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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午戰爭的余波:乙未之役

2024-06-09台海

自1874年的牡丹社事件和清廷達成協定,日軍從台灣撤兵以來,日本從未放棄對台灣這個因南洋貿易而聞名的島嶼的野心,並於1895年擊敗清朝,強占了台灣。在台灣當地漢人士紳的組織下,以舊清軍和黑旗軍為核心編成的十余萬義軍在台灣各地抵抗日軍,被稱為「乙未戰爭」。那麽,這場乙未之役是怎樣的呢?

南洋的明珠

1624年8月,尼德蘭聯省共和國(即荷蘭)與明朝達成協定,在拆毀風櫃尾要塞(明稱澎湖城)後離開澎湖地區,轉進台灣島,建立了台灣信史上第一個政權。此前由於海禁政策、台灣海峽海況和與原住民的武裝沖突等原因,明朝未在台灣進行直接統治,漢人也極少遷徙至台灣。荷蘭殖民統治期間,在台灣興建大量商館,將台灣作為對中國、日本、東南亞諸國的轉口貿易站點。荷蘭人從中國大量收購生絲、絲綢瓷器、棉布等商品,轉賣至日本、東南亞各國和歐洲;又從東南亞購入胡椒、丁香等香料,將其販賣至中國。1635年到1640年間,賣至日本的生絲和絲綢約87%從台灣出口。1640年起,明朝戰亂四起,生絲和絲綢產量下降,又因鄭芝龍為獨占日本市場而進行的貿易封鎖,台灣轉口貿易衰落,轉而向大陸出口暹羅進口的鉛和台灣自產硫磺。

1644年,李自成攻破北京,明朝遺臣在南京擁立福王朱由崧(弘光)為帝,建立被稱為南明的政權繼續抗清,但是在清軍的強大武力下,各地紛紛淪陷。1646年鄭芝龍降清,隆武朝滅亡,其子鄭成功退走金門,收編鄭芝龍舊部,在小金門以「忠孝伯招討大將軍罪臣國姓」名號抗清。此後二十余年,鄭軍與清軍多次交戰,三次北伐,卻始終不能取得戰略性勝利,在第三次北伐南京大敗後,在原荷蘭通事何挺建議下,鄭成功率部東征台灣,在1662年2月擊敗荷蘭大員當局,建立東都,繼續抗清事業。鄭成功死後,世子鄭經在嗣位之爭中擊敗鄭襲(鄭成功之弟,鄭經之叔)即位。1664年3月,由於清荷聯軍攻陷金門、廈門,鄭經將大陸和沿海諸島之軍隊、官員和明朝遺老遷入台灣,這一舉動被視為南明勢力的總撤退和鄭經自立的開始。

鄭經統治時期,鄭家政權雖遙尊永歷朝為正統,用招討大將軍印,實際上卻已成為獨立勢力。1664年8月,鄭經得知永歷帝已為吳三桂所弒,故謹守藩封,改東都為鄭氏集團,對外以「鄭氏集團國王「自稱。外交上,鄭經數次提出與清廷和談,鄭經胡說台灣不屬於中國版圖之內,「當照北韓,琉球例」,又憑借與日本和南洋的貿易,發展經濟,在1669年的和談中,鄭經更是直言鄭氏集團」於版圖疆域之外,別立乾坤「」遠在海外,與版圖渺不相涉「。經濟上,鄭經積極與各國貿易。1664年,清朝在降清鄭將黃梧的建議下頒布「遷界令」等海禁政策,將江南、浙江、福建、廣東四省平民遷入內地,打擊私人海外貿易,「片板不許下海」,以此斷絕鄭家政權與大陸的聯系,鄭成功所設之山海五商遭到沈重打擊,因此鄭經加強與日本的貿易聯系,從日本大量進口銀、銅、鉛和盔甲。1672年10月13日,在鄭經的邀請下,英國東印度公司與鄭氏集團達成通商協定,在安平、廈門建立商館。條約規定,鄭氏集團向英國出口砂糖、鹿皮,準許英國將其轉賣至日本,英國向其出口槍炮、鋼鐵,派出炮手和鐵匠為其訓練炮兵,鍛造槍炮,提供僱用兵,提高鄭氏集團的軍事實力。

