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棉花絮】
隨著美國人宣布F16戰機將飛翔在烏克蘭上空，歐洲的四個大國也宣布將針對俄羅斯的威脅，開發可以打到莫斯科的遠端飛彈。
根據德國【法蘭克福匯報】報道稱，德國、法國、義大利和波蘭這四個北約歐洲成員國家希望開發射程超過1000km，可以攻擊莫斯科的新型遠端巡航飛彈。此外也有傳言稱，新型飛彈最終可能會是一款射程可達2000公裏的彈道飛彈。
粗看新聞，不禁會讓人覺得在俄烏戰爭開戰兩年半以後，歐洲人似乎終於要在防務領域支棱起來了。但是細究起來，似乎這個飛彈計劃似乎從被人提出的那一刻起就並不那麽讓人安心。
為什麽是德國、法國、義大利和波蘭
這次聯合起來的四個國家，是德國、法國、義大利和波蘭。毫無疑問，關心這件事的人，第一個疑問就是為什麽是這四個國家聯合呢？
這是因為經過美國多年在歐洲的滲透，不僅僅挪威和英國、丹麥等國和美國變得更加緊密，哪怕是目前芬蘭、捷克、羅馬尼亞等國執政政府背後也有一定的美國影子存在。更不用說現在匈牙利、斯洛伐克等國領導人已經成為北約中的異類。在這種情況下，歐洲能坐下來聯合起來一起研究撒手鐧武器的國家越來越少。
與此同時雖然法國國防部長勒科爾努依舊極力拉攏英國參與其中，但由於英國國防部堅持認為新武器必須完全在英國研發和組裝，這幾乎意味著英國人已經在事實上婉言拒絕了這個計劃。
所以這次的研發和資金實力肯定不如2017年25國聯合研發新武器、對抗川普推行美國優先政策時那般壯大。
這四國中，德國和法國作為歐洲強國，雖然也受美國影響，但是他們都擁有相對完備的工業和軍工生產體系，都沒有采購F35戰機。義大利和波蘭兩國也基本堅持自主研發或與歐洲其他國家聯合研制，而不是一味地高價采購美國武器。所以在地緣政治和軍事需求的牽引下，四國走到了一起。
歐洲四大國研發殺手鐧武器目的
四國研發殺手鐧武器的需求導向非常明確。首先直接原因就是德國【法蘭克福匯報】中指出的那樣，對準了俄羅斯莫斯科。
此前，前美軍駐歐洲司令賓·霍奇斯就說過「擁有遠端武器會使每個俄羅斯基地，每個後勤樞紐，炮兵陣地和總部都變得很脆弱。只要使用遠端武器轟炸凱瑞米亞，讓其海軍、空軍和後勤部隊無法在那裏穩定運作，那麽我認為烏克蘭軍隊將取得非常重要的成功。」烏軍也在俄烏戰場上實踐了這個觀點，在2024年7月11日在卡爾可夫的利普齊方向的激烈交火過程中，烏克蘭軍方就使用法國援助的AASM「錘子」制導炸彈對利普齊以北的俄羅斯後勤和指揮所發動了大規模空襲。
另一個原因是，美國前總統川普在2024年美國大選中獲勝的機會非常大。由於此前川普又公開表示美國不能用如此高的軍費再「白白供養北約其他成員國的安全」，所以他一旦上台之後，歐洲國家必須在放棄美國的庇護，提高國防開支占GDP的比重或者足額向美國繳納保護費中做出選擇。所以之前馬克龍曾公開稱川普可能的當選為「災難到來」。
川普可能歸來資料圖
於是法國和德國計劃在生產軍事裝備方面減少對美國的依賴在某種層面上也是一種未雨綢繆。
當然這也是歐洲四大國在技術上進行尋求突破，進一步提高其歐洲防務的獨立性的一種做法。之前美國就推出了「霸王條款」國際武器貿易條例，條例中規定美國有權對使用該國技術的武器裝備進行管制，並阻止這些武器的出口。
