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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政和工笔画丨花与石体现刚柔的笔墨关系 隐喻古人辨识自心的哲思

2024-09-18国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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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度秋霜】

纵172厘米×横92厘米

纸本设色

2005年

【宣和往事——犹当江南梦里看】

纵185厘米×横175厘米

纸本设色

2006年

【沉鱼传说】

纵92厘米×横56厘米

纸本设色

2009年

素花似锦

——我印象中的方政和

2001年初,方政和从福建的一个县城来南艺进修,友人介绍让我指导。当时的方政和是中学美术老师,并且过了而立之年。从身份、年龄到成长经历,在高等学府与那些具有本科、硕士乃至博士头衔的学子相比是属于边缘的。身份的暗示往往让那些正宗的学子拥有弄潮儿与创造者的权力,他们充满了思想,意识,潜意识等诸多词汇,经常听到他们争论的话题:「传统已是过去式;表现自然更是一种陈旧的思维。」在当时的语境中,仿佛只有融入西方式的观念才能代表艺术的走向。方政和没有权力与时间像那些所谓正统的学子一样任性,充满激情地挥霍青春。

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颗种子,它包含着属于自身的基因,只有真实地遵照自己的这颗种子所蕴藏的秘密生活下去,别无计较,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土壤。不是人人都能从思想的碰撞中冒出火花,更多的仅像萤火虫般地呈现着忽隐忽现的微弱光亮,白天来临则顿时消失无踪。

在进修的两年中,方政和朴素地、不入潮流地架着画板,在花间树下,凭着一支铅笔、一块橡皮,对着枝叶花朵费力地修来改去。

当时美术系是一座三层小楼,楼前有一片杂树,梅、樱、玉兰、绣球、芭蕉,多年来没有任何修剪,枝条舒展,一派天然。四十年前我刚进校时就是这番光景了。

四月中旬绣球进入花期,这丛已有几十年树龄的老树,虽然树身较高,但硕大的绣球缀满枝头,枝条随意地舒展,却禁不住花朵的重量,纷纷有弹性地下垂,有些几乎贴近地面。这对写生者来说是一种难得的恩惠,可以近距离地观察花朵的内部结构,也可以欣赏婉转多姿的枝条分杈。

【绣球双鹎图之一】

纵176厘米×横48厘米

纸本设色

2010年

我进出南艺时总会对着这丛花林看上一会。透过一朵朵一团团晶莹的绣球与浓浓的绿叶,可以看到方政和独自一人守着花朵描绘。我们常感叹花期的短暂,绣球同样从盛到衰仅是十多天,能够目睹这般特有的景色算来也就一百多个小时,但守着这十多天在一张稿子上消耗一百多个时辰又是十分的漫长,无数朵五片洁白的小花密匝匝地聚拢成一个硕大的花球,这涉及每一朵小花的转折,更涉及前后的比例,而枝条的穿插又关系着画面的平衡。将自然的丰富性转换到纸面,而用素纸留下的铅笔痕迹来反射丰富的空间,需要悉心地甄别,更需要忍受枯燥的煎熬。

有时我会被昆虫为呈现最迷人的生命状态所经历的时光所感动。当我们夏日听到蝉那高亢的鸣叫声,不会想到幼小的蝉蛹居然在黑暗的泥土中蛰伏三年、五年甚至十几年。当我们被蝴蝶翩翩起舞的优雅舞姿与美丽的色泽所吸引时,同样不会想到由蛹而羽化的艰辛。

一张稿子伴随一个花季的行为是单调与平凡的,没有一点虔敬、一份朴素,是忍受不了这些单调与平凡的。此刻的方政和能在单调与平凡中真切地感受到大自然的美感,从中体悟到绘画的规律,或许正因为他的身份是边缘人。我曾与他说:「所有的好事轮不上你,所有的风头没你的份,于是你心安了,心静了,却让心中有了一份属于自己的润泽。」

绣球成了方政和艺术的转折点。一年中他完成了这幅以绣球为题材的作品。适逢2002年举办全国中国画作品展,方政和这幅作品获得了金奖。我印象中后来方政和的作品频频获奖。几年后,方政和又进入南艺,成了我的硕士研究生。他除了从自然中获得滋养,还在绘画语言与材质性能以及画面构成等诸多方面不断地探索,让传统的画种具有了新的表现力。从他近期的作品可以感觉到自然与人文思想、传统与现代语境的关系,并且,可以感受到东方的文化精神与特有的审美方式已融入他的内心世界,由此也成立了方政和自己特有的视线与角度,用这种视线与角度,抒写自己对美感的追求。

【白鹭依经幢】

纵138厘米×横68厘米

纸本设色

2015年

如今的政和在北京画院,也有众多弟子,经常看到他在各地对着植物写生。不知现在的写生是否还有十几年前那样的心境,对艺术、对自然是否有了更深的体悟?

