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電影市場迎來開門紅。
截至3月10日，今年大盤票房（含預售）已突破150億，實作這一成績只用了70天，比去年提前了8天。
在一直被認為是電影「冷檔期」的三四月，【周處除三害】【沙丘2】【墜落的審判】等品質上乘的電影接連上映，讓不少觀眾和業內人士看好今年的電影市場。
IMAX【沙丘2】上海首映會現場 鐘菡 攝
不過，成本高達3億美元、以恢弘場景和震撼音效被部份影迷盛贊「為電影院而生」的【沙丘2】，上映近一周票房還不到2億，部份購票平台預測國內總票房未達3億，這讓一些影迷扼腕「好電影帶不來高票房」，甚至有人稱「中國人欣賞不了真正的電影」。
真的是這樣嗎？【沙丘2】的境遇，折射出中國電影市場怎樣的變化？
開門紅之後，今年電影票房還能在充滿變數的市場裏一路長紅嗎？
冷檔期有熱發揮
「今年3月是影迷的狂歡。」春節剛過時，影迷扈先生就看到不少電影論壇和公號用「陽春三月」來形容這個傳統意義上的「電影冷檔期」。
3月1日，影片類別市場少見的【周處除三害】上映；3月8日，大制作【沙丘2】滾滾來襲；接下來還有獲得康城電影節金棕櫚獎的【墜落的審判】以及【功夫熊貓4】【哥斯拉大戰金剛2：帝國崛起】等老牌IP……今年3月的電影市場延續著春節檔的火熱。
「今年到目前電影整體市場表現穩中向好，持續復蘇。」燈塔專業版數據分析師陳晉表示，今年含預售的電影總票房突破150億用了70天，比去年提前8天達到這個成績，除了元旦檔、春節檔的優異發揮，3月1日到12日這12天裏，電影票房已達13.58億，燈塔專業版數據記錄顯示去年3月總體票房為19.07億，「今年3月還有【燦爛的她】【功夫熊貓4】【哥斯拉大戰金剛2：帝國崛起】等影片上映，供給類別豐富，很有希望大幅超過去年3月的票房成績。」
3月電影票房延續春節檔的氣勢，兩部高品質電影的亮眼表現功不可沒。【周處除三害】，豆瓣評分8.1，截至3月12日票房已達4.15億；而【沙丘2】豆瓣評分達8.3，截至3月12日票房已突破1.71億。
連續多日拿下單日票房冠軍的【周處除三害】票房口碑雙豐收，在上海大學上海電影學院教授、副院長，上海溫哥華電影學院執行院長程波看來，「內因是影片完成度、質素、立意、表演等各方面都屬上乘，外因是其稀缺性。」程波介紹，【周處除三害】在中國香港、中國台灣市場屬於「叫好不叫座」型，他去年11月就在香港的影院看到這部影片，但票房和熱度都不如同檔期的【花月殺手】。「【周處除三害】在犯罪電影的題材尺度、表現暴力的手法以及以暴制暴背後的人文思考等方面都與大陸觀眾既有的類別電影經驗不同，有很強的新鮮感，這種稀缺性讓它能在大陸電影市場呈現黑馬之姿。」
【灌籃高手】在去年三四月「冷檔期」獲得票房口碑雙豐收 賴鑫琳 攝
在冷檔期上映題材亮眼、品質上乘、成本適中的電影，去年電影市場已有探索。去年三月，【保你平安】【鈴芽之旅】【灌籃高手】等影片的口碑和票房成績同樣表現出色。在程波看來，中小成本電影缺少大的宣發資源，在商業大片紮堆的傳統檔期容易被埋沒，但在某個相對冷門檔期裏沒有大的競爭和幹擾，「如果質素好，和市場有契合點，在開畫頭兩天排片有保障，被觀眾看到，就有口碑發酵、脫穎而出的可能性。從去年的【保你平安】到今年的【周處除三害】在冷檔期的熱發揮，也給了中腰部優秀電影更多市場信心。當下一些中小成本投資的腰部電影，更好的策略是找連線處，也就是傳統的冷檔期上映，尋找更大的市場發揮空間。」
觀眾高品質需求提升
昨天晚上10點，前灘太古裏的商鋪已紛紛打烊，MOViE MOViE影城依然燈火通明。即使是工作日，仍有大批觀眾蜂擁而至，等候當天最後一場IMAX版【沙丘2】的放映，散場時已是次日淩晨1點。
「根本買不到票。」從這部電影上映首日，家住黃浦區老西門的扈先生一直在刷影迷口中備受推崇的MOViE MOViE影城IMAX廳電影票，跨江觀影。盡管黃金時段票價155元，可從早上10點到晚上22點，這家電影院的IMAX廳每天排滿5場依然一票難求。「最誇張的是上周末，淩晨1點後還加了一場，放映完已經淩晨4點了，但視野稍好的座位票也搶不到。」據MOViE MOViE 影城工作人員介紹，【沙丘2】的票房IMAX上座率達到71%，普通廳上座率也有38%。
盡管票價達155元，MOViE MOViE的IMAX廳周末下午提前兩天已幾近滿座
然而這部進口大片在國內的票房表現並不盡如人意。截至3月12日，【沙丘2】在國內的票房只有1.71億，購票平台對這部電影的票房預測只有約3億。扈先生註意到社交媒體上觀眾為【沙丘2】的票房問題「吵翻了」，一些影迷發帖認為【沙丘2】國內票房「對不起這部電影的品質」，甚至有人上升到「國內審美教育不行」「觀眾達不到觀影門檻」。