之前歐洲國家使用的武器多有美國技術，空客在民航領域目前對美國波音的領先也似乎讓歐洲看到了武器自主研發並出口的未來。而史諾登公開爆料「棱鏡門」事件，也讓歐洲一些國家感到擔憂。所以透過自主研發新型遠端飛彈，歐洲希望可以在武器發展和出口上尋求突破。
最後，價格方面的考慮也是核心之一，就在歐洲透過新一輪軍事援助烏克蘭法案的前幾天，美國最大的武器制造商就將其對外產品價格整體提高了5.7%。這是非常明確的趁火打劫行為。
歐盟經濟之前已經被美國的輝瑞和軍火商嚴重抽血。俄烏戰爭後俄羅斯輸往歐洲的北溪管道被炸更是導致其內部天然氣等能源價格上漲、歐洲去工業化，最終導致其財政開支捉襟見肘，很難持續性向美國購買高額軍火。
在這個背景下，看著東邊的南韓在自研武器道路收獲滿滿；而日本國防開支節節攀升，但卻越來越依靠美國軍購，軍工業一蹶不振後，歐洲四大國或許受到了啟發。
過往歐洲武器在俄烏戰場的表現不盡如人意
從俄烏戰場的現實角度，歐洲現在也確實急需新式武器來應對現實軍事威脅。現在西方大量援助的武器都已經無法改變烏克蘭目前已經被動挨打的局面。
美軍退休中校丹尼爾∙戴維斯就在美國【國家利益】雜誌刊文表示，「烏克蘭沒有在軍事上擊敗俄羅斯的方案，擁有什麽資源都無濟於事。俄羅斯太大，資源無限，配套齊全，烏克蘭無法在戰場獲勝。」
斯洛伐克總理菲佐也曾表示盡管有來自西方的大量援助和反俄制裁，烏克蘭根本無法獲勝，所以他反對向烏克蘭提供違反北約的武器。這或許導致了他被一位疑似狂熱的支持烏克蘭分子刺殺。
而歐洲武器在俄烏戰場的表現也是喜憂參半，沒有能夠足夠改變戰場局面的武器出現。不僅僅是斯洛維尼亞向烏克蘭提供的M-55S等老式坦克表現乏善可陳；哪怕是整體表現遠高於美國主力戰車的歐洲軍事工業的驕傲，德國豹2系列坦克，也是頻頻被摧毀。
火炮方面，歐洲雖然總計向烏克蘭提供了至少數百門包括英國L118榴彈炮、「凱撒」卡車炮等牽引式榴彈炮和自行火炮，給俄軍造成了不小的麻煩，但同時也有不少被擊毀的報道。
英國的「風暴陰影」飛彈表現雖然相對比較好，擁有襲擊炸毀俄海軍黑海艦隊指揮部，空襲凱瑞米亞大橋等戰績；但我們也看到其表現出相對威力一般，突防率乏善可陳的毛病。該飛彈就被俄羅斯防空部隊攔截並擊落幾乎成為它的日常。網上不僅有人爆出了該飛彈在空襲目標期間的飛行畫面，俄羅斯方面甚至還多次公開展出了他們所攔截到的「風暴陰影」巡航飛彈殘片。
俄羅斯攔截的「風暴陰影」飛彈殘片作者供圖
部份原因是這種飛彈選擇了低空突防（貼近地面100公尺）模式，因此就不可避免地會被敵方光電系統所探測到。再加上它的飛行速度只有約0.9馬赫，別說先進防空系統，就是現代的高射炮也可能把它打下來。
同時雖然「風暴陰影」巡航飛彈增程型射程可達650公裏，但普通型卻連300公裏都不到。這也是歐洲各國急需開發出一款可打擊敵方縱深目標飛彈的原因。
更加緊迫的是，由於歐洲冷戰尤其是包括老舊的米格戰機和T72坦克等蘇東冷戰武器庫存已經幾乎枯竭，歐洲援助烏克蘭武器正在被迫轉向援助庫存乃至現役的美制武器。
歐洲是時候考慮一下相對新的武器援助完了之後怎麽辦的問題。
歐洲援助烏克蘭大量武器後繼乏力
首先就是資金問題，現在烏克蘭和歐洲都沒錢了。