前俯后仰

一如花梗摇曳于风中

我的心也忐忑跃动

如天真未鉴的孩童

忧喜于日子的阴晴与

欲求的得失之间⋯⋯

希望政和也能不忘初心,保持旺盛的艺术生命力。

(文/江宏伟)

【千里万里心里梦里】

172厘米×46厘米×5

纸本设色

2010年

【拟元人俊隼逐雀图】

纵138厘米×横70厘米

纸本设色

2020年

常有人说,政和是书斋中的画家,我却不以为。

抛却明净清雅的书案,我更愿意把政和其人其画比作先秦诸子时代负剑的任侠之士。少了些不问世事的闲适和迂酸,多了份风霜历练的沧桑与忧思。曾有好友王冠军说:清代以前的剑侠应该是真的会飞的。初闻之下,以为戏语,细品后方觉,那是对清节高古的追思与崇仰。政和在我眼中,也正是这类会飞的人物,不拘于礼数的繁缛,也看淡了江湖的凄苦,往来于闹市和山野之间,虽不露锋芒,却也偶尔弹剑而歌。

政和爱竹,画竹,也曾以竹闻名。除了竹的中通外直,虚怀若谷,更有竹的坚韧和孤傲。他的竹,或霜裹或墨浸,常见满纸萧萧剑气飒飒风雨中竟含悲怆之意,令观者肃然,想必与他多年浪迹漂泊的生活是分不开的。政和的画中无疑有着浓重的传统中国文人的卷气,但他依然是充满了矛盾的,在守理还是守心的冲突中,在缓慢轻柔的水墨晕染和对自由不羁的强烈渴望中不断地徘徊,使他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有别于传统绘画风格的追求。我不敢断言这样的追求对他自身意味着什么,但我从中看到了一个不断自省,生生不息的真正的画者。我想,艺术之于灵魂的伟大或许正在于此吧,在这里,我们无一例外地被抚慰和赦免。

【惊鹭图】

纵228厘米×横124厘米

生宣纸本

2024年

【净筠落羽图】

纵96厘米×横92厘米

纸本设色

2011年

我的脑中向来对中国绘画的传统分科诸如人物、花鸟、山水等不甚在意,只知好的绘画必定是写人写心的。政和笔下的禽鸟,我也是从来只当做人物看待的,那些生灵早已化作人形,或独躇,或悲歌,或行吟,或倦宿,每每见之,便已如遇到了某年某月某日的方政和君了。

(文/沈宁,于苏州听枫园)

【陆放翁沈园诗意图】

纵138厘米×横70厘米

纸本设色

2020年

【白鹭下经幢】

纵138厘米×横70厘米

纸本设色

2016年

【幽响安知(二)】

纵138厘米×横70厘米

纸本设色

2016年

【晴雪鸷禽图】

纵70厘米×横200厘米

纸本设色

2013年

【落尽东风】

纵35厘米×横136厘米

纸本设色

2017年

【珎鹮图】

纵180厘米×横92厘米

纸本设色

2024年

【清波小羽】

纵42厘米×横35厘米

纸本设色

2019年

【幽蓝之梦】

纵42厘米×横35厘米

纸本设色

2021年

临摹笔记

祥龙石,黛灰、玄青,一个玲珑、遗世独立的时间旧物。

宋徽宗在题跋上说祥龙石水润云凝、清辉借色,形态腾涌凌空,蜿蜒若龙。看了许多古画,这一块太湖水石秀逸遒举,宣和古意目为第一。

从孔洞、体积及顶端枝叶的生长状态看,祥龙石应有一米多高,石体也较厚。中部几处孔洞旋转递进婉转漏透,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石头后面褐黄沉着的空白与底色。我退远一步,视线上下左右游移,眼前这中宫收紧、旁逸斜出的神态越看越像是宋徽宗刚刚写出的瘦金书。

临摹时我用的是生宣,深深浅浅的鱼鳞纹与弹窝痕总让人有点走神,凹痕里荡漾着墨华,仿佛骤雨初过。石头上方凹陷处堆积的沙石土粒上更是临风长出了弱叶与青枝,艮岳林泉竟得如此别开生面。细看画中种石处,隐隐真有雨余的味道。

第一次学画石头,为了对应石上的弹窝痕与鱼鳞纹,我在画面上方凭空又加了十几条银龙鱼,波痕隐匿,借水喻空。银龙鱼长得宽博旷古,悠游则慢条斯理,很是贴合石头竖式的形感。以生宣画石头,手边得常备喷壶电吹风,前者湿之,后者吹干。白石老人论画妙在似与不似之间,我也想用生宣试试湿与不湿之妙在。不过生宣的绘制较之熟宣更为费时费力,点染勾勒之余,还要伴随着一番的喷湿了又吹干,吹干了复又喷湿多次反反复复的过程才有可能渐见效果。

