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一切的美好都發生在初春
文/李秀玲
2024年的春天似乎比往年來得早一些。
李子花從突兀虬結的樹幹中，露出小小的、潔凈的臉。春風有點冷，李子花哆哆嗦嗦，不停地打戰。可在潮濕的地下整整待了幾個月，她不想再回去了。迎著微寒的春風，她怯生生地挺直了腰，等待著在陽光下來一曲【春的圓舞曲】。
迎春花也從茂密的枝藤中露出星星點點的鵝黃色。她愛捉迷藏，這裏一朵，那裏半朵，或者幹脆四五朵串在一起，像風鈴輕飄飄地晃來晃去。放學的小孩看見了，不由得踮腳伸手去摸了摸，迎春花在小手的摩挲下像一塊柔軟、明亮的糖紙。
油菜花是最調皮的姑娘，她撒著歡跑到了廣闊的田野，一個跟頭翻過去，到處開出黃燦燦的花朵，引來嗡嗡叫的蜜蜂，引來放風箏的孩童，迎來了一群群和花爭艷的少女。她們舒展著柔軟的腰肢在花中嬌笑，驚得蜜蜂展翅飛走，待笑聲漸消後打個旋再飛回來。
遠古的冰川開始融化，一滴一滴匯聚成小溪流，七拐八彎地沿著山澗往下流，遇上了其他的同夥，呼朋喚友再一起結伴出發。塞北的草原上，小草破土而出，野花爛漫成片，她們給大地媽媽披上了一件帶著芬芳氣息的新衣裳。江南水鄉的岸邊，光禿禿的柳枝上，一夜之間冒出了花骨朵般嫩綠的葉子，蜷縮的身體一天天伸展，幾天就長成修長、纖細的葉片，像含春的少女不勝嬌羞。
我所在的城市，下起了春天的第一場雨。春雨滴答滴答，喚醒了我心中所有關於這個季節的記憶。
四十九年前的初春，我早早降臨人世，母親經歷了大出血，失去了光明和意識。可她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要看看她的孩子。知道是個女兒，她露出欣慰的笑容：「我有了個暖心的小棉襖了。」
二十八前的初春，男友裝作不經意地牽起了我的手，撞翻了少女朦朧的心事。滿滿的情意在胸中湧動，面對戀人卻只敢表露三分，躍躍欲試又膽膽怯怯，生怕情竇初開的心思被拒絕。
十八年前的初春，是生命的又一次延續。嬰兒發出第一聲啼哭，昭示著人生新篇章的開啟。我和愛人看到早出生十五天的兒子費勁地睜開眼，打量著這個陌生、新奇的世界。我們抱著他喜極而泣，淚珠如同江南的春雨般溫柔，又那麽生機盎然。
2024年的初春，我和讀高三的兒子走在街上，用相機捕捉著初春的景色。在一家充滿花香與書香的咖啡館裏，我告訴他關於初春的許多往事，他對我說，「媽媽，明年的初春，我會邀請你到我讀大學的城市來。我陪你一起看春天的美景。」他眼中閃動的光芒像店裏的滿天星一樣耀眼、明亮。
似乎有把小錘子，輕輕敲碎了厚重的外殼，所有埋藏在去年冬天的憂傷往事，隨著破碎的殼一起嘩啦啦倒出去。心中，有一顆新生的種子在這個萬物生長的季節破土、發芽，迎接生命的輪回與召喚。
世間一切的美好都發生在初春。
作者簡介：李秀玲， 重慶市作協會員，供職於 南岸區市場監督管理局。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