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春節,我回到闊別13年的家鄉,本想與女友重續前緣,卻意外得知一個令人心碎的真相。這個發現徹底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讓我明白有些等待值得用一生去堅守。
我叫李向陽,1960年出生在河南一個普通農村家庭。俺爹是生產隊裏的老會計,娘是家庭婦女。從小,俺就愛看書學習,是村裏有名的"小秀才"。
1978年,我高中畢業了。那時候,國家剛開始改革開放,到處都是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我記得那年夏天,我和同學們坐在學校操場的大榕樹下,聊著各自的未來。有人說要繼續上大學,有人說要回家種地,還有人說要去南方的經濟特區闖蕩。
我呢,一直有個參軍入伍的夢想。我爺爺是解放戰爭時期的老八路,從小就給我講他打仗的故事。每次聽完,我都熱血沸騰,盼著有朝一日也能穿上軍裝,保家衛國。
1980年夏天,我如願以償地接到了征兵通知。那天,全村的人都來送我。俺娘抹著眼淚給我塞了兩罐自家腌的鹹菜,說是怕我在部隊吃不慣。俺爹難得露出笑容,拍著我的肩膀說:"兒啊,到了部隊好好幹,給咱李家爭口氣!"
在火車站,我的女朋友張玉梅哭得像個淚人兒。她比我小兩歲,是紡織廠的一名普通工人。我們是同村長大的青梅竹馬,感情一直很好。我拉著她的手,輕聲安慰道:"玉梅,別哭了。等我退伍回來,咱們就結婚。"
玉梅紅著眼睛點點頭,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香囊,塞到我手裏:"這是我給你繡的,你帶在身上,保平安。"我開啟一看,裏面還有一張我倆的合影,是去年春節時在縣城照相館拍的。那時候照相可是稀罕事,一張照片要一塊錢呢!
火車汽笛聲響起,我依依不舍地登上了火車。望著月台上越來越小的玉梅的身影,我在心裏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幹,爭取立功,給玉梅和家裏人爭光。
到了部隊後,我很快就適應了軍營生活。雖然訓練辛苦,但我覺得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每天早上5點起床,先是跑步、伏地挺身,然後是各種軍事技能訓練。晚上還要學習政治理論課。那時候,我們連隊的武器還很落後,大多是老式步槍,連望遠鏡都是稀罕物。
我最要好的戰友叫王大壯,是隔壁村的。他家裏條件不好,上學唯讀到初中就輟學了。剛來時,他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全。我就利用休息時間教他識字、寫字。慢慢地,他進步很大,還能給家裏寫信了。
有一次訓練,我們要負重50斤,走30公裏山路。大壯的腳磨破了,走不動了。我二話不說,背起他的背包,一直背到終點。從那以後,我們就結為了"軍中兄弟"。
每個月發薪資的時候,我都會給家裏和玉梅寄錢。雖然薪資不多,只有十幾塊錢,但我覺得能幫上家裏的忙,心裏很高興。我還經常給玉梅寫信,講述部隊的趣事,表達對她的思念之情。
可是,從1981年初開始,玉梅的回信越來越少。到了年中,就再也沒有她的訊息了。我心裏很著急,寫了好幾封信問她是不是身體不好,或者是工作太忙。可是,石沈大海,一點回音都沒有。
我一度以為是玉梅變心了,整夜整夜睡不著覺。大壯勸我:"別瞎想了,可能是郵遞員把信弄丟了。等探親的時候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我這才稍微安心一些。
就這樣,我帶著對玉梅的思念和疑惑,在部隊度過了第一個五年。
