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災荒席卷了山東 沂蒙 四縣 邊聯,加之日寇縱兵搶糧,百姓生存艱難餓殍遍野。
直到八路軍115師到來,這裏情況才稍有緩和,他們白天與日寇打遊擊,晚上襲擊日軍後勤,戰士用命給當地百姓拿回了部份糧食。
而八路軍天天都在地裏挖野菜吃,方大娘看著心裏很不是滋味,於是想盡辦法從自家的糧食中省出一點兒,讓八路軍戰士來吃。
戰士們打仗回來,方大娘總會和女兒小蘭在村口迎接,小蘭看到戰士哥哥們回來也會高興地跑上前去,當地的很多小戰士都喜歡小蘭,若是從哪弄到了糖果,還會放在兜裏等著給小蘭吃。
然而,隨著局勢的惡化,大娘望著家中見底的米缸,獨自犯了愁。
看著那些沒有腿沒有胳膊的戰士,方大娘何嘗不難過?在大娘的眼中,他們和小蘭一樣都是孩子啊,怎麽能忍心讓他們挨餓受凍?
經過一晚上的考慮,方大娘下了決心:「就這樣辦吧。」眼淚不自覺地流了出來。
偉大的「革命母親」
這位大娘全名叫 方蘭亭 ,方大娘早年間是個苦命的女孩,家裏人給她纏了腳,可「叛逆」的她出門後就取掉、回家再纏上,童年時跟著爺爺買蜂蜜的日子裏,也讓她增長了許多見識。
而大娘也是幸運的,由於沒有纏腳,很多婆家都看不上這樣的女孩,於是給了她自由戀愛的機會。
二十多歲的那年,她遇到了一個叫 周振蒼 的男人,他為人老實憨厚,方大娘早年間就看中了他吃苦耐勞的精神,二人於1909年結為夫妻。
他們沒有婚禮,只是草草走了個過場,但陷入愛河的小夫妻始終相信,只要努力,就一定能過上幸福的生活。
恰逢時局突變,軍閥混戰的大背景將每一位普通百姓碾作時代的灰塵,周振蒼再怎麽奮鬥一家人仍是一頓饑一頓飽,再加上上天的捉弄導致災害頻發,走投無路之下,周振蒼決定去闖關東。
臨行時,他沒有帶上妻子,只是相擁告別並向她保證:「 等我回來了,我一定讓你過上好日子 。」
原本打算在東北積累一點盤纏再回來的周振蒼萬萬沒想到,日寇的鐵蹄從1931年便踏向肥沃的黑土地,這更是讓他難以生存,思來想去,他只能身無分文地返回山東老家。
途經河北時,他遇到進步人士 郭雲舫 ,對方給他講述了紅軍打土豪、分田地的故事,這讓他的心中產生了向往之情,於是在到家後,他立即就把所見所聞全數告訴妻子。
方大娘起初還有些將信將疑,她對丈夫說:「 如果天底下還真的有替窮人說話的人,那我從心底裏盼望他們到來 。」
面對窮兇極惡的日本兵,當地群眾還開了個動員大會,可國民黨縣長選擇了武裝鎮壓,不少百姓倒在了血泊中,當時已人到中年的方大娘不顧天寒地凍帶人去找國民黨師長喊冤告狀,面對的依然是冰冷的態度。
幾個國民黨兵企圖驅趕群眾,方大娘指著他的鼻子就罵道:「 你們這幫吸血鬼,在我們這安營紮寨吃著我們的糧食,現在不打鬼子拿槍指著自己人 ?」
有些士兵被方大娘說動了,紛紛放下了槍,師長一看不是辦法,幹脆撤了縣長的職平息這件事。
從那以後,方大娘更加期盼著「窮人的隊伍」到來,也在漸漸想盡辦法去了解這支遙遠和神秘的隊伍。
沒想到,這一天還真的來了。
有一個接受了新思想的教書先生找到了 周振蒼 ,希望他能幫紅軍傳遞檔, 周振蒼 見狀二話不說就把這活攬下來了, 從此以後,這間破敗的民房成了當地的地下黨交通站。
國民黨四處搜捕共產黨員,也給百姓帶來了極大的壓力,可周振蒼夫婦依舊不為所動,即便是在最危險的時期,他們都守住了這個交通站。