烏克蘭方面，因為目前不少美國援助烏克蘭的武器，都需要烏克蘭貸款甚至借款去購買的，這也導致烏克蘭債台高築。目前烏克蘭欠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債務為138億美元，是該基金的第二大債務國。同時我們也看到，烏克蘭在日本、加拿大等國提供的低息貸款到期後都表示無力償還。
雖然歐洲一直努力透過歐洲和平基金等融資渠道向烏克蘭提供數以百億歐元援助，也直接向烏克蘭轉移了價值至少數百億歐元的武器。但歐洲國家在經歷疫情、能源危機和烏克蘭危機後，財政狀況普遍比較困難。
同時歐洲部份國家為了同時滿足提升給烏克蘭援助以及控制自身的財政赤字的目標，被迫削減其在民生和公共事業等方面的資金投入，也已經引發了歐洲國內民眾的不滿。
其次向烏克蘭提供重型武器正在掏空歐洲國家的家底。歐洲之前援助的武器裝備主要來源於庫存，但是數據顯示捷克59%、丹麥39%、德國25%、英國24%的重型武器已經援助給了烏克蘭。例如德國雖然不遺余力地向烏克蘭交付包括豹式坦克，IRIS-T防空飛彈系統的飛彈，無人機，火炮彈藥等武器，但是數量也越來越少。
在至關重要的對地打擊遠端飛彈方面，這個枯竭的跡象尤為明顯。德國之前據稱接收600枚「金牛座」巡航飛彈，但德國目前只有150枚該型飛彈處於戰備狀態，加上大規模地援助烏克蘭，他們手頭的巡航飛彈肯定非常有限。同樣的還有英法，英國約900枚「暴風陰影」巡航飛彈和法國約650枚「斯卡普EG」巡航飛彈也正在被迅速消耗。
「風暴陰影」飛彈作者供圖
對此，捷克總統彼得·帕維爾就曾公開表示，西方國家已經沒有足夠的資源儲備來向基輔提供軍事支持。捷克國防部甚至透過在塞爾維亞、巴基史坦等國尋求為烏克蘭采購彈藥。
更令歐美國家緊張的是，數據顯示俄軍過去一年飛彈和火炮武器增幅超過22倍，裝甲武器產量增長近3.5倍。而與之相對的是，開戰兩年後，歐洲軍事裝備生產能力不僅沒有顯著提升，反而接連出現了軍火廠起火的報道。當然這事也可能是俄國人在搗鬼，德國【圖片報】就援引訊息人士的話報道，5月初迪爾國防鋼鐵廠的火災是俄羅斯破壞的結果。
這樣不利的局勢，直接加劇了歐洲內部在援助烏克蘭的立場及態度上的矛盾公開。義大利副總理薩爾維尼多次抨擊北約和歐盟國家領導人想要加大對烏克蘭軍事援助並取消對烏克蘭使用西方武器襲擊俄羅斯領土限制的意圖。他更是喊話法國總統馬克龍，建議馬克龍親自前往烏克蘭參加軍事行動。
目前法國政局不穩定，馬克龍所在黨派在未來面臨同時來自左右兩派的挑戰，這使得烏克蘭從巴黎獲得巨額軍事援助的難度上升。同時斯洛伐克、義大利、荷蘭、比利時、英國等國民眾紛紛用腳投票，在這一輪大選中，原有政府紛紛垮台，這股風潮甚至可能會導致德國等國現政府垮台，這也使得歐洲繼續援助烏克蘭武器的前景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早前，美國五角大廈監察長勞勃·斯托奇在送出給美國國會的報告中寫道：「烏克蘭政府依舊是歐洲最不透明的政府之一」。五角大廈監察長指出，當前的沖突為腐敗的蔓延創造了機會，其行為包括賄賂和回扣，擡高國防部采購成本，含致命武器采購。因此類采購保密，流程透明程度有限。
腐敗的政府與日益枯竭的歐洲援助，讓歐洲人必須要開始準備後俄烏戰爭時代的軍事建設了。
歐洲四大國研發新型攻擊性巡航飛彈武器前景如何
