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青綠】的色彩和它的故事主題一樣,講述文明中的歷史,和歷史中的文明。
這文明不是皇家對藝術的偏愛,而是人民對藝術的創造力。
無需任何語言,所有對歷史中默默無聞的文明創造者的贊美,都在一次次俯探騰躍中流傳開來,這就是【只此青綠】的魅力。
作者 | 王重陽LP
編輯|小白
排版 | 板牙
本文圖片來自網絡
青綠舞翩翩,畫者是少年。
嚴格地說,【只此青綠】不是一部電影,而是一部以電影形式展現的大型舞蹈。
2021年,【只此青綠】在北京國家大劇院首演,2022年該舞劇選段登上春晚,隨後開啟了三輪全國巡演,直到今年登上國慶檔的大銀幕,【只此青綠】終於擁抱了電影觀眾。
和舞台版相比,電影版【只此青綠】多了許多渲染的特效鏡頭,以及用文字輔佐一個故事的品讀樂趣。讓人們看到一個現代文物研究員如何穿越近千年的時光,探尋【千裏江山圖】作者——
十八歲少年希孟的人生情境。
然後,無論此前有沒有看過這部舞劇的觀眾,都被一種復雜的心緒纏繞:
感動、震撼、嘆息、驚訝、遺憾……還有意猶未盡。
盡管自始至終,它沒有一句台詞。
【只此青綠】表達出的一種對少年畫家希孟的遺憾令人動容,更讓人動容的是影片幾個章節裏「繪」盡希孟所處的時代中,各種人物透過筆、墨、顏料等小故事的刻畫,將自己與一個時代的偉大畫作聯系在一起:
「就當我與你一同看過了這河山」。
時代中永遠不會載入史冊的眾多匠人,在【千裏江山圖】中得以永生……
和畫作者王希孟一樣。
如果結合歷史來看,北宋,這個誕生了【千裏江山圖】的年代,有蘇東坡,也有黃庭堅;有【清明上河圖】,也有【千裏江山圖】。
古人講究「字畫同源」,因此在影片展線【千裏江山圖】時,我們可以看到題跋細節:
蔡京的題跋告訴人們,作者王希孟是北宋畫院的學徒,但天資聰穎,隨後得到宋徽宗的欣賞與指點,得以完成這幅曠古巨作。
這就是北宋,它的藝術成就和它的終局宿命讓人惋惜。
若是了解歷史,欣賞【只此青綠】便又多了一番心緒。
0 1
少年與少年
在此先向全體舞者致敬。
他們的表演很完美。
【只此青綠】中養眼的場景是連貫的,一氣呵成的。主演張翰、孟慶旸、謝素豪、劉洋等一眾舞者奉獻了絕佳的舞姿,他們和她們的舞蹈是【只此青綠】的靈魂。結合電影版的故事性表達,讓文物研究員和畫家希孟的相會頗具深意:
置於穿越的場景中,兩名少年絢麗熱切的舞姿讓他們隔著一幅畫卷「對話」:
少年問:
「你在哪裏?」
少年說:
「我在這裏」。
隨著 展卷、問篆、唱絲、尋石、習筆、淬墨、入畫,觀眾跟隨文物研究員「展卷人」的暢想,一同進入了那個創造出【千裏江山圖】的時代。
見鄉間女子婉約,笑書院夫子失態。
望山中匠人艱辛,看畫者望天興嘆。
恍然間現代的少年時而開懷,時而悲戚,只因畫家少年生活的時代有太多值得探尋的故事。隨著視角的移動,在【千裏江山圖】中的某一處景致裏,人物都「舞」了起來——
或靈動或剛毅或柔美,中國人的文化,中國人的靈魂,都在這幅山水中盡顯風韻。
【只此青綠】的色彩和它的故事主題一樣,講述文明中的歷史,和歷史中的文明。
這文明不是皇家對藝術的偏愛,而是人民對藝術的創造力。
無需任何語言,所有對歷史中默默無聞的文明創造者的贊美,都在一次次俯探騰躍中流傳開來,這就是【只此青綠】的魅力。
透過一卷青綠,看盡少年希孟從意氣風發到油盡燈枯,看盡匠人素女打造研磨,分場景展示的故事或磅礴或柔美,皆有著極大的震撼。
舞動之間,過去的人和物都充滿了生機,在我眼中綻放漣漪。
當千百年前的文物打動今人時,亦是古人與今人跨越時空的交流。
我認為「希孟」是一個人,也是【只此青綠】中的一群人。
傳世至今的畫作,在一幕幕舞中運用色彩的斑斕與優美的舞姿,交織出一種傳承和致敬:
文化藝術,植根於可以讓其生長的土壤。
02
江山與歷史
希孟去哪兒了?