由於方大娘經常幫助丈夫,她的威望也逐步提高;全面抗戰爆發後,方大娘都已經成為當地民運部工作的負責人,也加入了共產黨。
1939年秋季,邊聯縣委有一封發給115師首長羅榮桓的重要電報,就是被周振蒼裝在煙桿中送達的。
日寇在發現情報可能泄露後立即在村中實施報復,他們透過叛徒順利盤查出正是周振蒼送出了電報, 周振蒼看到破門而入的日本兵,也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將走到了盡頭。
帶頭的鬼子兵將周振蒼綁在樹上,偌大的皮鞭一下一下地抽在他的身上。
一旁的轉譯官擦著身上的汗,趕緊用中文詢問周振蒼情報的具體內容是什麽。
周振蒼啐了一口痰,鬼子兵又是一頓猛打;領頭的幾個人打累了,就讓一旁的漢奸繼續抽打。
忙活了幾個小時,周振蒼楞是一句話都沒有多說,惱羞成怒的鬼子直接用大刀砍下了周振蒼的頭顱懸掛在炮樓上,還叫嚷著對其他村民說:
「你們還有誰不服從的話,那他就是下場!」
發生這件事的時候,方大娘就在遠處靜靜看著。
待到鬼子部隊收隊回城,方大娘的情緒才終於爆發,她嗚咽著取下了丈夫的遺體,懷著滿腔悲憤將愛人的英雄軀幹下葬。
鬼子的威脅只能讓方大娘更加堅強,她要將丈夫沒走完的路繼續下去。
一位大娘獨當一面的威嚴,從此刻開始體現 。
當時,邊聯縣委所管理的地區有一個「石邦傑武裝」,組織上研究後發現,武裝頭目石邦傑原本只是個孤苦無依的流浪兒童,過去在街上討飯時被方大娘施舍過,後來他長大了自己拉了一幫人馬上山,日寇侵略後他又積極抗日,被日寇逼得走投無路後還逃到過方大娘家。
不過,由於石邦傑已經習慣了落草為寇的生活,他不願加入共產黨,組織上決定讓方大娘想想辦法。
方大娘接到任務後,只身一人來到了石邦傑的「司令部」,石邦傑立即跑去迎接,當他聽說大娘已經是黨員後又有些猶豫,不等他開口,方大娘指著他就訓斥:「
為娘的是給你指一條明路,你這樣混一天算一天是長久之計嗎?」
在石邦傑的「軍營」裏住了三天後,石邦傑帶著300部隊加入中國共產黨抗日隊伍,他本人也在後來的一次作戰中光榮犧牲。
方大娘在四處奔波工作時,年僅5歲的小蘭經常獨自在家裏,這個小寶貝非常懂事,平時不哭不鬧,自己在家中也會乖乖地等媽媽回來。
1940年,災荒席卷了四縣邊聯,加之日軍的瘋狂攻勢,部隊的生活補給都成了問題,更不要說普通百姓了。
為了解決戰士們的溫飽,方大娘不得不做出一個她十分不舍的舉動。
沈甸甸的谷米
經過了幾天偷偷摸摸地打聽,方大娘聯系到本地一戶還算寬裕的人家,換了兩升小米回來。
背著谷米回家的路上,大娘的心中是復雜的,可她沒來得及多想,便想趕緊趁著夜色和八路軍休整的間隙把谷子磨碎,做成了香噴噴的煎餅。
第二天早上,幾個饑腸轆轆的八路軍小戰士正在找吃的,大娘掛著笑容叫住他們:
「快,小同誌,你們過來喝粥。」
戰士們早就餓得頭暈眼花,個個都咽起了口水,可咱們有軍規,不能隨便拿老百姓的一針一線,況且現在是困難時刻,更不能吃方大娘的糧食。
方大娘知道糧食得來不易,硬是將手裏的碗塞進戰士手裏,戰士怕弄灑了,只將碗穩穩的拿在手裏,怎麽也不舍的下口。
一旁的戰士突然說道:
「大娘,現在從哪裏還能弄這麽多糧食?」
方大娘示意他趕緊吃,「訓斥」道:
「就你這個小同誌話最多,大娘是借來的,明年收成好了還給他就是了。」
可一旁的班長卻突然發現,這大冬天的,小蘭怎麽不見了,過去在大娘家中的時候,這個小姑娘從不認生,一聽聲音就會跑出來讓哥哥們舉高高,今天怎麽還內向了?
