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显等人走了整整十七天,终于到达了扦泥城。
路上,使者们对五个和尚都十分客气友好,他们把自己吃的食物分给和们吃,把自己的坐骑让给和尚们骑,只有法显坚决不受,坚持靠自己的双腿,走完了最后一段路。
和尚们与使者们在扦泥城城门口分手后,稍作打听,就直奔寺院而去。使者们则去王宫完成托派的使命。
扦泥城的寺院大大小小有几十处,僧尼总数约有四千多,奉行小乘。
佛教有大乘小乘之分,乘是「运载」的意思,当然也包含有「运载到究竟彼岸」的意义。最早有不少人追求「自我的解脱」,即追求灰身灭智归于空寂涅槃。到公元一、二世纪间,出现了新的教派,提倡「救度一切生」,该派自称为「大乘」,而把只求「自我解脱」的原教派叫做「小乘」。
法显等人来到了扦泥城中最大的一座寺院挂单。
挂单,是指行脚僧就寺院投宿,这「单」就是僧堂里的名单。
法显等人将自己的衣钵依次在名单下挂好,出来接待的是一个小沙弥。小沙弥眉清目秀,很讨人喜欢,见到法显等人,叽哩咕哩说了一番话,是鄯善的土语。
法显摇摇头,表示听不懂。
慧景在一边对道整说道:「这是胡语,再往西走,语言更加难懂,恐怕我们连化斋都要遇着麻烦了。」
话音刚落,小沙弥用汉话说道:「想必多位法师是从汉地来的。」
法显道:「正是。」
小沙弥道:「小僧法名觉心,各位法师从汉地来,路上一定十分辛苦。小僧这里有空房,各位法师可先休息一下,明日小僧有空,可陪各位法师到街上去走走。」说着就把法显等人带进一间较大僧房,五张沐位,甚是整洁。
「小僧告辞了。」觉心说着,便退了出去。
第二天,小沙弥觉心果然应诺而来,待法显等人拜见过寺院住持后,众人一块儿步出寺去。
出得寺门外,法显用手指着悬在头顶上方的一块寺匾,问道:「上面蚯蚓状的文字写的是什么?」
小沙弥答道:「此乃天竺文字,写的是寺名。」
「什么寺名?」慧景有点迫不及待地问道。
「法轮寺。」小沙弥答。
「何以名为为’法轮’?」慧景又问道。
小沙弥觉心答道:「听我师父讲,天竺古代的大力士,手中拿着的武器像一个轮子,他如果征服了所有的人,就称为转轮王。转轮王出生时,空中会显现出一个轮来,这就预示他,前途无敌。佛所说的法,就好像法轮出现于世,一切不正确的见解或一切不善的法都会破碎无余。」
法显待觉心说完,问道:「为何此处寺院用天竺文字,不用善文字?」
觉心道:「鄯善所有僧人都学天竺书、天竺语,行天竺法。我们这里就讲这个规矩。」
众人来到街上,街道狭小,但很热闹,两边地上架着或铺着小摊位,卖吃的、穿的和用的各种东西。各种各样的声调吆喝着买主,彼起此伏。
毕竟此处离汉地还不算远,人们不少习惯以及穿着的衣服都与汉人相近,只是衣服的料子与汉地大有不同。汉地的衣料大多数是棉布的,而此处都是毛布、毛织物,当地人都称之为「毡褐」。
不一会儿,街道就到了尽头。
街道尽头处就是两丈多高的城墙,有阶可登。城墙是用沙土和芦杆一层一层夯垒而成的。芦苇是沙漠地带较多的植物之一,只要有芦苇,就可以找到小河或泉源。
扦泥城东北的蒲昌海边,就生长着成片成片的芦苇。
法显等人上了城墙,用脚蹬了蹬地面,这才发现用沙土和芦杆垒筑而成的城牆,是十分坚固的。
城外是一块一块形状不规则的田地,上面的庄稼早已收去,只留下一撮撮根茎,有几头牛和数匹马在那里寻着剩下来的可吃之物。
极远处,就是连绵不绝的黄色沙丘。
法显问道:「觉心小师汉话讲得几与汉人相同,不知小师是汉人否?」
受戒不满十更的称为小师,觉心年不满十五岁,故法显客气地以小师相称。
「小僧本为汉人,只是从未去过汉地。小僧父母年轻时随一队胡商来此经商,一住几十年,便与家里人断了联系。小僧是在这里出生的,会说此地乡言,汉话是在家中学说的。」觉心说道。
慧景问道:「想回汉地去看看不?」
觉心答道:「当然极想去看看,但听说那边的大沙漠十分难行,恐未到敦煌便已成为白骨了。」
慧景道:「此言不谬。」
觉心又道:「其实学佛,到处都是一样。小僧自小出家,在法轮寺学习佛法,甚合心意,故也放弃了回汉地的想法。诸位法师来自汉地,小僧见了,如同去了汉地见了家里人一般,自然也感到心满意足了。」
法显听得觉心讲到「自小出家」,不由地拨动了心弦。法显问道:「不知小师缘何自小便要出家?」
觉心沉吟片刻,答道:「小僧父母当初刚到此地,饮食起居皆不习惯,不久便双双大病一场。当时,父母正是欲死不能,想活不成;且远离亲人,身处异地,连个帮忙倒一盌水的人都没有。」
「正在此时,法轮寺住持惠安法师偶然路过,听到有人在呻吟着要喝水,便进门煮汤端水,其后又每天来抓药送饭。」
「自那以后,小僧父母身体就康复了。父母给惠安法师又磕头又跪拜,感恩不尽。惠安法师不受,说了一句’只造二座浮屠而已’,掉头便走。小僧父母便发了弘愿,若生养一子,便送法轮寺洒扫佛堂,侍奉佛陀,后来小僧父母果真如了愿。」
「小僧三岁进寺,至今已有九年了。」
法显轻轻地按住觉心的肩头,说:「你可以做我们的小先生,你可以教我们学说天竺语。」
觉心三岁被佳持收为小沙弥时,就开始学说天竺语,但从未教过人。觉心反过来央求法显:「天竺语我可以教,不过,你们千万不能叫我老师先生的。」
「行,行!今天你就可以开始教我们了。」慧景说道。
觉心觉得很兴奋,教得也很认真。
法显等人学得很认真,但学得很苦。
明日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