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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談丨未君:每個人心中都可以住著一個莊子

2024-02-05國風

文丨未君

「莊周夢蝶」是【莊子·齊物論】中的寓言,莊子夢見自己變成了一只蝴蝶,自由自在地飛舞在花叢中,醒來時發現身邊真的有一只蝴蝶在翩翩飛舞。莊子陷入沈思:到底是我在夢中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在夢中變成了我?夢和現實,到底哪一個是真實的呢?

未君【莊周夢蝶】108×72cm絹本設色2023年

夢裏的「蝴蝶」其實是滌蕩莊子靈魂的一道光,它照耀著迷茫的人世間,使莊子意識到或許人死就如同做夢,死亡並非終結。如果可以假設,其實莊子也可以夢見變成月亮,變成一株植物,變成一只鳥,變成一頭大象,變成其他物象。那莊子為何偏偏選擇變成蝴蝶?因為毛毛蟲的羽化過程,要經歷作繭自縛、破繭而出的巨大痛苦。但是在漫長地痛苦後所擁有的美麗輕靈的蝴蝶形態,卻成為人類靈魂的追求,成為一種精神象征,以蝴蝶的生命意象象征蛻變、復活、自由,甚至是永恒。

未君【莊周夢蝶】局部圖

從自然觀照中的「蝴蝶」來探求另一個時空裏的「自我」,其獨特的思想體系中蘊含著莊子的浪漫詩意和情懷,隱含著莊子人生的雙重境界——人生的無常和虛幻,生和死,虛和實,有和無,悲觀和樂觀。莊子超脫的哲學觀揭示一切功名欲望都是過眼煙雲,瞬間即逝,誰也無法違背自然的變化。當現實與夢境發生沖突時,我們大可不必局限於現實世界,可以透過更寬廣的視野來看待問題、思考問題,從而實作生命的超脫與釋然。

未君【莊周夢蝶】局部圖

我認為,每個人心中都住著一個莊子,那是因為每個人都在尋找著屬於自己的一方凈土,不被世間紛爭所擾,不為形役,不為物累,堅守內心的寧靜,成為一個精神自由的人。

未君【莊周夢蝶】局部圖

自年少之時起,我也懷揣諸多夢想,南來北往,出走家鄉數十年,無論是春風得意之時的所謂成就斐然,還是失意之時的糾結與憂傷,最終在人生的第三次成長、五十知天命之際,一切都歸乎於平凡。接受平凡,享受平凡,不是放棄夢想,而是放下不該有的執念與虛妄,從而保持一顆沈靜從容之心,貫註於一事一物,抵達現實與人生的本真。

未君【莊周夢蝶】局部圖

如果有夢,我也希望和莊周一樣,在夢中變成一朵花,變成一棵樹,或者變成一頭鹿……當然,其實變成什麽並不重要。「莊周夢蝶」已然衍生出詩畫禪意,化作擺脫塵累、追求寧靜且逍遙的人生境界,其思想的熠熠光輝撫慰和照耀著現代人的痛苦、煎熬和焦慮。

我在創作【莊周夢蝶】時,加入了很多我心目中的超脫物象,比如作為吉祥幸福和長壽的象征的鹿,在古代被視為神物的鹿與藝術有著不解之緣,歷代壁畫、繪畫、雕塑中都有鹿的和題材表現。中國古代傳說中的南極仙翁壽星的坐騎就是梅花鹿,作為女性長壽寓意的麻姑娘娘,也常有鹿為伴,還有被人稱為十八羅漢之一的賓頭盧尊者坐鹿羅漢,可見古人對鹿總是有一種特殊情結。我也同樣喜歡畫鹿,如果把古人的「漁父」情結比喻成無家者之歌,那麽,我的「夢鹿」情結或許也可以看作歸來者之歌?暮色漸晚,遠山如黛,飄渺的山峰漸行漸遠,叢林深處,一頭公鹿側臥於一棵粗壯而古老的樹幹上,它瞇著雙眼,睡意朦朧,似乎早已進入夢鄉。

伴隨著皎潔的月光,彩蝶一高一低交叉飛舞,叢林深處那些圍繞著鹿飄蕩的自然精靈,與樹幹上睡去的鹿一靜一動形成鮮明對比。我不知是鹿在夢中變成了精靈,還是精靈變成了鹿;是鹿在夢境之中,還是夢境進入了鹿的混沌世界。高山永遠飄蕩在蒼穹之上,不知從何處可以攀援而上,好似只有一個綿綿無盡期的春夢,被懸吊在黑夜之中。這裏沒有鹿的天敵,沒有叢林險惡,沒有被征服的物,一切都是那般平靜,自然而然,平靜中透出一股由內而外的自我療愈之美。天地宇宙,萬物與我,物我兩化,共同造就這鹿的懵懂與堅強,當陣陣馥郁幽香撲面而來時,一眼便是萬年。

【莊周夢蝶】雖然還是濃墨重彩繪就,但已跳出了傳統繪畫的局限,打破了我原有的山水和花鳥畫的結構關系,走向一種追求表達超越現實主義的圖式。我希望透過這另辟蹊徑的精心設計,來捕捉叢林中輕巧愉悅的瞬間,讓觀者得以從畫面的前景、中景到遠景的層層遞進中獲得音律般的節奏感,獲得一絲探尋奇聞秘事的夢幻感,從而感受到真正的自然之美,是這般浪漫至極、溫暖至極、燦爛至極。我甚至不忍心去觸摸這畫面,生怕驚擾了那只睡夢中的鹿,驚擾了那些進入夢中的蝶和生命精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