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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那片蘆葦蕩

2024-01-27國風

故鄉那片蘆葦蕩

◎趙靜玉

冬天的遺址公園裏最引人註目的應該是湖邊那一叢叢的蘆葦了。雖然葉子已經稀疏,也由翠綠變成枯黃,依然亭亭玉立,頭上頂著蓬松的蘆花,風來時隨風而舞,雪來時傲然挺立,從容應對,風停了,雪住了,依然如故,不卑不亢,充當著野鴨們的庇護所。

每次路過湖邊總要慢下來,或者停下來看一看這片蘆葦,看著它們,就會想起小時候村莊周圍那大片大片的蘆葦,還有和蘆葦有關的往事。

故鄉南邊是伊河,北面是洛水,俗稱夾河灘。在這塊平整、肥沃的土地上有一望無際的蘆葦地,它像一個大大的搖籃,小村就躺在這舒適的搖籃裏,幸福安詳。在七八十年代,那片蘆葦蕩是每家每戶生活開支的主要來源,也是我們的遊樂園,我們親切地喊它葦園兒。

母親常和我說起這樣一件事:母親在編葦席,我就躺在前面哭,母親一邊編席子一邊想,我再編一根兒就去哄孩子。母親的被子一點點向前延伸,我也向前一點點移動,母親始終沒有起身哄我,直到我哭累了,睡著了才起身把我抱回床上。母親說完總要嘆口氣,滿是心疼。

這些我是不記得的,我的記憶裏是母親蹬著石滾碾蘆葦時看似輕盈,實側沈重的腳步;是母親一年四季坐在地上編葦蓆的身影;是每晚母親給席子包邊時的咚咚聲;是母親常年纏滿膠布皴裂的手。母親一刻不停地忙碌著換來我們的生活費還有我和哥哥的學費。

回憶起和蘆葦有關的往事,母親最後總要說一句,那時候真苦啊!而那時候小小的我們怎能體會這種辛苦,葦園兒留給我們的都是些美好的記憶!

春天,我們女孩子最喜歡去的地方就是葦園兒了,因為那裏有遍地的野花。下午放了學,我們結伴來到離學校不遠的葦園兒地裏采野花。蘆葦剛頂出一尺多高紫色的嫩芽,像一個個俏皮的孩子,精神抖擻,在這些嫩芽間是各種顏色的野花,有黃色、白色、紫色,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把蘆葦地打扮的漂漂亮亮,伴著西邊的晚霞和溝渠邊高大挺拔的楊樹,組合成一幅美麗的畫卷,我們留戀其中,忘了時間。直到天色暗下來,才手捧野花,依依不舍的離開。

到了夏天,蘆葦長得又高又密,風一吹沙沙做響。葦園兒裏有一種鳥,學名不知道,我們叫它葦喳喳,它們把窩搭在兩棵蘆葦之間,而且是在葦園深處,我只聽到過它的叫聲,始終沒見過它的真面目。比我大半歲的表哥常去葦園兒裏掏鳥窩,給我講掏鳥窩的一些趣事。膽小的我是無論如何不敢走進葦園兒深處的,只敢在葦園兒邊上摘一些野花和野草莓,每每表哥眉飛色舞地講起他的收獲時,我只有羨慕的份兒。

有一次和哥哥一起去收割過的麥田裏揀麥子。我們來到葦園兒和麥地相接的地方,那兒常常有和蘆葦離的太近而漏收的麥子。正在揀麥穗,看到不遠處的兩棵蘆葦中間有一個鳥窩,離地面有一人多高,這次的意外發現讓我們很是興奮。聽鄰居一位爺爺說過,有人掏鳥窩時,張著嘴,結果一條蛇從鳥窩中竄出來鉆進了他嘴裏。這事兒不知是真是假,卻讓我們對鳥窩有了幾分懼怕。可就在眼前的鳥窩又不忍放棄。和哥哥商量 ,他站在鳥窩後面把蘆葦往下彎曲,我遠遠的站在前面,閉緊嘴巴踮起腳尖往鳥窩裏探視,發現裏面並沒有蛇的影子,而是有兩只羽翼還不豐滿的小鳥兒。我和哥哥把它們帶回家,想像著把它們養大後我們就有兩只小鳥朋友了。我找來一個紙盒子,放些棉絮,把新鮮的麥子掰開了餵它們。它們無精打采地趴在棉絮上,對食物毫無興趣。看著它們可憐兮兮的樣子,心生憐憫和後悔,繼而想到它們的爸爸媽媽回來之後找不到孩子該有多傷心呀,可又沒有把它們送回去的勇氣。就這樣看著它們消失在我的生活裏。這是我第一次掏鳥窩,也是最後一次。

整個童年沒能走進葦園兒深處探險是一個遺憾,但葦園兒邊那些形狀各異的小水坑彌補了這一缺憾。小水坑裏的水都不深,淺淺的一汪水裏,那搖曳生姿的水草間,有小蝌蚪、小魚、小蝦、小泥鰍等遊弋其中,生機勃勃,熱熱鬧鬧。我們著了魔似的被它吸引著,一有空就往水坑邊跑,沈醉其中,不忍離去,恨不得把小水坑搬到家門口。當然這是不可能的,於是我們找來罐頭瓶在裏面鋪些沙子,放幾枝魚草,一個濃縮版的小水窪就做好了。

春天捉來小蝌蚪放在裏面,看它們一天天長大,先長出後腿,然後小尾巴一天天變短。通常瓶中的小蝌蚪還沒長出前腿,田野裏的小蝌蚪已經變成小青蛙,自由自在的蹦跳著,歌唱著。覺得瓶子裏的小蝌蚪好可憐,趕緊給放回小水坑裏。

放了小蝌蚪,再捉來小泥鰍或小魚兒放在瓶子裏接著養。記得有一次是夏天,表哥和表弟來家裏玩。我們突發奇想,把壓水井邊的水池子堵起來,放滿水,然後用磚頭和料姜石在水池中分出一格一格,把小泥鰍放在裏面,趕著它們在其中遊來遊去,有一只小泥鰍不堪忍受,趁我們換水的時候順著排水口溜了出去。我們為了找到它,分成兩組,一組往池子裏放水,一組去院子外面的排水口處看小泥鰍有沒有出來。忙活半天,始終沒能見到小泥鰍的身影,只好做罷。

有好長時間一直惦記著那只小泥鰍。擔心它會不會在下水道裏長大了,堵了下水道。

去葦園邊的小水坑裏摸田螺也是件有趣的事情。和小夥伴們一起趴在水坑邊,仔細看,在岸邊的水草上、坑壁上有一個個圓圓的小東西,那就是田螺了,懶洋洋的小東西,輕而易舉就被我們俘獲了。回到家,我們把田螺肉挑出來洗幹凈,炒熟了分著吃,直到今天,再沒有吃到過那麽好吃的田螺肉了。

那時候的大人們都很忙,忙的沒有多余的時間去留意我們的行蹤,更沒有時間陪伴我們,反倒是葦園兒和它周邊大大小小的水坑陪伴了我們整個童年。

我們一天天的長大,終於能體會到大人們的辛苦,可是隨著鎮上針織業的發展,人們不再以蘆葦為生,蘆葦完成了它的使命,消失在我們的生活中,隨之消失的還有我們一去不返的童年。

然而,往事並不如煙。幾十年過去了,在我們像陀螺一樣轉動著的一個又一個間隙,常常會想起過去的一些事物。那些雲煙般的過往,飄飄渺渺,在腦海裏浮現又定格,深深鑲嵌於我們的生命中。比如兒時故鄉那大片大片的蘆葦。

壹點號 煙台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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