1673年,三藩之亂爆發,在靖南王耿精忠的邀請下,鄭經出兵西征,但是不久便和耿精忠交惡,腹背受敵的耿精忠降清後,鄭軍難以獨立抵抗清軍,最終於1676年遺失大陸領土,退回廈門。鄭軍撤退後,由於抗清形勢日益惡化,鄭經意誌消沈,不久便去世,死因不明,有「痔瘡」「摔傷」「中風」等說法。在被稱為「鄭氏集團之變」的政變後,鄭克塽即位,鄭氏集團民心渙散,一蹶不振。1684年6月,清軍在原鄭將施瑯指揮下,在澎湖海戰中擊潰劉國軒所率鄭氏集團海軍。戰敗的鄭氏集團深感無力抵抗清軍,一度尋求遠征呂宋(菲律賓)以保全國祚,最終在劉國軒的大力阻止下失敗。9月5日,鄭克塽投降,並於10月8日薙發易服,鄭氏集團滅亡。

台灣自十六世紀以來,一直作為南洋貿易的重要節點,然而短視的清廷認為台灣只是一個海盜窩,而且故懸海上,治理成本高昂,同時清朝還要應對俄羅斯的侵略,平定三藩之亂的余波,所以意圖「遷其民而棄其地」。康熙帝猶豫了十個月後,征台將領施瑯和姚啟聖上奏,力陳台灣對於東南海防的重要性,在文淵閣大學士李光地的支持下,清朝最終將台灣納入版圖。但是在清朝對台灣212年的統治中,絕大部份時間台灣只被當作一個「生番地」,清廷的統治從未超過土牛界線。直到1874年牡丹社事件爆發後,清廷才開始重視台灣,然而積極建設不過20年,清朝便在甲午戰爭中慘敗,將台灣割讓予日本。

台灣的抗日鬥爭

清朝戰敗,割讓台灣後,遭到當地漢人的強烈反對。台灣士紳在丘逢甲的帶領下和前台灣巡撫唐景崧密談,並行表【台民布告】,主張以台灣的利權換取各國對台灣的認可,借此引入第三國,抗拒日本的統治,最終得以回歸清朝。又向總理衙門、南洋大臣等去電,請求清廷承認獨立,並讓唐景崧留任台灣。在馬關條約簽訂前,張之洞便提出將台灣利權出讓予列強,抑或將台灣作為借款的抵押物,從而將台灣在法理和利益上與列強連結,借以得到列強幹涉,然而最終未能遂行,但是這一原則為台灣士紳所延用。在【台民布告】中,士紳們認為台灣要作為獨立的主體和日本談判,一方面因為清朝已和日本換約,不得更改,另一方面則是主張台灣的抵抗行動「與中國無涉」,既可保全清日和平,又為列強插手台灣事務留有余地。5月17日,唐致電張之洞,希望張能夠向清廷請求「便宜從事」的特許,在台灣「改立名目」,然後向列強求援,「始有生機」,但是清廷面臨以德國為首的列強的壓迫,不得不拒絕請求,並要求唐景崧和台灣官吏即刻歸國。21日,張之洞建議唐效仿贖遼之事,由法、德、俄三國評定贖台費,並將台灣抵押予列強以換取贖台費。同日,福州將軍慶裕和閩浙總督邊寶泉聯銜致電總理衙門,提議援引國際法,以「民情不服,定約可廢」為由,懇請列強公議廢約。然而這些保留台灣的努力最終以失敗告終,台灣人民陷入絕望之中。

5月23日,在唐景崧幕僚陳季同的策劃、丘逢甲等士紳的領導下,發表【台灣民主國自主宣言】,並於次日將英譯本致送各國領事館,還附加了保證促進與各國貿易的書面檔,試圖換取外國援助。25日,台北舉行呈印典禮,在巡撫衙門前,唐景崧「朝服出,望闕九叩首,旋北面受任,大哭而入」,就任「台灣民主國」第一任大總統,成立所謂「台灣民主國」,展開抗日鬥爭,唐雖就任,但是他仍將自己認為是清朝的官僚,在向總理衙門發出的電文中表示,就任大總統乃不得已之舉,當事態平定後便脫身回國請罪。同時釋出公告,定年號為「永清」,意在表明自己永遠不忘大清。