於是,班長就問大娘小蘭的去向,可大娘就是不說。
實在沒辦法,班長就把這件事向上級匯報了,首長專門派人前去調查,這一查才發現了真相。
原來,方大娘將小蘭送給了大戶人家,大戶人家給了她兩升小米。
戰士們聽說後,紛紛跪倒在方大娘的面前痛哭流涕,部隊也號召大家把錢都湊出來贖回小蘭,方大娘實在攔不住,也落下了眼淚,最終小蘭被贖了回來!
首長還專門組織召開了一場部隊大會,肯定了方大娘的愛軍精神,從此,方大娘成為了「 革命的母親 」。
那場會議上,首長還講述了另一個故事:
「朝陽官莊村的王大娘把自己的二兒子送來了部隊,二兒子犧牲後,他就把大兒子、三兒子、四兒子、女婿全部送上了前線。」
在極為艱苦的歲月中,這些英雄家庭中只是擺放著竹籃、扁擔等物件,除此之外再無什麽值錢東西,而前線戰士們的糧草、軍鞋都是無數位普通百姓共同努力的結果。
沂蒙精神是黨和國家的寶貴精神財富 ,方大娘是其中當之無愧的一個代表,日寇怎麽都想不到,一個看似普通平凡帶著孩子的大娘,身上竟然有如此之多的英雄事跡。
還是在那年冬天,方大娘的家被漢奸的「治安維持會」給包圍了,情急之下,她翻墻躲進了一個當地的惡霸家。
果然,日寇已經發現了方大娘身上的「秘密」,就派出這麽一夥漢奸挨家挨戶搜尋。
好在這一切都在大娘的預料之中,她想到平時惡霸和那些漢奸的關系很好,所以他的家中一般不會來搜。
而惡霸也很「識趣」,他也知道大娘和八路軍的關系,若是自己把大娘給送出去,那麽八路軍回來後肯定不會輕饒他。
隨著抗日漸漸進入相持階段,很多思想解放工作也提上日程,沒什麽文化的方大娘憑借著極好的口才、極強的記憶力成功當選為婦女會的會長,她也成為了當地婦女心中的榜樣。
再到後來 魯南婦女救國總會 成立,方大娘一直都十分出眾,她會組織婦女掩護傷員、送情報、抓漢奸,為抗日出了很多力,也終於迎來了勝利的曙光,這也是對丈夫最好的交代。
1947年,國民黨將進攻主力放在山東,方大娘接到的新任務是帶著家屬隊北撤,考慮到方大娘要走遠路,組織上還專門給她配備了馬匹。
可隊伍走到蒙陰縣時已經沒有糧食了,隨行的孩子都餓得嚎啕大哭。
方大娘見狀沒有猶豫,馬上就讓夥夫殺馬吃肉。
待到大家走到黃河岸邊,所有人都拿不定主意,眼巴巴地看著方大娘,可後面的國民黨軍隊馬上就要追上了,此刻,一條小船在此時遊來,對方大娘說:
「 我接到命令,接方會長全家過河 。」
方大娘非常生氣,馬上呵斥道:「 我不上,我不能只讓自己走 。」
對方無可奈何只能帶著幾個年紀稍大的家屬先過,方大娘則四處打聽,終於了解到附近的百姓說有個渡口能過河,過去後碰巧發現有解放軍正在渡河,領頭人還是來自魯南的幹部王墨山。
王墨山看到方大娘也嚇了一跳:「 我的娘,您怎麽還在這裏,快,我把你們帶上 !」
方大娘的回答斬釘截鐵:「 我要和他們一起 。」
其他家屬趕到後,紛紛哭著抱著方大娘的腿,生怕方大娘不管他們了,方大娘也提高嗓門向大家保證:「 你們放心,我和孩子最後走,等你們都過去 !」
在部隊的幫助下,這200多人順利過了河。
戰爭年代,方大娘曾立下了一個一等功和一個三等功,她的心不僅與人民軍隊綁在一起,更是與全國人民綁在一起。
她見證了新中國成長的諸多瞬間,也實作了對丈夫的誓言。
參考資料:
1. 紅動沂蒙 | 【巾幗大宣講】舍子擁軍方蘭亭 【澎湃新聞】
2. 泉城最美費縣人推介|紅色故事親歷者周慶蘭:紅色基因代代傳 【舜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