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鏑】
作者：冉繼軍（外交學院教授、英語系主任）
縱觀美國歷史，無論是從獨立戰爭到在北美大陸擴張，還是從稱霸西半球到確立全球性霸權，其根植於「天定命運」與「山巔之城」迷思的美式民主敘事均發揮了重要作用。當前百年變局加速演進，以「全球南方」為代表的新興市場國家和發展中國家群體性崛起，在此歷史行程中，美式民主敘事愈發難以維持其邏輯自洽，面臨越來越多的質疑。比如，近年來，美國先後操辦三屆「民主峰會」，其實質就是將「民主」政治化、工具化、武器化，以意識形態劃分陣營、煽動集團對抗，進而維護霸權私利。國際社會早已意識到，這一虛偽與雙標行徑與真正的民主精神背道而馳。因此就有了這一幕：「民主峰會」會場內，美國大談「民主」；會場外，大批示威者手舉「反對美國霸權」標語，高喊「反對民主峰會」。
二元對立的話語建構
19世紀四五十年代，美國的擴張主義者宣揚美國領土不斷擴張是天命註定，為其在北美大陸的擴張提供所謂的合法性基礎。攫取霸權後的美國又不斷強化「美國例外論」敘事，宣稱美國擁有迥異於歐洲大陸的政治及社會價值體系，是建立在自由、平等、個人主義、平民主義和市場經濟等「美國價值觀」基礎上的「山巔之城」。據此，美國在道德上和政治上優於其他國家，對維護世界的和平與繁榮不可或缺，其他國家須配合美國政策，如有國家拒絕，美國擁有實施經濟制裁乃至武力幹涉的權利。
經過多年的實踐，美國形成了一整套民主敘事體系，並在其霸權擴張中不斷更新與完善。政黨、政府和國會通力合作，在強大的資本加持下，操縱學界、智庫以及大眾媒體，以界定學術概念、發展思想理論、引領學術潮流以及確定評價體系等系統化操作，將強調人民做主的民主理念偷換為以程式性選舉為核心的美式民主，並將這一基於西方實踐的價值體系上升為所謂「普世價值」。在此基礎上，構築民主話語體系，壟斷民主敘事，剝奪占世界人口大多數的發展中國家的話語權，導致世界上多元化的民主實踐被強制失聲。
美式民主敘事的核心是「民主對抗專制」的二元對立思維。美籍阿拉伯裔學者薩義德系統分析了西方針對非西方的知識生產體系，指出在美國政府的操縱下，思想界、學術界以及媒體用「中心-邊緣」「先進-蒙昧」「西方-東方」等二元對立概念拆解世界，將西方塑造為發達、先進、文明的地區，非西方則被建構為落後、愚昧、蒙昧的社會。在此敘事中，美國肩負著「幫助」非西方國家的責任與義務，有理由去改造思想文化「落後」的國家和地區。美式民主因而被上升為評判標尺，凡是與美式民主不一致的國家政權均被裁定為「專制」或「威權」，美國應當對其進行制裁、顛覆以及改造。
自建國以來，美國一以貫之地對世界各國進行「民主對抗專制」的二元劃分，利用話語霸權將美式民主絕對化和神聖化，維護其在全球政治、經濟、文化等各領域的壟斷地位。19世紀，美國鼓吹的「蒙路主義」就構建了「民主、共和的美洲」與「腐敗、專制的歐洲」的二元對立敘事，為美國幹涉美洲國家事務提供合法性外衣。冷戰時期，美國將自身與其界定的威脅之間的鬥爭描述為「正義與邪惡的對壘」，挑動集團對抗，美國前總統朗奴·列根甚至將蘇聯稱為「邪惡帝國」。「9·11」事件後，小布殊政府也對多元的世界進行二元化割裂，喊出「要麽支持我們，要麽支持恐怖分子」的口號，美式民主敘事被上升到所謂政治正確的高度。
陣營對抗不得人心
這種非此即彼的二元劃分，現在又被美國用在了中國和俄羅斯等國身上。為了護持霸權，美國利用其話語優勢，透過渲染「民主對抗威權」的敘事，妄圖給中俄等國扣上「威權主義」的帽子，拼湊所謂「民主同盟」，制造分裂對抗，將世界各國綁上戰車。
2022年2月烏克蘭危機升級後，美國聲稱「北約東擴的目的在於以西方民主對抗俄羅斯」，借此遮蔽北約東擴給俄羅斯國家安全所帶來的威脅，將美國的地緣戰略合法化。事實上，冷戰結束後，俄羅斯甚至曾尋求加入北約。然而，為了維持在歐亞大陸的霸權，確保持續掌控歐洲，美國繼續玩弄「離岸平衡」戰略，不僅沒有解散北約這一冷戰遺留的怪胎以及集團對抗的毒瘤，反而不斷進行擴員，從地緣層面步步逼近俄羅斯，壓縮其安全空間。中情局在俄羅斯周邊鄰國不斷策動「顏色革命」，以所謂民主敘事離間俄羅斯與鄰國間的關系。正是2004年和2014年的兩次「顏色革命」將烏克蘭與俄羅斯無可逆轉地推向了兵戎相見的境地。至今，和平仍遙遙無期。
近年來，美國以大國競爭框定中美關系，以冷戰思維為中美戰略競爭定性，將其建構為「民主」與「獨裁」的競爭。其操作手法無非是繼續編織「民主對抗威權」的二元對立敘事，呼籲「民主國家」團結在所謂美式民主的旗幟下，「維護和平、安全與繁榮」，妄圖借此塑造國際社會對華負面認知，為美國爭奪民主話語的道德制高點服務，從而全面布局其對華認知戰。
在拉美地區推行「新蒙路主義」，在亞歐大陸為「顏色革命」煽風點火，在西亞北非為「阿拉伯之春」推波助瀾……在美式民主敘事的掩護下，美國或拉幫結夥挑動對抗，或幹涉內政顛覆政權，或軍事入侵肆意殺戮。美式民主敘事早已成為美國幹涉別國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早已淪為美國攫取和維護霸權私利的虛偽包裝和重要工具。打著民主旗號追求霸權的美國不可能給世界帶來民主紅利，而是制造了無盡的災難動蕩。世界大多數國家拒絕接受美國兜售的民主敘事，更拒絕在美國鼓噪的大國競爭中選邊站隊。近期舉行的中非合作論壇北京峰會透過的宣言就指出，中國和非洲作為最大的發展中國家和發展中國家最集中的大陸，同屬「全球南方」。我們始終同其他發展中國家同呼吸、共命運，堅持獨立、尊重主權和領土完整、不幹涉內政、自主、團結、發展，反對意識形態劃線和陣營對抗，在新一輪全球治理體系變革中維護好「全球南方」國家共同利益。
民主並非美國專利，也不應只有一個版本，各國人民都有權利建設符合本國國情的民主制度。尊重民主制度的多樣性，就是要承認並尊重不同國家的歷史文化、社會制度以及發展模式的差異性，允許不同的民主形態和平共存，並由歷史和人民作出最終的評判，這才是國際關系的良性發展之道。
【光明日報】（2024年09月18日 12版）
來源：光明網-【光明日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