真的是「國內觀眾電影審美不行」嗎？在MOViE MOViE影城，和女友一起來「二刷」的劉先生表示，這部電影故事情節和節奏確實不夠吸引他，特別是殖民、騎士、救世主這些根植西方歷史和宗教的元素中國觀眾很難共鳴，「但視覺、音效非常震撼，是影院才能呈現的美。」而另一位觀眾劉先生則再三表示「這部電影對硬件要求高，一定要選好的影廳。」
3月13日記者在國泰電影院也看到，盡管是工作日，中午1點場的【沙丘2】保持了近50%的上座率，十分罕見。據影院方介紹，國泰電影院三個影廳均為杜比音效廳，都排了【沙丘2】，「不管是工作日還是周末，整體的上座率均超25%，並保持穩定向上的趨勢。」
社交媒體上有人對【沙丘2】在國內票房未「爆」感到不可思議
與裝備IMAX、杜比音效影廳的火爆相比，不少影院普通影廳的【沙丘2】觀眾確實不多。程波為趕在第一時間嘗鮮，在家門口的普通影院觀看了【沙丘2】，「晚上9點多的場次，上座率只有約兩成。」
「【沙丘2】的題材決定了其內容要在較高制作水準的支撐下才成立。」在程波看來，【沙丘2】做到了形式和內容在高視聽水準下的統一，但票房的確出現兩極分化。他也打算二刷IMAX版本，「【沙丘2】需要高水平的影院放映效果才能充分感覺到，相信不少觀眾會為此二刷、三刷，它可以充分挖掘影迷觀眾的票房潛力。」在一些業內人士和觀眾看來，【沙丘2】目前的票房情況折射出國內觀眾對觀影品質的要求提升，「對一部好電影不再‘看過算數’，而是希望有更高品質的享受。」
觀眾對觀影品質的要求提升另一佐證是3D電影大幅減少。此前【沙丘】3D版就曾被影迷們吐槽太暗，今年重映的【沙丘】和新的【沙丘2】都只有2D版本。上海一家影院負責人透露，【沙丘2】上映前就有很多人關心版本。「當下觀眾對放映效果、觀影舒適度要求越來越高，3D影片整體亮度低、觀影感受不佳，除非像【阿凡達】一樣真的做出驚艷的立體效果，否則觀眾還是更青睞2D版。觀眾喜歡，我們營運也方便。」
開門紅能否延續成長紅
在分析【周處除三害】數據時，陳晉註意到這部電影的「破圈」之勢：目前該片二線城市貢獻票房達43.2%，四線城市票房占比21.7%，「影片上映後三四線城市票房占比逐漸升高，證明了影片的口碑從高頻影迷群體逐步破圈至普通觀眾。」
購票軟件上的票房分布圖更直觀地反映著變化。3月1日該片上映之時，僅在上海拿下票房冠軍，第二天又在北京、湖北和南方沿海省市「攻城掠地」，到3月4日已占據全國所有省市的票房冠軍。【沙丘2】則逐漸呈現出這樣的態勢：3月8日上映當天起便一直在北京、上海兩地穩居票房冠軍，未來數日的預售情況則在不斷穩定和擴大。
【周處除三害】從上映首日僅上海一城票房奪冠到幾天後全線飄紅
「特效大片越來越‘大’、越來越依韋特效影廳的放映效果是全球電影產業的趨勢。」MOViE MOViE影城工作人員表示，在串流媒體沖擊之下，為了吸引觀眾到實體空間內觀看電影，好萊塢大片廠選擇投資視聽特效大片，來確立影院不可取代的優勢。「這樣的背景下普通廳的確會受到一定的沖擊，作為影院，會期待有優秀的、多元的中小成本‘好故事’持續供給普通廳的銀幕，讓觀眾依舊對進到電影院的體驗保持信心。只要電影內容足夠好，電影院就一定不缺觀眾。」
除了電影本身，不少觀眾也期待圍繞電影開發更多的文化交流活動。MOViE MOViE影城圍繞【沙丘2】推出了一系列配套活動，還與毗鄰的庫布歷克書店舉辦了兩場專題文化沙龍，邀請科幻、電影、文學等方面的專家為觀眾普及【沙丘】的歷史背景和文化內涵。【周處除三害】上映期間同樣舉辦了學術類映後活動，其首周上座率也達到41%。
目前購票平台紛紛將【周處除三害】內地最終票房預測在6億以內，雖然不及春節檔幾部頭部電影，但在程波看來，這部投資1000萬的電影從影響力和投入產出比來看是「當之無愧的爆款」。「目前所謂的爆款大多數是大投資、大制作，【周處除三害】的意外爆火值得大陸電影人思考，如何控制好成本、建立良性生態，將資金投入到劇本創作和制作中，而不是依賴流量演員去博票房。」
「中國電影市場的發展繁榮，票房不是唯一檢驗標準，能誕生票房不高但是足以留在電影史上的作品同樣重要。」程波認為，今年春節檔超出預期，【熱辣滾燙】【飛馳人生2】【第二十條】等幾部影片盡管和前幾年頭部影片相比都「不太起眼」，但制作水平糊整體票房都不錯，好的文本質素加上檔期合拍度，帶來了龍年電影市場的開門紅。「今年是龍年，以舞龍為例，龍頭、龍腰、龍尾都很重要，第三節、第四節的作用不如龍頭龍腰，但保持這些連線處不斷，才能連成一條生龍活虎的線。」在他看來，全年52個星期，「某種意義上每個周末都是小的檔期，可以充分利用起來」。他認為，接下來電影市場中五一檔、暑期檔、十一檔、賀歲檔等幾個重要檔期是毫無疑問的大票倉，但電影市場在爆發的同時，也要能連線不斷，維持市場細水長流。
文/上觀新聞記者 鐘菡 簡工博
編輯/崔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