024-01-25國風

關註 ,讓詩歌點亮生活

草樹,本名唐舉梁,1964年生於湖南,1985年畢業於湘潭大學。先後在【詩刊】【十月】【詩潮】【漢詩】【江南詩】【草堂】【詩選刊】等刊物發表詩歌300余首和詩學隨筆50多萬字,入選國內多種選本。

單曲迴圈

雨中出租車

雨霧中轉向燈閃爍

你剛伸手它卻被另一只手攔走

退回店鋪的雨棚下

雨滴從後頸

流到越來越涼的背脊

我願做一輛出租車尤其大雨時

被那麽多人需要

出租車司機焦灼地望著紅燈,讀秒

罵著前面慢騰騰的其他車

他的憤怒像擋風玻璃上的雨水

不斷淹沒他自己

一條通向自我的道路在迷茫中

時隱時現,充滿危險

如果你現在想著自己的存在維護了她的從容

——她坐在咖啡館看窗玻璃上

雨水塗鴉,品著卡布奇諾的心

那麽雨刮器的刮擦聲中

開啟關閉開啟的扇形

就像古老的猶太人描述嬰兒的眼睛

課本和碾米機

學宮街。一台碾米機現場作業

外掛小條幅寫著「邵東團山大米」

一個大胡子中年人在街邊

朝我熱情地捧起剛碾出的白米

他從口音裏立刻聽出鄉音

我也去過他家鄉,那裏山清水秀

一個大水庫哺育著幾千畝良田

四野水光山色,鳥聲雲影

一個少年坐在旁邊的小板凳上

看著手裏的課本。他告訴我那是他兒子

考上了省城的重點中學

小小少年。巨大的動力源

我仿佛看見一台水泵源源不斷把清水

送往高處稻苗搖晃的水田

耶士咖啡

就像他們知道的

你不會再去「耶士咖啡」了——與其說是

好久不見聊一聊,不如說

是一次豪車的展覽

寶馬740、奔馳400、最新款保時捷SUV

奧迪A6在體育館停車場那一刻

顯得黯然失色。透過暗淡的光線,你看見

舌頭表演,獠牙埋伏在下面

現在你和他談語言或藝術

寄予厚望。沒想到共鳴遠如雷雨夜

地平線渺茫的戰栗

(啊你喜歡卡瓦菲斯。哈哈,難得。我也喜歡

——這已經破了天荒)

你們之間電話總是一條單向度水渠

一個海拔上,那頭硬是高出

水不斷灌過來。Yes,但不是「being」

沒有觀眾,只有孤獨化妝表演

沒有傾聽,只有話語權

沒有真正的交談,各自奔向不同方向

只有年年清明,去金盆嶺,對著那塊墓碑

說什麽,她都微笑著傾聽。始終微笑著,傾聽

太陽和月亮

一切都逐漸變得陌生和疏離

類似一間失火的房子

墻上掛畫沒有了,音響和電視

化成灰,窗戶重新變成空洞

防盜門如一張中風的嘴

這個城市只有我無比熟悉的太陽

每天從東邊樓頂送來陽光

照亮陽台上的茉莉、蜀葵和三角梅

照亮門窗內的茶幾、書架和鋼琴

傍晚它落向麓山,帶著每日的燦爛遺容

熄燈後仍有光:一些名字開始發亮

比如嶽麓書院的張栻、朱熹

比如在湘江碼頭上賣草藥的杜甫

比如守護一條街至今的賈太傅

當然還有月亮。像個鄰家小女孩

不事張揚,悄然站門邊,像過去一樣

窗簾微微晃動。趁父母不註意

那時我們一起溜出去,奔向田野上的草垛

蟲嘶、蛙鳴和水聲交響的小溪……

黃興路步行街的櫥窗

射燈打在矽膠模特身上

更顯她的冷艷

絲綢裙在胸口制造柔波

外面一對青年情侶,手裏拿著烤串

和「茶顏悅色」① ,當女孩有些陶醉地半閉眼

臉仰著迎來另外兩片嘴唇的蜻蜓點水

我趕緊轉過頭,在他們擡頭

或者挽著我的女人結束目光漫遊之前

單曲迴圈

今天圍著鹹嘉湖走一圈

從盛夏開花以來的紫薇依然明艷

走上風雨橋,忽覺秋風涼

幾個露臍女孩擦肩而過。越來越遠

人生只不過是一支單曲迴圈:悲歡苦樂

只是在不同地點播放,因應不同場景

在菜肴豐盛的碰杯聲中

或鼓樂偃息的送魂時

像血液在血管、星球在軌域上

像一趟公交車一個地點每日的上路

像敏督利的種子飛向天空

最終回到大地上

反復播放。無限迴圈。湖水裏

天空和樹木格外明凈

算力和雲,或潮宗街

我想著剛才看過的頭條上的「算力和雲」

很重要,我知道,即便我現在

很少計算;即便我明白雲本輕盈

不應讓它承受世界之重

每一個瞬間都被數位化

每一個地方都在比拼CPU和GPU

堵住「後門」。越過跑道上一道道無形豎欄

正想著,我看見街對面暮色中街口

立著一塊黃蠟石:「潮宗街」

三個字,如遺物。哎,有它就還有

米市的沸騰、早晨石板的清涼和光芒

就還有後門吱呀一聲:一個孩子等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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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王傲霏, 二審:曼曼, 終審:金石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