1985年,我在部隊裏表現優異,多次獲得嘉獎。領導看中了我,推薦我去參加特殊任務。這個任務要去一個偏遠的山區,為期五年,期間不能與外界聯系。
我心裏很糾結。一方面,這是個難得的立功機會;另一方面,我擔心玉梅會等不及。最後,我還是決定接受這個任務。臨行前,我給玉梅和家裏都寫了信,說明情況,請他們理解。
山區的生活非常艱苦。我們住在土坯房裏,冬天冷得要命,夏天又熱得像蒸籠。但是,我們都憋著一股勁兒,想為國家做點事。我們幫助當地老百姓修水利、建學校、種果樹。看著山裏人的生活一天天好起來,我心裏美滋滋的。
有一次,我們村裏來了個知青,叫小李。他是北京來的大學生,來支援山區建設。我們很快成了好朋友。晚上沒事的時候,我們就坐在院子裏聊天。小李給我講外面世界的變化,說現在城裏都有電視機了,還有的人家裏裝了電話。我聽得津津有味,心裏也有點想家。
1990年初,我們的任務終於完成了。我迫不及待地回到原部隊,想給家裏和玉梅去電報。可是,一問才知道,家裏的地址早就變了。我的心一下子沈到了谷底。
回到連隊後,我很快得到了立功表彰。領導說要給我記一等功,還說要推薦我去上軍校。按理說,我應該高興才對。可是,我心裏總覺得空落落的,好像缺了點什麽。
那時候,改革開放已經搞了十多年,連隊的條件也好多了。我們有了新式武器,還配備了電腦。我看著那些年輕的新兵,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老了許多。
1992年底,我終於等到了回家探親的機會。臨行前,我心裏忐忑不安。我不知道玉梅現在怎麽樣了,是不是已經結婚生子。我甚至不敢去想象見面的場景。
在火車上,我遇到一個跟我年紀差不多的男人。聊天中得知,他也是去探親的。他告訴我,他前年剛從南方打工回來,賺了不少錢,準備回家蓋新房。我聽了很羨慕,心裏也更加忐忑。這麽多年過去了,我除了一身軍裝,什麽都沒有。
1993年春節前夕,我終於回到了闊別13年的家鄉。一下火車,我就被眼前的變化驚呆了。原來破破爛爛的火車站變成了一座氣派的大樓,站前廣場上還豎著一個大鐘。
我背著行李,踩著熟悉又陌生的土路,向村裏走去。路上,我看到很多村民家裏都蓋起了小洋樓,院子裏停著摩托車。我不禁感慨,這些年家鄉真的變化很大啊!
走到村口,我碰到了以前的同學小王。他認出我後,驚訝地說:"向陽?你可算回來了!你爹娘都盼星星盼月亮地等你呢!"我趕緊問他家裏的情況,他告訴我,我爹娘早就搬到縣城去了,現在住在紡織廠分的樓房裏。
我心裏一驚,連忙問道:"那...那玉梅呢?她還在紡織廠上班嗎?"小王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尷尬,支支吾吾地說:"這個...你還是自己去問問吧。"
我心裏咯噔一下,預感可能出了什麽事。我顧不上休息,直接坐車去了縣城。找到父母家時,天已經黑了。我站在樓下,看著亮著燈的窗戶,突然有些緊張。
敲開門的那一刻,我看到了滿頭白發的父母。娘一見到我就哭了,抱著我說:"兒啊,你可算回來了!"爹的眼圈也紅了,拍著我的肩膀說:"好小子,長高了,壯實了!"
我們坐下來,娘忙著給我燒水泡茶,爹則一個勁兒地問我在部隊的情況。我心不在焉地回答著,眼睛卻不停地往門口瞥,希望能看到玉梅的身影。
終於,我忍不住問道:"爹,娘,玉梅呢?她...她還好嗎?"
聽到這個問題,父母的表情都變了。娘嘆了口氣,說:"孩子啊,這事說來話長..."
原來,我走後不久,玉梅就被廠裏派去了廣州學習新技術。那時候能去大城市可是個難得的機會。玉梅走的時候,特意來我家說了一聲,還讓我爹娘轉告我,說她會等我回來。
可是,玉梅在廣州待了半年後,突然沒了音信。我家和她家都急壞了,四處打聽。最後從她的一個同事那裏得知,玉梅在廣州認識了一個香港商人,兩人好像有了感情。
我聽到這裏,心裏像被人狠狠地捶了一拳。我不敢相信,玉梅怎麽會...