「台灣民主國」國旗

台灣民主國成立後,原清朝的大小官吏紛紛準備內渡,行政陷入癱瘓,唐景崧為了整頓吏治,下令官員在三日內或內渡,或留任,布政使顧肇熙、提督楊岐珍等人紛紛納印內渡,於是唐改巡撫署為總統府,任劉永福為大將軍。總統府下設三衙門,原布政使司為台灣承宣布政總理內務衙門,主管內政;全台營務處為台灣軍務衙門,負責國防行政事務;又增設台灣總理各國事務衙門,辦理對外交涉事務。由於大量官吏內渡,上記三衙門皆由原刑部主事俞明震、禮部主事李秉瑞、幕僚陳季同主管。在程式上,各項事宜皆由總統最終核奪。在地方行政上,台灣民主國仍循清制,除澎湖廳已為日本占據外,分為三府一直隸州、三廳十一縣,由於官員大多內渡,行政首長留任者僅六人,大量的空缺職位由原下級官員遞補。這些新任首長由於出身不高,缺乏主政地方的經驗和能力,號召力也不足,由此可見台灣民主國的地方基礎非常脆弱。

軍事上,台灣民主國正規軍有百余營,約三萬三千人,編成狀況如下:邵友濂任巡撫時,台灣全境僅有二十余營,甲午戰時邵奏請添楊岐珍部十營;劉永福來台時所部黑旗軍二營,後增募至六營;又有新舊湘勇六營,土勇四營,李本清部七營。唐景崧上任後,又從湘、粵等地募勇三十營,東莞縣善射線槍者三營,粵省海盜三營;團練使丘逢甲號稱招募義勇一百四十營,實則不滿十營。這些軍隊絕大部份在澎湖戰役中被日軍擊潰,潛逃至台灣,又因提督楊歧珍、總兵萬國本以下各級軍官內渡,缺乏指揮,雖有心殺賊,卻無力回天。在清法戰爭時期,台灣修建了大小十二所炮台,然而因為長期閑置,缺乏保養,這些炮台早已銹跡斑斑,不堪使用。美國【紐約先鋒報】派駐記者J.W.戴維遜曾考察基隆、淡水兩地炮台,記載道:「…在這些要點裝設著許多非常有趣的古董槍炮,種類甚多,真是洋洋大觀:有西班牙的、荷蘭的、及中國歷代的槍炮;而且長短不等,有長僅三尺(英制,下同)的小炮,也有長達十尺至十五尺的大炮,都是朽爛生銹的…」

台灣的軍備儲備情況各書記載各異,戴維遜的記載如下:「台北的兵工廠有著全新的器材,包括一架完善的碾壓機在內,制造槍械已經四年,所以即使要應付持久戰,也有充足的武器。火藥廠也經常在工作,所造的火藥聽說品質很好…台灣的軍隊大體裝備很好,且有非常好的。有數千兵士有新式的四四口徑的Winchester連發碳烯槍,其價值可以與歐洲所用的任何步槍相比,被視為最適於遊擊戰。其他步槍是比較新式的Mauser、Lee、Remington、Spencer、Deabody及Martin-Henry,有一部份是連發步槍…」在戴維遜的記載中台灣軍備非常先進且充足,但是在思痛子【台海思慟錄】、姚錫光【東方兵事紀略】中,台灣軍備不甚充足,且極度缺乏補給。在乙未戰爭中,台灣軍雖偶有使用西式快炮、格林機槍的記錄,但是不少士兵只能用土制槍炮與日軍作戰。

糧餉方面,台灣民主國成立前有當年歲入正雜各款計銀三百七十余萬兩,藩庫尚存六十余萬兩,但是軍費支出巨大,難以為繼。5月10日,唐景崧奏請撥給兩百萬兩,但是戶部無銀可撥,於是清廷命張之洞籌款一百萬兩,不久張又奏請續撥一百萬兩,但是這筆餉銀因路途遙遠,未能抵達台灣。除此之外,唐景崧還向民間籌款:台灣首富,民主國首任議長(就任次日便內渡)林維源捐款一百萬兩,又向民間借貸二十萬兩,還有不少富商捐款。據估計,除存滬撥款外,存台庫銀可供百營兵勇半年糧餉。為了提振士氣,民主國方面宣布了高額的獎勵:擊沈大輪船一只者賞銀六千兩,小輪船二千兩,舢板船四百兩(滿載日軍士兵者八百兩),將官首級一顆賞銀二百兩,著名將官還另加重犒,甚至一顆普通士兵的首級都能得到一百兩銀。高昂的賞銀本意為提振士氣,激勵官兵作戰,卻為後來各部爭搶功勞,互相敵視埋下隱患。

