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华文天下 > 国风

江城夜话 | 武汉往日的习俗(续)

2024-04-28国风

原创 秦光鼎

拙文【武汉往日的习俗】和本「续」,旨在通过往日的生活习俗体现武汉的历史底蕴与人文韵味。 这里的「往日」仍然指六七十年前。往日的习俗是情愫,是眷恋。下面是武汉往日的习俗几则回望:

生炉子和倒渣滓

往日炒菜煮饭烧水的炉子大多是桌式的,也有砖砌的,高度与现在的灶台差不多,炉膛旁有一个或两个铸铁汤罐,随时有热水。

炉子烧煤,起初是手工煤球,顾名思义人工制作:煤粉加少量黄土后,几个工人赤脚来回搅匀,然后用铁锹拍成薄薄的一层,再划成小方块,铲两锹放到篾筛里摇动,摇几下放进水中蘸湿,撒上干煤灰继续摇,如此反复数次,与叠式汤圆的做法差不多。

手工煤球劳动强度大,产量低,后来发展为机器煤球,即两个半圆模具电动时不断旋转积压,速度快多了,而且不受天气影响。但与手工煤球相比,不熬火,容易破碎,剩下的许多煤灰让人们多了两门手工:封炉子和捏炭圆。

当年柴禾计划供应,计划量绝对不够每月生30次炉子,火柴也是机划供应,因此落在地上的树枝树叶人们都会捡回去晒干引火,同时被迫发明了「封炉子」,即不使用的时候将炉口用湿煤灰封严实,中间捅个小孔,炉门塞半块砖头。阴雨天气,有婴幼儿的人家还会在炉子上搁一个烘篮,烘篮有竹编和铁丝扎的,上面搭放洗干净了的尿布,武汉人叫「片子」。

烘篮

生炉子是一项技术活:先准备好废纸或枯枝枯叶、刨皮、细柴和大一点的柴禾,依次点燃大柴,然后加煤球。如果柴禾不给力,被熏得泪水汪汪,炉子就是生不着。

有回我们同楼的毛弟家要来客人,妈妈去买菜要他把炉子生着。他烧尽了废纸和细柴,就是引不着大柴禾,气得只跳脚。我建议他掰断几根筷子引火,大概有先前的预热,果然大功告成。但是吃饭的时候筷子不够,挨了一顿臭骂,被罚呆在厨房没有饭吃。

馊主意是我出的,讲哥们义气在厨房陪他。

远处传来阵阵铜铃声,当年垃圾车是高厢板的板车,以手摇铜铃为号,称之为「倒渣滓」。我们麻利地把各家的垃圾收集起来,毛弟的动作更快,迅速跑下楼,不顾我提醒他「肠子掉出来了」。「肠子掉出来了」是指裤腰带的两头没有扎进裤腰里面。

良好的习惯是要保持的,因为多年来在厨房的人听见倒渣滓的铃声,都会把别人家的渣滓顺手拿走,这是邻里友善的历史积淀。

买米和过年

买米是俗称,严格地说是购粮。那年头粮食是计划供应,年龄、工种、学段不同,粮食标准也不一样,比如初中生每月27斤,高中生32斤。所以我想那时如果搞人口普查,粮食局也许比公安局要准确。

购粮证

一户一本购粮证。去粮店首先拿购粮证给工作人员核定、记数,交钱以后给你几块硬纸牌,大小与早期的火车票差不多,有糙米、面粉、三合粉、高粱粉、苕干等等;过年的那个月部分主粮和杂粮改为少量的标一米(俗称108)、糯米、糍粑、花生、蚕豆等之类。

所以每次购粮除了要带米袋,还要准备几根短绳,装一个种类用绳子扎紧,再装另一种类。通常一个米袋装三种,外加一个小盆。

把油票肉票攒到过年,炸肉圆子,量很小,热油还要顺便炸条鱼,鱼是看的,意寓「年年有鱼(余);过小年要「打伢过年」,其实也不是打,是警告 「看鱼」不能动筷子、不得说妖魔鬼怪一类不吉利的话。

