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濤，原越軍第二軍區第356師第149團第2營第6連第1排士兵，曾經在河宣省渭川前線（即老山前線）參戰。下面，就是他對於當年殘酷戰鬥的深刻記憶。
1984年4月28日至5月16日，中國軍隊發起進攻，占領了越南河宣省渭川縣邊境地區的多個高地，其中包括1509高地（老山主峰）、233高地（169號高地）、685高地（634高地）、772高地（662.6高地）、1030高地（八裏河東山）、1250高地（1175.4高地）等地。那個時候，由於兵力火力對比懸殊，中國軍隊拿下了他們想要控制的高地，我們被迫撤退到地勢較低的位置以阻止他們的前進。
特別是在占領了1509高地之後，中國軍隊對下面的眾多高地進行了控制和炮擊，他們甚至向距離前線近20公裏的河江市開炮射擊。第356師與第312師、第313師、第314師和第316師的部隊從老街方向調來渭川，執行代號為「MB84」 的戰役反攻，目的在於奪回失去的高地。然而，這一次加強師規模的反攻並沒有能夠達到預期的效果，因為中國士兵得到了非常強大的火力支援，尤其是大口徑火炮的支援，他們不斷地炮擊，成噸的炮彈如雨點般落在戰場上。
中國軍隊的大炮像放煙花一樣開火，尤其是在 772高地、685高地。為了保衛陣地，抵抗中國軍隊的進攻，我所在的第1排頑強地堅持戰鬥。有些人在山洞裏住了整整一個月，不能洗澡，吃喝也很困難。直到換防下來，每個人都留著長長的胡須，就像森林裏的野人一樣。
在685高地上，雙方對每一寸土地反復爭奪，那裏的地勢又高又陡，巖石呈現鋸齒狀，雙方的炮彈在晝夜不停地犁地。當炮火暫時停止時，這個高地的一大片區域只能看到一片白色，沒有一棵樹還是完好的，原本郁郁蔥蔥的綠色植被蕩然無存。因此，它被參戰的軍人命名為「世紀石灰窯」。
而我們這些退伍老兵經常說的「肉沫山」則是772高地，在1984年7月12日的戰鬥中，這裏的戰況最為激烈。根據第356師的官方記錄，戰鬥於淩晨4時開始。在下達進攻命令之後，整個楠牙山谷被猛烈的炮火照亮，步兵從沖擊出發陣地發起進攻，吶喊聲響徹整個山林。然而，我們遭到了中國軍隊的強大反擊。從早上到中午，從大霧彌漫到天氣晴朗，部隊組織了數十次進攻，也沒有能夠奪回那些高地。
7月14日，損失很大的第356師奉命撤出戰場。這次反攻的結果是，我們沒有達成收復高地的目的，但是阻止了中國軍隊試圖越過清水河進攻河江市區的意圖。（進攻失敗，防守還是成功的，這是越軍慘敗之後的遮羞之語，因為解放軍根本沒有向清水河以南推進的意圖。）
「招魂瀑布」、「幽靈谷」也是1984年7月12日那場戰鬥以後取的名字。這是一個小山谷，位於清水鄉。在這裏，第356師設立了一個手術站，為從戰場歸來的傷員做手術。在與中國軍隊的戰鬥中，我們的傷亡人數很大。在手術室站那個位置，有很多被帶回來的陣亡者遺體，戰友們就在瀑布旁邊把這些遺體清洗幹凈。進行葬禮之前，每個人都為陣亡戰友祈禱，希望他們得以安息。這就是我們將瀑布稱為「招魂瀑布」的原因，這是一種紀念當年戰鬥慘痛記憶的方式。
還有一個叫「死亡岔路口」的地方，那裏是清水鄉的一個三岔路口，有一條路面較寬、路況較好的公路，從河江市一直延伸到邊境口岸。
在渭川前線作戰期間，我們為了到達和中國軍隊對峙的前沿高地，起初必須經過清水岔路口。1984年7月12日戰鬥之後沒幾天，有4輛坦克推進到那個地方，結果很快被擊毀了3輛。後來，一輛開錯路的卡車也在那裏被擊毀了。中國軍隊晝夜不停地發射各種口徑的炮彈，阻止我們向前線機動兵力。我們後來開辟了新的道路，繞過森林和山丘，到達前沿陣地。
雖然不允許透過死亡岔路口，但1984年6月的一天，我們一群士兵決定冒一下險，從這裏前往前沿陣地，因為這是距離最短的路線。那天晚上，剛過淩晨1時，我們悄悄地在清水鄉茂盛的蘆葦叢中穿穿行。當時的情況很安靜，沒有什麽威脅。觀察了好一會兒，我嘀咕了一句：「這也叫死亡岔路口？」隨即起身找了個地方方便。
很快，耳旁傳來戰友的喊叫聲，叫我趕緊找地方臥倒。就在我尋找隱蔽地點的時候，各種口徑的炮彈落了下來，此起彼伏的爆炸聲響徹耳邊，幸運的是，那天晚上我和戰友們都避開了炮火的威脅，沒有人員傷亡。
還有一系列其他地名，比如「台型高地」、「姑益山」、「蝙蝠洞」、「朗羅洞」......這些名字永遠銘刻在我們這些參戰老兵心中。
作者為歷史學碩士，大學講師，專註中越戰爭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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