乙未之役

5月6日,台灣民主國成立前夕,日本駐香港領事中川便兩度向外務大臣陸奧宗光致電,匯報台灣人拒絕割讓,準備以武力徹底抗戰的情報,使得日本政府決議派遣軍隊,武力攻占台灣。此時的京都大本營缺乏對台灣軍力的情報,於是認定僅需一個師團便可完成接收,並於次日派遣近衛師團和常備艦隊(聯合艦隊前身)負責接收任務。10日,海軍軍令部部長海軍中將樺山資紀為首任台灣總督,並命其組織台灣總督府,接收台灣和澎湖。5月23日,樺山率總督府文武官員前往沖繩,與從旅順前來的近衛師團會和,準備登陸台灣。

日軍攻台澎作戰過程

日陸軍編成

日海軍編成

5月29日,日軍第一支登陸部隊約5000人在基隆東北部的澳底海灘登陸,打響了乙未戰爭的第一槍。當地守軍曾喜熙部約1000名義軍尚未見到日軍便潰散。日軍先頭部隊的目的是繞過基隆炮台以免重蹈法軍覆轍,從陸地進攻基隆,於是沿淡蘭古道進入雙溪鎮。次日,日軍登陸掩護隊指揮官川村景明少將派遣阪井大佐部500余名步兵輕裝前行,僅攜帶150發彈藥和三天口糧,進攻淡蘭古道重要制高點三貂嶺,守軍徐邦德部約500人不戰即潰。日軍此時發現,所使用的前清巡撫劉銘傳所繪地圖與實際有較大誤差,於是從三貂嶺派遣偵察隊勘探地形。偵察隊於次日15時與台北吳國華部400余名廣東義軍遭遇,由於倉促應戰及人數處於劣勢,指揮官被擊斃,日軍大敗,死亡慘重。此次勝利是乙未戰爭中,台灣軍為數不多的大勝之一,極大地鼓舞了台灣軍的士氣,然而未能阻擋日軍前進。6月1日淩晨,內務大臣俞明震派遣劉燕率30名炮兵帶5挺格林機槍(屬炮兵序列)前往瑞芳支援,不久俞更是親自前往瑞芳督戰,唐景崧從台北派遣的廣東、湖南、浙江兵勇也乘火車來到瑞芳與日軍作戰。當日下午,日軍攻占九份,開始進攻瑞芳,從地圖可以看出,瑞芳四面被山嶺包圍,地勢低矮,而日軍則占據三貂嶺等制高點,居高臨下。黃昏時分,日軍前鋒從基隆河谷方面發起進攻,但是被格林機槍擊退。次日,日軍將雙溪鎮約300名平民作為肉盾,再次發起進攻,兩軍在基隆河畔激戰,不分勝負。第三日,日軍發起總攻,台灣軍格林機槍十二名炮手傷亡,士兵依托壕溝以溫徹斯特連發步槍迎擊,最終彈盡糧絕,不得不向基隆撤退。俞眀震在此役中額頭和胯部中彈,被緊急送往基隆社寮(今和平島)治療。此役參戰的1500名浙江寧波士兵,僅有百余人幸存,而僅打死日軍42人。瑞芳之戰被日軍認為是登陸一來第一場戰役,台灣軍的英勇抵抗使得日軍進攻勢頭受阻,此戰方結束,陸軍便不得不依計劃行事,與海軍協同進攻基隆港。

瑞芳戰役地圖,藍色為日軍,紅色為台灣軍機槍陣地

瑞芳忠魂碑

6月3日中午,近衛師團長北白川宮能久親王率4000余名士兵和兩門山炮,兵分三路進攻基隆港,北白川宮能久親王親率中路日軍突進,海軍則在東鄉平八郎的指揮下炮擊基隆,下午日軍便抵達圓窗嶺鞍部(約今韋昌嶺軍營)設定司令所,借著大雨向基隆發起總攻,台灣軍在基隆市街與日軍展開慘烈的巷戰,最終向獅球嶺炮台撤退。獅球嶺炮台始建於1884年,為時任總督劉銘傳為抵抗法軍,聘英國技師修建,作為基隆通往台北的最後一道防線。在清法戰爭中,此處為清軍指揮所,在法軍從側面猛烈轟擊兩日後方才撤退,此後清軍數次進攻,皆未能奪回,可見獅球嶺之堅固。中法戰爭結束後,清廷兩次加強獅球嶺火力,配備英制12寸和6寸前膛加農炮各一門。在乙未戰爭中,由於日軍吸取法軍教訓,放棄基隆改從澳底登陸,台灣軍各炮台僅有獅球嶺能對日軍開炮。

