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學問都是要在一個高度上才有交匯，他不是說一定是一一對應、一對一的，什麽時候，什麽東西能夠幫助你，你不知道，你只管充實，技術的追問，永遠沒有盡頭，哪怕是王羲之，王羲之是60來歲去世的，如果王羲之活到70歲呢，還是寫成那樣嗎？肯定不可能，顏真卿如果再活10年，你說顏真卿會寫成那樣嗎？是不是，他都是有空間的，不是沒有空間的，只不過是你有沒有支撐新的空間的智慧和能力。我們當初手機做翻蓋的時候，誰想過手機可以觸屏，這個手機上有沒有按鍵？沒有吧，你說它沒有，怎麽你按什麽把它按動的呢？你說有，它又在哪裏呢？所以說當一個事物做到虛的時候，是高端，但是沒有實何來虛呢？所以說認知辯證，中國人最大的智慧就是辯證，所以我也說書法才真正解釋了中國這門藝術特有的一個規定，最本質的一個規定，就是法，離開法就沒有書法。
所以說你看曾翔他們在紙上的寫，不管他是閉著眼睛寫還是怎麽寫，你想他如果沒有對技術的高度熟練，他敢側著寫，倒著寫？你就姑且把他當做跟你開玩笑，他實際上是在炫技，就是我能夠這樣把他搞定，對吧？你看騎自由車，在雜技台上，自由車雙手脫開的，你說他不會騎車嗎？敢在鋼絲上騎車的，你敢說他不會騎車嗎？是不是，但是你不能讓全國人民都這樣騎車，那還不是天天出車禍呀。所以很多人問我，洪老師你為什麽那樣評價曾翔，我說我太了解他了，他做過的你都沒做過，他做到的你都沒有做到，你看見富二代不上班，天天開豪車，他家裏有那個實力，他才有那個勇氣。我不反對別人怎麽玩，但是我有我的底線。我們的能力在什麽時候體現出來？有一年我們到陜西去考察，在渭南的一個單位裏，請了我們幾個去給他們領導一個答謝，做個交流，寫幅字。我那天不知道需要寫字，就沒有帶我的工具，他們有什麽筆就用什麽筆，我寫副對聯，剛剛把上聯寫完，下聯一下筆咣當筆頭掉了，這個時候我不可能說算了，明天我再給你寫，我把那個筆桿往旁邊一放，我就用兩個手指拈著筆頭就把下聯寫完。你說沒有過硬的技術，在那個時候怎麽弄，關鍵寫出來天衣無縫，根本看不出來是用手指拈著筆頭寫的。你就知道我們當年在那種高精度高強度的訓練，最後在關鍵時候的作用，如果我每天早上起來，不用筆管，就拈那個筆頭天天去寫，是不是腦子進水了？那個是一個特殊的狀態下的一種應急，你不要把那個弄成常態。
所以說第二層樓上第二個境界就是風格化存在，就是第一是寫什麽像什麽，第二寫什麽看不見什麽。我就說了，你看何紹基寫顏真卿，還看得到顏真卿的影子，可是你到了伊秉綬上看不到了，是不是？那麽我說趙之謙學過顏真卿，你信嗎？他那個厚，他那個重，就是顏真卿那兒來的。你不要看他只看到北碑，他是把北碑化到了顏真卿的精神層面上，你看到沒有？所以說，有時候你要看本質，也就是說，第二重風格化的存在，就是看不見你之所學。沙孟海學的是顏真卿，林散之也是寫顏真卿，你看林散之的自序裏面他又學李北海又學顏真卿，他寫的顏真卿和沙孟海寫的一樣嗎？沙孟海學到的是顏真卿的厚，林散之學到了顏真卿的勁，延伸之感，看到沒有，盤桓之勢。你能夠看得到顏真卿的筆法是王獻之的體系嗎？當你讀懂了這個，你就知道林散之本質上是王獻之、顏真卿這個技術體系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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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其昌，我以為以前他是學王羲之的，最後我在看到他一系列的原件之後，才知道他也是學王獻之和顏真卿的，連他的楷書就是寫多寶塔，你信嗎？你連這個都看不到，你怎麽去玩書法呢，你怎麽去理解筆墨的深層次的存在呢？所以說我們在做技術追問的時候，做技術存在形態追問的時候就要知道，你一開始學【書譜】就是【書譜】，但是你學了【十七帖】以後的【書譜】，你就未必是【書譜】了，你再學了【姨母帖】，學了褚遂良，又學了顏真卿，又學了米芾，又學了王鐸，以後你再去寫【書譜】，它是【書譜】嗎？它也是【書譜】，不僅僅是【書譜】，這個時候，就不是簡單的【書譜】存在了。蘇東坡是學智永【千字文】的，你信不信？趙孟頫、蘇東坡都是學智永【千字文】的，這在他們的論述裏面自己就說了。
說實在的，你說二王之後要想學二王的，沒有一個不學他的，格高，高格，而且是系統的傳承二王技術的高手，而且是家傳，你不學他是不是傻？如果你說我這輩子學二王，從來沒有看過智永【千字文】，我就覺得你太單薄。我寫褚遂良，首先要是褚遂良，你的變才有一個前提，透過分析，透過拓展，我不僅僅是褚遂良，最後我又回到褚遂良，這個時候包含了深刻的褚遂良。當我說一個技術體系，一種風格化存在的時候，包含了三層意思，山還是山，山不是山，山也是山，它是三重境界。你對任何一個存在都是這樣追問，你就可以在第二層樓做到天花板，那還有沒有三層樓呢，一樓技術，你所有的技術都有。第二樓，我所謂的風格，所謂的技巧，所謂的風格化存在，都是做了透徹的研究，來到了第三樓。
（ 文/洪厚甜 ，來源：凈堂藝譚）
書法家簡介
洪厚甜 ，1963年出生於四川什邡，號凈堂。職業書法家。十四屆全國政協委員，全國政協文化文史和學習委員會委員；現為中國國家畫院書法篆刻所黨支部書記、副所長，中國書法家協會理事、楷書專業委員會委員，中國民主同盟中央美術院副院長，中國藝術研究院書法院研究員，中國文促會書法篆刻院藝委會委員，四川省書法家協會副主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