這個少年在畫完【千裏江山圖】後泯然無蹤,從此消失在歷史中。
他和他的【千裏江山圖】,與同時代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後世黃公望的【富春山居圖】等長卷並列為中國十大傳世名畫,不同的是後兩位作畫時年歲皆比他長,尤其是黃公望,畫【富春山居圖】時已是80歲高齡,而希孟還是個18歲的翩翩少年,可見其天才。
這幅繪卷在百年中也僅展出四次。
隨著歲月流逝,每一次展出都是對畫作的損害。電影交代得很清楚:
終有一天,它會隨著作者一起融於歷史長河中。
現在,修繕只是盡力延長它的生命。
文物修復者要做的,是在有生之年讓畫作保存得更長久。然後讓繼任者接棒,延續民族文化的瑰寶。
【只此青綠】要做的,則是讓盡可能多的人知道【千裏江山圖】背後的故事。
然後,在未來可能的某一天,讓你我正式與它告別。
一如電影中,這位少年在畫作的一端,那位少年在畫作的另一端,兩人終於在現代的展會上相識,希孟笑著看著眼前珍惜畫作的展卷人(文物研究員),執宋人揖禮……
此刻,值得淚下。
或許,這位早逝的少年也在感謝後人的愛護吧。
在歷史記載中,希孟於十八歲時,用近半年時間創作此圖進獻宋徽宗,後徽宗將此圖賜給寵臣蔡京。政和三年閏四月八日,蔡京得此圖時,希孟已故,年二十余。
從畫技「不甚工」到繪制出逾十一米的恢宏巨作,希孟用時不到四年,其作彪炳千秋,其命令人扼腕。
此後,滄海桑田,王朝興廢。
戰火、災害、失散、離別……許多寶貴的作品還能流傳下來,已是不易。
藝術如畫作【千裏江山圖】,讓後人得見。
感懷如故事【只此青綠】,可博今人贊嘆。
03
電影與隨想
【只此青綠】算是今年國慶檔的一朵「奇葩」(非貶義),它讓我眼前一亮,也讓我心中一嘆。
因為觀眾很少能在電影院裏看到這類作品,或者直白些說:
觀眾很少能接受一次文化熏陶和藝術科普。
有人問了:
「娛樂不好嗎?」
問題是當娛樂也「樂」不起來的時候,不妨靜下心來回顧一下歷史。
9月30日北京首映禮那天,【只此青綠】映後,全體主創主演與觀眾見面,他們溫良、謙和、誠惶誠恐,不知這部電影的命途。
現場有很多人發言,有位觀眾說:
「我們都從畫中來」。
我認為是絕佳的總結。
中國的歷史文化需要保護,也需要發揚光大。
【只此青綠】讓我從心裏發出贊嘆與感動。
不僅是故事呈現的千年之憾,也是眾多舞者精彩、優秀、絕妙的表演。
對於現今的中國電影市場,不妨先行假設:
如果大家總是在抱怨電影院裏好看的電影不多,類別也稀少得可憐。那【只此青綠】這類藝術作品,也許是一種優質的補充。
或者更長遠地看,培養觀眾審美情趣和觀影眼光,即培養市場對不同類別影片的接納程度,【只此青綠】也許是一個好的開始。
我記得現場觀眾都被【只此青綠】的畫面與意境感動,那種「我與你一同看過這河山」的情緒,未嘗不是一種愛國情懷,而且它更立體、更生動、更美。
也許觀眾和市場,都需要培養,又可能他們需要的是真正的藝術。
把【只此青綠】中任何一段剪輯出來都可以放在影片平台上傳播,這是它的優勢。也符合當下主流觀眾偏年輕化的趨勢——
觀眾,其實很需要有營養的文化作品,從中了解一個國家的歷史,一個民族的精神,一群人的遺憾,一代人的風采。
畢竟我們都是畫中的故事,也是畫中的人物。
少年人該有的意氣與活力,不該早早地被掩蓋。
正如【只此青綠】中的希孟長揖展卷人,畫面無聲,盡是期許:
青綠舞翩翩,畫者是少年。
江山共覽盡,青絲不等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