對於這種新飛彈的未來，我持偏悲觀態度。首先這次只有德國、法國、義大利和波蘭這四個北約成員國參與，數量遠低於2017年25個歐盟國家聯合推出的雄心勃勃的武器研發計劃。而且這次發表的檔僅包含一般性語言，表明了開發此類武器的意圖，而沒有更多細節。由此可見該武器的研制還是處於意向階段，最終談妥並完成研發生產的時間很可能晚於2030年。
其次歐洲武器近年來主要是側重在防空飛彈系統的發展，取得了不錯的成果，但是在攻擊性飛彈研制方面進展較為緩慢，不論是其研發投入還是采購經費，其進度均遠遠落後於飛彈防禦領域。
第三，我們再次看到了歐洲自身軍工行業的不足。雖然歐洲的英國、法國、德國等國在國防工業領域都有一定的經驗，同時也提高了國防占GDP的比重，但是很多國防開支都直接或間接地用在烏克蘭方向，能用在武器研發及技術開發的投入始終沒有增加多少。
同時歐洲武器生產商高度集中在少數幾家公司，有限的供應導致武器生產高度壟斷和價格高昂的同時也帶來了歐洲在軍工工程師隊伍的培養及加速商用技術在武器設計和套用領域落地能力不足。
當然最要命的還是其軍工行業的采購、需求乃至生產能力都不足。這樣即使軍工企業研發了新產品，其軍事工業也會形成在低需求牽引下，生產能力不足，同時為了保持企業利潤，導致采購價格高企的惡性迴圈，換句話說，就是歐洲在做虧本買賣。
第四，雖然歐洲看到「風暴陰影」巡航飛彈的不足後想要研制一款既有速度，又有射程，同時還具備高突防能力的超音速巡航飛彈。但是歐洲在這方面需要克服的技術難點可不少。
速度問題就是第一個要解決的問題，未來巡航飛彈巡航速度如果要從0.9馬赫提升超音速乃至於突破熱障的3馬赫以上速度，相關技術就需要進行重點攻關。同時如果需要提升其低空突防能力，以及對抗防空飛彈的能力，就需要這種飛彈增加多種制導模式並添加抗幹擾能力，而這也將增加開發的難度。
當然目前歐洲進攻性巡航飛彈普遍存在威力不足情況也需要解決，之前網上就出現了烏克蘭武裝部隊用「風暴陰影」飛彈襲擊凱瑞米亞和赫爾松地區之間的鐵路的照片。我們就能清晰看到這種飛彈精準度可以，但是威力太小。
「風暴陰影」飛彈威力不足作者供圖
而相比之下俄軍已經在實戰使用了其備受關註的「鋯石」超高音速飛彈，這種飛彈運用了全球最先進的超燃沖壓發動機技術，最高可以達到9馬赫以上的高速，射程也超過1000公裏，這使得其威力明顯比西方的亞音速飛彈更強。
最後歐洲四大國研發新型攻擊性巡航飛彈也面臨著美國的壓力。雖然德法一直意圖減少對美國技術的依賴，但是大部份歐洲國家跟美國日益走近。
這些歐洲國家沒有自己的軍工體系，依賴美國提供飛彈。這會使得芬蘭等國政客由於與美國日益走近或者面臨美國壓力，而不願意放棄采購現成的美制裝備轉而采購歐洲自研的武器。
比如荷蘭就計劃從美國采購JASSM-ER空射型巡航飛彈和海基「戰斧」巡航飛彈。而在美國雷神公司將與挪威康斯伯格公司合作為F-35戰鬥機生產新一代「聯合打擊飛彈」的背景下，預計不少裝備F-35戰鬥機的歐洲國家將極有可能選擇該飛彈作為未來巡航飛彈的主力。
這無疑會給甚至還沒走上PPT的、野心勃勃的歐洲四國新型攻擊性巡航飛彈計劃帶來了陰影，而潛在低迷的需求甚至會使尚在腹中的歐洲本土巡航飛彈的「復興計劃」最終淪為泡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