娘看我臉色不好,趕緊說:"兒啊,這事可能有誤會。前幾年,玉梅回來過一次,還特意來找過我們。她說她一直在等你,讓我們一定要告訴你..."
我猛地站起來,問道:"玉梅現在在哪兒?"
爹說:"聽說她現在在深圳工作,具體地址我們也不清楚。"
我二話不說,第二天一大早就買了去深圳的火車票。我下定決心,一定要找到玉梅,問個明白。
到了深圳,我才知道這裏找個人有多難。高樓大廈鱗次櫛比,人來人往,我就像大海撈針。我用僅有的一點積蓄住在了一家小旅館裏,白天就在街上四處打聽。
一連幾天,我都沒有任何線索。我幾乎要放棄了,但每次想到玉梅,我就咬咬牙堅持下去。
終於,在第五天,我在一家紡織廠門口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是玉梅的閨蜜小紅!我激動地跑過去,喊道:"小紅!是我,向陽!"
小紅驚訝地看著我,半天才認出來:"天哪,向陽?你怎麽在這兒?"
我急切地問道:"玉梅呢?她在哪兒?"
小紅嘆了口氣,說:"玉梅她...現在在醫院。"
我心裏一沈,連忙追問怎麽回事。小紅告訴我,玉梅這些年一直在等我。她來深圳是為了掙錢,希望等我回來時能有個好的生活。至於那個香港商人,根本就是誤會。玉梅拒絕了對方的追求,還因此失去了一個好工作。
"那她為什麽不給我家裏寫信?"我不解地問。
小紅苦笑道:"她寫了啊,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信總是石沈大海。後來她回家找過你父母,可是你已經去執行特殊任務了..."
我聽得心如刀絞。原來這些年,我們都在相互等待,卻因為種種原因失去了聯系。
小紅帶我去了醫院。原來玉梅前段時間積勞成疾,得了重感冒,現在還在住院。
我站在病房門口,深吸一口氣,輕輕推開了門。病床上,一個消瘦的身影慢慢轉過頭來。那雙我朝思暮想的眼睛,此刻正驚訝地看著我。
"向陽?真的是你嗎?"玉梅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走到床前,握住她的手,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玉梅,對不起,我來晚了..."
玉梅也哭了,她緊緊握著我的手,說:"你能來,我就知足了。這些年,我一直在等你..."
我們相擁而泣,十多年的思念和誤會在這一刻全都化解了。我輕撫著玉梅的頭發,感受著她的體溫,心裏暖洋洋的。
玉梅慢慢平靜下來,拉著我的手說:"向陽,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我笑了笑,把這些年在部隊的經歷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說到艱苦的訓練時,玉梅的眼裏閃著心疼的淚光;說到立功受獎時,她又驕傲地笑了。
"那你呢?"我問道,"這些年你是怎麽過來的?"
玉梅嘆了口氣,開始講述她的故事。原來,她來深圳後,起初在一家小服裝廠做工人。工作很辛苦,每天要工作十幾個小時。但她從不抱怨,因為心裏裝著對我的承諾,她想多掙點錢,等我回來時能過上好日子。
後來,她憑借自己的努力,從一線工人做到了小組長,再到車間主任。她還利用業余時間學習了電腦和英語,希望能有更好的發展。
"最難熬的是每年春節,"玉梅說,"看著別人團團圓圓,我就想起你,不知道你在哪裏,過得好不好..."
聽到這裏,我心裏酸楚難忍。我緊緊握住玉梅的手,說:"對不起,讓你受苦了。以後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玉梅笑著搖搖頭:"傻瓜,我不覺得苦。能等到你回來,這些年的付出都值得。"
我們聊了整整一個下午,把這些年的經歷和心裏話都傾訴了出來。
第二天,我去找了玉梅的廠長,說明了情況。廠長很通情達理,同意給玉梅放個長假,讓她好好休養。
接下來的日子裏,我每天都去醫院陪玉梅。白天給她買些可口的飯菜,晚上就坐在床邊給她講故事。
有天晚上,我們聊起了未來的計劃。
"等你身體好了,我們就回老家結婚,"我說,"然後我再回部隊,爭取評上軍官,到時候就能把你接到部隊家屬院住了。"
玉梅卻搖了搖頭:"向陽,這些年我在深圳也有了一番事業。這裏機會多,發展快。你看,現在國家在搞改革開放,到處都需要人才。你要不要考慮轉業來深圳發展?我們可以一起打拼..."