翻馓

有的人家还要趁炸圆子的热油炸翻馓,就是将面皮切成小块,中间划一刀,把一边的面皮塞进去翻一下,炸了以后蓬松,很显体量。

过年还要炒蚕豆,一般不去找炸米泡的,因为蚕豆越吃越馋,炸出来的蚕豆好吃好嚼但不经吃,大多自家炒,腊月三十守夜,几颗蚕豆可以嚼半天。当然米泡还是要炸的,来了客人捣两三粒京果冲米泡很体面的。

笔者小时候邻居中不知哪家有一盘石磨,大家借来,把糯米掺少许标一米浸泡,磨浆顺槽流进米袋,叫作「吊浆」,将水桶里装炉灰或者放几段干砖,再把吊浆搁在上面佽干,收水后拿出来掰成小块晾晒,正月十五就有汤圆吃了。

过年前还有两桩重要仪式:剃头和洗澡。

当时,武汉的剃头匠很多。剃头担子一头热,说的是剃头匠的担子一头是板凳、洗脸架和剃头工具箱,一头是煤炉和脸盆等,随叫随剃。剃头匠有门手艺:落枕了犟头扭颈的,他捧着头突然一扭,好了。过年前不用吆喝,剃头摊子前要排队。我们小孩剃头简单,不刮胡子,唯一的发型要求不是「围桶盖子」。剃完头还有美好的祝福,剃头匠一边在头上轻轻拍几下,一边说道:「剃头三巴掌,不打不肯长。」后来这祝福成了拿刚剃过头的小伙伴过手瘾的由头。

那时候冬天大多数人家没有条件在家里洗澡,后背痒只能在墙角或门框蹭几下。所以年前到公共澡堂洗澡是高级享受,在外面排队,听到里面有人叫「进来两位」,便掀开门帘进入更衣室,室内整整齐齐摆满了床位, 像滑跃式起飞的航母。堂倌要求将贵重物品装进棉袄口袋,然后当面用长长的竹篙举起来挂在空中,这样一可以让顾客放心洗浴,二也是澡堂自我保护的方式。

洗完早躺在「航母」上闭目养神很惬意,不过人们很自觉,哪怕是长者也不会久躺,因为外面排着长队,期待 「进来两位」。现在交通工具上霸座及倚老卖老、道德绑架要座的丑态与之相比,格局好大。

如今不论是乘地铁还是公交,有年轻人给我让座,我都以「谢谢,马上下」谢绝,我是个闲人,有老年乘车卡,考虑年轻人的工作性质,其中不乏是要站立一天的,有的甚至要转乘几次,他们需要充沛的体力和精力。

进出公共场所的弹簧门,推开以后一定回头看看后面有没有人,有人就顺手带一下。 以上这些,称不上高尚,只是往日习俗耳濡目染的习惯性反应而已。

收电费和水费

那时候没有独立的电表和水表,都是共用。每月供电和自来水有人划表,在缴费单上写上度数和总金额,居民们每户轮流收费,上岁数无子女的家庭跳过。我收过好多次,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只要会除法就行。注意的是要晚上挨户登记,因为事关钱的事,小家伙们当不了家,不然一句「等他们下班」,至少要跑两次。

电费简单,一般家庭都是15或25支光(瓦),公共照明产生的费用公摊,从来没有争议。

水费按人口计算。特殊的是有住读的学生和来客小住的人家。比如来客住了三五天,大家自觉报增加半口人。我收水费时曾经遇到有住读学生的一家,她提出「伢每个礼拜天回来,晚上就返校,能不能几个月算一个人头」,旁边有位伯伯插嘴:「你说得有点道理,但用水热天和冷天不一样,不好算。」她也不再说什么,了了撇撇,加半个人。

当年每个居民都自觉节电节水,公用照明离开时随手关掉;洗手打肥皂搓手时绝不开龙头,发现水龙头拧不紧漏水,立即有人修好。现在有些单位,大白天点长明灯,办公室空调没有人也开着;会议结束,会议室几台柜机也无人去关掉;至于公共用水,浪费更是岔的。

收电费水费,一件简单的事,简单的事折射出武汉人当年节俭又大气的性格特征。现在,水表独门独户,但就有人把水龙头扭得像得了前列腺炎的方式偷水。

武汉往日的习俗是一种传统文化载体,是一种社会习惯的积累和传承,反映出武汉人对生活的态度和价值观。 生活条件改善了,但武汉往日有些习俗的精髓不能忘了。

打捞江城记忆 钩沉三镇往事

转载请注明出处,勿侵犯知识产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