【祥龙石·祥龙鱼】

纵172厘米×横92厘米

纸本设色

2007年

【祥龙石祥龙鱼】完成了,尽管我试图以临摹借景的方式去理解一块石头,但显然仅靠一次描摹是很难曲尽石意的,挂起来左看右看,总觉得扁平青涩,一时茫然无计。

传统绘画中的花与石其实是古人的一种生态观,一种人与自然相处的思考方式。

花与石既是一组刚与柔、墨与色、收与放、线与面的笔墨关系,也对应着花枝摇曳、磐石如一的动静关系,还隐喻着古人以芥子须弥、微尘大干来辨识自心的哲思。

画石头,有时又很简单,就是画上需要一块偶有空白浓淡与不规则边缘的墨色,一个呼应整体成就画面的似与不似的形。「祥龙石者,立于环碧池之南芳洲桥之西……」常会想起这张在南京时未完的画。

某一天,忽忆起曾在青龙桥见学生画岩彩的场面,我把尘封六年的画重新找了出来,用银箔把祥龙石通砸一番,复以竹刀横刮竖刮……银箔漏透,墨石斑驳,呛人的青涩退隐消融在一片不似的水墨氛围中,鱼与石也各得自在了。

画画,有时需要给自己一次喘息的机会,这种时间的留白,恰似淬火炼精钢。

第一次学画石头,曲径通幽,竟得圆满。

(文/方政和)

【白鹭依春水】

纵96厘米×宽60厘米

绢本设色

2021年

临摹笔记

画案上,宋人八哥小品的临摹这会儿只是进行到了一半的功夫,故宫博物院这件团扇仿制品的八哥胡子浓密,披一身丝绒般的黑色站在秋天的树枝上,眼神警觉而犀利。我的羊毫笔尖调着浓淡合适的松烟墨汁,一笔一笔慢慢地渲染,冰裂纹笔洗中的清水渐渐浓郁成污浊的水,什么也看不清楚了,只有圆弧饱满的边沿倒映在水中,八哥的神情有些傲兀,深黑的水中我看不到开片冰裂的底纹,看到的是我清晰的脸,更多的秘密,隐藏在水里面。

【临摹笔记(局部)八哥图】

纵35厘米×横82厘米

纸本设色

2012年

在勾勒渲染的惯性中突然暂停下来,拾起多年不曾的临摹时,我的心情有点复杂。刘长卿曾感叹:「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在这个强调个性创造、讲究效益的年代,好多人希望的是晨种暮收,还有谁愿意弯下腰来像春天的播种那样来对待临摹?策展人热情地鼓励我们「回到原点」,放任我们隐喻、指涉、摹仿和戏作,期盼能在学习的来途中寻找到一份当年追索与等待的模样,说白了,是让我们做一场原乡的梦,一场亲近经典的梦。比之曾经,以资今日怀想的美好。我翻箱倒柜,实在找不出一件像样的临摹作品,以前的那些临摹笨拙、脆弱,已遥远得经不起半点的回忆。我特别羡慕那些对着影子写生,却能画出一棵树的人。案桌上端放着这件下真迹一等的八哥范本,我对着这棵树,亦步亦趋,无奈的描绘让我的模仿成了一团似是而非的影,我的临摹,明显的应景,有一种隔在彼岸的无奈。

【临明人鸷禽图】

纵110厘米×横68厘米

纸本设色

2018年

传统中国画的学习体系中,临摹、写生、师造化、师我心等诸多阶段、因素完整而有机地统一在一起,循序渐进,互为表里。每个人的绘画生涯几乎都是从涂鸦开始,后有临摹、有意造,到浮想联翩,到异想天开,最终寻找到了精神上的另一个自己。这是一个始于愉悦、终于智慧的过程。那么,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正是临摹为未来展开了最初的繁荣与想象,才让贯穿一生的创作有了源源不断的馈赠与营养!笔洗的水微微地晃动,反射着重色玻璃般的光,八哥的羽毛越清晰就越似这深色的水,我沉醉在交替渲染的麻木中。临摹是发酵的记忆,我无法把全部秘密都拿出来晾晒,但我知道,深黑的水中隐藏着这张纸的前生与今世。

只是,砚池上的墨,有多少是被宣纸铭记的,又有多少是被倾倒的?

(文/方政和)

(来源:中国工笔画学会)

画家简介

方政和, 1970年生于福建云霄,1991年毕业于集美大学师范学院美术系,2009年毕业于南京艺术学院,获艺术硕士学位。现为北京画院专业画家,国家一级美术师,中国工笔画学会副秘书长,中国工笔画学会花鸟画艺委会副主任,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作品获2002年全国中国画作品展金奖;2003年全国中国画作品展铜奖;第五届中国工笔画大展优秀奖等奖项。2007年作品【湖州旧忆——十顷繁荫风满林】被中国美术馆收藏。

展览:

2021年全国第十一届工笔画大展,中国美术馆(北京)

2016年第十届中国工笔画大展,中国美术馆(北京)

2014年第十二届全国美术作品展,中国美术馆(北京)

2013年全国第九届工笔画大展,中国美术馆(北京)

2007年全国第三届中国画展览优秀奖,厦门美术馆(厦门)

2006年全国第六届工笔画大展铜奖,辽河美术馆(盘锦)

2005年纪念蒲松龄诞辰365周年全国中国画提名展金奖,淄博美术馆(淄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