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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評|宋光明:飽滿真情的生活詩意——讀劉宣詩集【塵世的雪】

2024-03-22國風

文/宋光明

德陽詩友中,劉宣是自我結識後就頻繁交往的詩人之一。原因主要有三個,一是同為從基層起步並成長為所謂管理人員而又喜愛詩歌的職場人,只不過我當兵後在農行,他當警察又調往質素技術監督部門;二是他重慶崽兒的耿直性情與我近十年軍教生涯養成並持續至今的心直口快陋習有同病相憐之緣;三是寫詩也是我們隔斷和解脫職場壓力的一種方式。

劉宣20世紀90年代開始寫詩並有作品在【詩刊】發表,後來有一段時間由於「事務太多忙不過來」停止了寫作,【塵世的雪】可以說是他「三十年磨一劍」的辛勤收獲。詩集從他在報刊和新媒體刊發過的300多首中精選而出,分為「雪花紛飛,打濕夢裏的親人」「擁抱純潔,溫暖生活的詩意」「塵世的雪,堆砌歲月的不朽」三個部份。對於一個業余寫作者來說,近200個頁碼的詩集實屬不易。書名以雪的意象來布局塵世,是很詩意的做法。

眼前的雪花,多像我們的塵世/在天地間,飛舞/在,飛舞中,追逐/在追逐中,消逝/以最絢麗的姿態/笑吟吟地,把一瞬的生命/演繹成永恒……

【塵世的雪】刊發於【星星】2021年期,這首詩雖然構造有點平鋪,但不影響詩人在雪花飄落的短暫中對生命過程深刻的體驗。以此為書名的這本詩集所表達的大體上也是雪花般飛舞、追逐、消逝但永恒的生命或生活現場。

劉宣的詩,主要以情感營造為基調來構建文本。如果將當下詩歌寫作分為情感放與斂的話,個人感覺劉宣屬於大放的那一批,這大概與他多年的詩歌語言習慣有關。對於一個長期忙碌於職場和生活、「寫詩只是業余生活的一小部份」的詩人來說,這並不是什麽壞習慣。想寫就寫,想怎麽來就怎麽來,這就是生活的詩意(其實這已被許多詩人所忽略,因為他們寫作動念的「境界」更高。當然,這並沒有錯)。

從莘莘學子到參加工作遠離故土,既為父母子又為兄姐弟,親情自然是詩之先達。

割麥的父親/鐮刀一樣的身軀/被生活拉成了一張弓/一張滿滿的彎弓/兒女們就是/一支支上了弦的箭……【割麥的父親】

父親忙著收割麥子/鐮刀在前面開路/父親彎著腰/也是一把老而彌堅的鐮刀// ……//父親彎著腰/沿著彎彎的水田/和秧苗一起,書寫/天書上的文字(【天書上的文字】)

母親的手掌/是一塊厚實的自留地/地裏種滿了養兒育女的莊稼/細細密密的掌紋/是對兒女們的牽掛//(【母親的手掌】)

在鄉下,母親一聲召喚/那些養在老屋的雞/會樸棱棱地跑過來/一邊啄食蟲子/一邊啄食母親孤獨的時光//……(【母親】)

多種甚至同樣場景下的父母在劉宣筆下流露出的情感,讓我想起意大利詩人誇西莫多:遠離家園,每個家/都有守夜的光亮/敲擊黎明的織梭/簡陋的小飯廳地板上的方磚……【孤獨】中關於家的呈現。身在異鄉,家的光亮遙遠而清晰,思念細致而又不斷重復,這應該是不孤獨的劉宣最內心的孤獨。

對親人和親情的書寫在【塵世的雪】有很多,比如為兒女們照亮成長之路的【馬燈】,父親與老牛和犁親如兄弟、把板結的日子和貧困一起剝開的【犁】;姐姐像一顆花生又回到泥土懷裏的【送姐姐】;不同角度對哥哥思念的【我學會了遊泳】會遊泳是我最漫長的悲傷,//哥哥入土的那天/母親不哭不鬧……或許是下葬的人們/不小心,把母親的心/和哥哥一同安葬//的【悲傷】。這人間最大的真情與真愛顯露於詩人筆下,讀之,讓我也不禁動容。