獅球嶺守軍約兩千人,大多為未經訓練的新丁,再加上基隆淪陷造成的士氣打擊,已不堪一戰,俞眀震便電請唐景崧前往八堵督戰,為唐所拒絕,僅派遣護衛營前往助戰,然而已無力回天。次日早晨,大雨初歇,日軍借助陽光向獅球嶺炮台發起進攻,但是台灣軍仍有勇士持傘遮陽,為炮兵觀測,日本隨軍記者記載,這些勇士一旦被擊倒,馬上便有人接替,「未嘗有躲避者,其勇猛可感矣」。此時位於新竹的吳光亮部,和南崁丘逢甲部得知兵敗,即刻前往台北增援,幕僚勸唐景崧退守新竹,重整軍勢,然而台北市內已陷入混亂之中。當日晚,亂軍點燃巡撫衙門,洗劫藩庫,城內所有官衙都被搶掠一空,唐景崧的母親也在亂軍中下落不明。唐景崧見無力回天,化裝為一老婦,連夜前往淡水,,和俞眀震、陳季同等乘德國運煤船鴨打號內渡廈門。丘逢甲得知此事後,留下「自主抗日」的指示,也攜帶十萬兩白銀逃亡大陸。

基隆—獅球嶺的淪陷,嚴重打擊了台灣軍的士氣,台北基隆一帶的抵抗也基本告終。基隆—獅球嶺一戰,盡管台灣軍頑強抵抗,但因實力對比懸殊,僅打死日軍7人,傷25人,但是日軍患霍亂瘧疾者遠超傷亡數,繼牡丹社事件後,基隆戰役再次堅定了日本加強台灣公共衛生建設的決心。

獅球嶺炮台地址

6月5日,日軍開始掃蕩基隆市街殘余抵抗,同時樺山總督也乘橫濱丸登陸,於次日在前清關稅局建立總督府,北白川宮能久親王也下榻於此。由於台北陷入盜匪橫行的境地,商人辜顯榮於6月6日早晨代表台北士紳前往基隆,請求日軍協助恢復秩序,然而此時的日軍並不清楚台北情況,拒絕輕易前往,直到晚上,日軍野戰通訊隊修復通訊後,台北電報局總技師韓生去電,籲請總督早日來台,樺山才決議即刻出兵台北。傍晚時分近衛師團三木大隊沿鐵路前往台北,在城外練兵場紮營,次日清晨向北門進發。四十余名台灣軍在北門城樓上與日軍交火,但是在農婦陳法一家的出賣下,日軍得以進入台北城。14日,樺山總督乘火車進入台北,以台灣民主國的議院為總督府,在此舉行始政慶典。自此開始了日本對台灣的殖民統治。

唐景崧南渡後,台灣軍擁戴劉永福為第二任大總統,台灣民主國進入第二共和時期。此時的苗栗、台中已相繼淪陷,被擊敗的客家遊擊隊撤往彰化。8月下旬,日軍攻陷台灣府城(今台中·)後,北白川宮親王下令向彰化發起進攻。日軍本隊由北白川宮親王親自指揮;右翼由少將川村景明指揮,攻打彰化縣城;左翼為少將山根信成部,負責攻打八卦山要塞和協助右翼進攻。台灣軍方面,當時彰化縣城有黑旗軍、新楚軍等部,加上從北部撤退的客家族裔義軍,總計約三千六百余人。劉永福心腹吳彭年率一營兵勇防守菜公寮,王得標領黑旗軍七星營防守中寮,先鋒營由劉得勝帶領防守中莊仔,孔憲盈守茄冬角,羅樹勛、羅汝則二營守市仔尾,李維義四營守彰化城,李士炳、湯仁貴、吳湯興各率一營,和沈福山親兵營守八卦山要塞。八卦山距彰化縣城東城門僅一公裏,戰略價值極高,在乾隆年間的天地會起義等民變中,八卦山多次作為義軍和清軍的戰場。1836年,清廷在當地士紳的建議下,在八卦山修建名為「定軍寨」的要塞扼守彰化縣城。

