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周鴻祎網上說建議大學生不要參加辯論,怎麽說呢,在我們這邊辯論用途相對有限,但你看在大洋對岸,不就有大用了。美國這次電視大選辯論,杜林普vs哈裏斯,雙方一個半小時辯論下來,都純熟用到了不少辯論技巧。
這種辯論,雙方都有一些優勢議題,都會詰難對手方。己方占優,就得利用技巧壓出去打,己方劣勢,就得學會逃問題。
我舉雙方在婦女墮胎權的交鋒為例,雙方的吵架手段幾乎是教科書式的。
杜林普一方主要是反墮胎的。
哈裏斯則認為只要女性願意,就可以墮胎。
交鋒中,哈裏斯非常善於舉出具體案例來獲得支持:有些女性懷孕是因為被侵犯,還有的女性是因為家庭亂倫,她們你不讓墮胎,怎麽辦呢?
有個女士,被侵犯了,懷了孩子。原本可以在家附近的診所中得到墮胎服務,但現在,這個州透過了禁止墮胎的法案,她就只能坐上飛機,去到允許墮胎的州,讓一個孕婦坐在搖搖晃晃的飛機裏,本來就對孕婦不利。最後她還是會墮胎,只是要走上一段昂貴又不舒適的旅程。何況,很多因為被侵犯懷孕的婦女,本來就是弱勢群體,沒什麽錢,讓她們承擔機票都是困難的。
這些例子都極大增加哈裏斯說服力,每個聽眾都會思考,是啊,怎麽辦呢?杜林普可曾為她們著想過?
哈裏斯還一個辯論技巧是,「極化對方觀點」,推到極致,可以看出你的主張非常荒謬。
比如哈裏斯質問杜林普:你既然反對墮胎,那你支持在全國範圍內徹底禁止墮胎嗎?如果你相信你是對的,只要受孕,就是生命,那為什麽不在全國範圍內徹底禁止墮胎呢?
杜林普不敢正面回答,因為真說全國範圍內都不讓墮胎,肯定要丟票。他只能回應:我們把每個州裏的婦女能否墮胎的討論交給每個州來負責。
但只回應這些就不是杜林普了,他反手就來了一記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你不是把我的觀點往極致裏推嗎?那我也把你的觀點往極致裏推,於是杜林普質問哈裏斯:
你支持婦女任何情況下都有墮胎權,那我問你了,如果媽媽懷孕到7個月8個月乃至於9個月,你還支持她墮胎?
這個問題非常尖銳,裏面有三招:
1.訴諸極端情感和道德困境:大部份公眾認為,如果到7個月,這時候孩子生下來很可能成活,這是非常明顯的道德困境。如果哈裏斯竟然支持連足月嬰兒都可以墮胎,會失去中間選民;
2.簡化問題,逼對方被動防守:墮胎是個復雜的問題,但直接問「7個月了你還支持打掉」,直接把問題轉化為了「你要麽支持墮胎,要麽支持生命」,如果她支持7個月也能墮胎,就可能被看成「支持極端墮胎」,如果她改口說不支持,和她之前說的話又對不上;
3.鞏固己方保守派選民:杜林普的基本票倉相對保守,這屬於杜林普的優勢戰場,他肯定要主動打出來質疑哈裏斯。
杜林普還在極端對方觀點時再踩一腳,很善於使用這種誇張修辭:如果你都支持9個月的孩子能被墮胎,那你幹脆允許孩子生下來也能墮胎算了。
很有記憶點。
類似的招數哈裏斯也會,哈裏斯指責杜林普和金正恩眉來眼去,用的詞是「他倆交換情書(love letter)」,都是為了給選民留下更深印象。
對杜林普這套「足月胎兒是否能墮胎」的質疑哈裏斯沒來得及回答,被主持人cue流程,要求換下個話題。但如果哈裏斯真的來回答,確實不好回應。
這段攻防也能看出:遭遇別人質疑,自己答不好也沒關系,應該避免被動防守,得主動出擊,選擇己方優勢話題。
這種技巧非常好用,整段辯論出現過很多次。
雙方針對2021年1月6日的國會山時間也展開了攻防。當時杜林普輸給拜登,他的支持者不高興,沖擊了國會山,事件中5人死亡。
哈裏斯指責杜林普,主持人也問杜林普是否後悔那次沒有阻攔支持者。杜林普不正面回答,而是大談特談「那次選舉本來就有問題」,我拿了7400萬張普選票,這是在職總統競選連任的票數記錄,這裏明明就有欺詐。
(當然,拜登拿了8100萬票他是不提的)
然後杜林普表示:我也不想鼓動支持者鬧事,但當時國會山被沖擊,這不是應該讓貴方的佩洛西來搞定嗎?她是眾議院議長呀?她搞不定又來問我了。關我什麽事。
總之就是完全不回應主持人「是否後悔沒有勸阻支持者」的問題。
這個技巧哈裏斯也用,比如當杜林普批判拜登任內的通貨膨脹,哈裏斯會把回答轉移去談拜登任內的一些亮點,並著重提拜登對家庭和小企業的減稅,再立刻懟杜林普「他可是要給富翁減稅的人」。
不過哈裏斯用得圓融一點,後來哈裏斯還專門指出「是我在跟你競選,而不是拜登」。
還有些技術是哈裏斯用不了,但杜林普經常用的,就是純「咬死不認」。
比如杜林普反移民政策,說拜登讓太多非法移民入境了,在春田市,非法移民把居民的狗都吃了。實際上吃狗這就是個假新聞,沒有實據。主持人也多次指出當地調查了,沒有這事兒。但杜林普就是咬死不認,反復說非法移民會吃你家貓狗。
面對鏡頭一本正經胡說八道也是一種本事。
但這可能也是杜林普的策略,畢竟他的選民吃這一套。
他很重視在辯論中展示自己的硬漢人設,要是認了,可能丟更多選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