親情系列還有詩人關於母校——百年老校雲陽鳳鳴中學的【寶華山】,關於鄉親和花朵,關於農事、動物和山村景致,關於青春期懵懂的羞澀等許多篇什。這些情感,有的是作為遊子的苦吟,有的是忙碌工作、生活中的精神補給,也有對人生的思索與啟迪。例如:十裏八村小有名氣的木匠/老了,頭發花白/但他仍然放不下/斧頭刨子墨線和尺子//……//標誌性地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把光陰拉得筆直/用尺子和墨線定位/再用右手母指和食指拈起墨線/一彈/曲折的人生/留下端端正正的軌跡//(【木匠】)

詩人作為一個社會人、職場人,僅有對親情的書寫是不夠的。在【塵世的雪】中,我們可以讀到詩人對生命的覺察、對社會群體的關註、對職業人的尊重,以及遊歷大好河山生發的鐘情。

地衣依偎著媽媽/媽媽依偎著大地/媽媽用體溫縫制的衣/像皮膚,軟軟的/翻過故鄉的石門檻/爬滿記憶裏潮濕的土地/有時,像苔蘚/在青石上面,旺盛地生長/這些頑強的生命/渺小而又宏大//(【地衣】)

【地衣】給我帶來的感覺是一種生命的沖擊。詩人贊嘆它渺小而又宏大,不僅是個人的內心體驗,更具有普世性。在浩瀚宇宙之中,個體人的渺小就如一枚地衣,除了母體帶給我們的營養,其余都要靠我們自己努力再努力、頑強再頑強。於細小中揭大真諦、得大覺悟,這一點,我要向劉宣學習。

城市裏,一幢幢高樓/如農村承包地裏的莊稼/一天天長高//……//但我每每望見腳手架上的你們/除了仰望/便是一個個大寫的人字//(【建築民工】)

每掃一下,黑暗就後退一步/每掃一下,黎明的眼睛/就那麽明亮地眨一眨//……//清晨的地攤/在清亮的吆喝聲中/把幹幹凈凈的內心/一件一件地擺放//(【清晨的環衛工】)

還有致交通警察【梧桐】,寫誌願者的【誌願紅】,寫自己生活城市的【文德湖】【旌湖綠道】【金螺灣】等等。

他寫從事的計量工作是這樣寫的:計量是最古老的科技/計量散發著青春的氣息/計量是吮吸母親乳汁的數量/計量是盛開在廣袤大地的花朵/歷久彌新,生生不息//(【生生不息的刻度】)

他寫西江苗寨是這樣寫的:稻谷草和大米的味道/在西江苗寨/整整飄香了一千年/我站在層層梯田裏/在紅霞的目光中/微笑著,彎著腰/以一頭耕牛的姿勢/等你,一等就是一千年//(【西江苗寨】)

雖然有「頌歌的就是缺失的」說法,就單純地認為劉宣的詩都歸為這一類,是明顯有誤的。比如:夕陽似乎也有/心事,像柴火燒紅了的/鍋底,支在幾個山頭/年邁的母親/在山坡上的承包地裏/舒展深深的/皺紋,汗水流岀微微的/鹹,有點煙火的味道/晚霞背著背簍/晚年在背上輕輕,晃動/幸福一瘸一拐地/缺著門牙,收工,回家/夜色跟在後面,晚風輕拂/呼喚一聲,兩聲/幾只黑色的/梅花雞,樸棱棱地/鉆進,母親的懷裏/山夾村的夜,從四面圍攏/新建的樓房依偎著/老屋,希望有人打擾/習慣被人遺忘//(【山夾村的夜】)

這住在新建樓房的母親,在夜色中留給你什麽樣的感受我不知道,但她帶給我的是難以言表的異樣心情。這樣的作品既是現實村莊的真實記錄,也是詩人另一種情感的深刻傳遞。

詩人呂歷談到:一個詩人的所有努力,其實都是在用詩歌語言找回自我,發現自我,搜集自我,發明自我,教育自我,完成自我,並取得一張由讀者簽發的「詩歌文本身份證」。讀過【塵世的雪】,個人認為劉宣透過真摯飽滿的情感、清新淳樸的語言,側重關照對現實生活的詩意營造,以「小我」咀嚼品咂直覺於社會時代、生活乃至生命的雜陳五味。其努力和堅持令人欽佩,作為詩歌兄弟,我對【塵世的雪】付梓出版表示祝賀!

作者簡介:宋光明,1963年5月生。詩人,著有詩集【五月的鄉村】【羅紋江之吟】【漸行漸遠】【一些春天總要作別】等。系國家二級作家,西安外事學院客座教授,四川省詩歌學會會刊【四川詩人】副主編,德陽作協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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