28日晚,左翼日軍乘著夜色橫渡大肚溪,29日,日軍開始進攻,由內藤支隊率先渡河,經大竹圍(今彰化市大竹)一路抄小路直上八卦山側南方高地,全程未受攻擊。左翼山根部隨內藤之後渡河,右翼川村部接著渡河,於清晨開始炮擊一軍陣地,和黑旗王得標七星隊戰於中寮、茄冬腳。兩隊主力持續向彰化城推進,中途陸續遭遇零星守軍,均不成阻礙,自渡河後約四個小時便抵達彰化城南門,東門及北門。 內藤大佐率支隊至炮台右側山上,另有兩中隊上山攻向炮台,台灣軍發起炮擊,此時左翼第三中隊由炮台後方突擊,因舊式炮台無法回轉,定軍寨最終淪陷,內藤政明趁亂奪山,胡輪率營反攻,然而全營戰死,全山陷落。李士炳、沈福山各率一營仰攻,大勢已去,終無可挽回。 另一方面,吳湯興、徐驤駐於處士墳(彰化市八卦山上)開炮轟擊日軍,日軍亦炮擊回應,義軍死傷大半。交鋒時吳湯興頭裹藍巾,一手持刀,一手持槍,往來指揮殺敵數十人,浴血全身,日軍集中火力,吳湯興欲退入彰化城,肋下中彈,壯烈犧牲。 同時吳彭年正督戰大肚溪畔,八卦山上已易白旗,勒馬由南壇率軍上山,眾士兵護吳彭年潛逃,吳彭年堅持不從,攻山時彈如雨下,吳彭年落馬身亡,屍首由部屬安置於南壇(今南山寺)。至此,台灣軍大勢已去,日軍破城而入,師團指揮部取道左翼主力路線,於九時確認彰化城已全程占領,並遣騎兵大隊追擊殘眾,第二中隊入城掃蕩。

八卦山一役,台灣軍雖全力抵抗,對日軍造成嚴重傷亡,甚至擊斃日軍山根少將(日方稱病故),擊傷北白川宮能久親王(不久便傷重不治),但是自身也遭遇慘重傷亡,未能達成阻擋日軍的目標。八卦山一役後,舊清軍、黑旗軍、新楚軍等幾乎全軍覆沒 ,將官也有不小的損失。現在來看,劉永福總統死守彰化的命令十分倉促,無論是軍隊的排程還是糧餉的籌備都不足,同時台灣軍內部矛盾激烈,各山頭各自為戰,軍力分散,如同一群烏合之眾,自然難以抵抗日軍。八戰後,台灣軍雖組織嘉義戰役、台南戰役等大規模抵抗,但始終未有如八卦山戰役此等規模。在英勇抵抗兩個月後,劉永福見無力回天,在英國的幫助下倉皇內渡廈門。10月21日,日軍進入台南城,台灣民主國滅亡,日軍占領全台灣。

乙未戰爭結束後,日本開始經營他們的第一塊殖民地。在統治初期,日本在台灣實行嚴厲的警察統治,壓制台灣人的政治權利,此後雖改為較溫和的內地延長政策,然仍將台灣人作為二等公民看待。政治上,日本以台灣總督府作為台灣最高機關,集民政、軍事、立法、司法於一身,透過通稱【六三法】的【臺灣ニ施行スヘキ法令ニ關スル法律】給予台灣總督極大的權力,包括律令制定權和緊急情況下獨斷專行的權力。經濟上,日本以「工業日本,農業台灣」為最高指導方針,著重發展台灣農業,1930年時,台灣糖產量已達日本第一。除糖業外,日本還在台灣培育「蓬萊米」,大力種植推廣紅茶,使其遠銷歐美。日本還大力建設台灣教育、公共衛生和基礎設施,以台北帝國大學為首的諸多學校。日本的殖民統治,客觀上雖然促進了台灣當地的發展,但都是為其「殖民策略」服務,造成台灣長期以來經濟結構畸形,人民生活困苦。其推行的「殖民教育」「奴化教育」更是造成深遠的惡劣影響,流毒遺存今日。

乙未一役雖以失敗告終,卻對日軍造成了極大的傷亡。在戰爭後期,台灣人民不分男女老幼,皆為抗敵保台獻出了自己的生命,為中國抗日史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參考書目:

【台灣割讓與乙未抗日運動】 黃秀政

【「同化」的同床異夢】 陳培豐

【日本帝國主義下之台灣】 矢內原忠雄

【台灣抗日運動史研究】 若林正丈

【台海思慟錄】 思痛子

【台灣八日記】 俞眀震

(芝蘭學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