我楞住了。老實說,我從沒想過要離開部隊。但是看著玉梅期待的眼神,我心裏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經過深思熟慮,我決定接受玉梅的建議,申請轉業來到深圳。這個決定並不容易,畢竟我在部隊已經幹了十多年,對那個集體有著深厚的感情。但是我明白,人生有時候需要做出選擇。
1993年夏天,我和玉梅在老家舉行了簡單而溫馨的婚禮。鄉親們都來道賀,說我們是典型的"有情人終成眷屬"。我爹娘也很高興,說總算看到兒子成家了,他們也就放心了。
婚後,我們回到了深圳。起初,我對這個陌生的大城市感到有些不適應。但在玉梅的幫助下,我很快就找到了新的工作。我在一家外貿公司做業務員,雖然起點不高,但我相信憑著我在部隊鍛煉出來的吃苦耐勞的精神,一定能闖出一片天地。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和玉梅的生活漸漸步入正軌。1995年,我們有了自己的第一個孩子,是個可愛的小女孩。看著她粉嫩的小臉蛋,我感到無比幸福。
工作上,我也取得了不少進步。我學會了用電腦,還考取了外貿業務員資格證。2000年,我升任了公司的部門經理。每當我取得成績時,總會想起在部隊的那些日子。是部隊教會了我堅持和勇氣,讓我能夠在這個競爭激烈的城市裏站穩腳跟。
前幾天,我剛滿60歲。公司的同事們給我辦了個小型的生日派對。晚上回到家,玉梅特意做了我最愛吃的紅燒肉。我們坐在陽台上,看著窗外的城市夜景,不禁感慨萬千。
"向陽,"玉梅輕聲說,"你還記得我們當年在火車站分別時的樣子嗎?"
我笑了笑,說:"怎麽會忘呢?你哭得像個淚人兒,我的心都要碎了。"
玉梅靠在我肩上,說:"那時候,我們都以為這輩子可能就這樣了。誰能想到,我們兜兜轉轉,最後還能在一起。"
我握住玉梅的手,說:"是啊,我們經歷了這麽多,終於等到了最好的結果。"
回首往事,我不禁感慨萬千。那年我18歲參軍入伍,滿懷報國之誌。轉眼間,我已經年過花甲。這些年,我經歷了太多太多:部隊的艱苦訓練,與玉梅失聯的痛苦,重逢時的驚喜,來深圳打拼的艱辛...每一步都不容易,但正是這些經歷,造就了今天的我們。
現在,我和玉梅的女兒也長大了,在一家知名企業工作。看著她朝氣蓬勃的樣子,我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我常常告訴她,無論遇到什麽困難,都要堅持自己的夢想,因為只要心中有愛,就沒有什麽不能克服的。
人生就像是一列長長的火車,有起點,有終點,中間還會經過很多站。重要的不是你到達了哪個站,而是在旅途中,你收獲了什麽,你是否無愧於心。
如果要問我這一生有什麽感悟,我想說:珍惜眼前人,別讓誤會蒙蔽了真心;堅持自己的夢想,哪怕要走很遠的路;最重要的是,無論身在何處,都要保持一顆赤誠的心,對家人,對事業,對這個國家。
夜深了,城市的喧囂漸漸平息。我和玉梅相視一笑,默契地舉起了手中的茶杯。杯中倒映著彼此的臉龐,歲月雖然在我們臉上留下了痕跡,但我們的心依然年輕。因為我們知道,真摯的感情和堅持的信念,是歲月永遠無法磨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