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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宵宿在誰家

2024-04-24國風

文 / 姜一華

改變,往往是在一個不經意的細節之中。與郭永安先生的第一次見面是個雨天。我自漢口到不甚熟悉的武昌尋他。路上對陌生的環境很是忐忑,唯恐迷了路,又或者晚了點。然而,終於是見到了。不僅僅是喜悅,更多的是感激。郭永安先生似乎有一種天然的魅力,與生俱來的特質使你很容易便和他拉近距離,直訴胸臆。那天我們聊的不多,卻一直很燦爛。

我曾在內心無數次揣摩郭永安先生,思想中形成了很多關於他的認知和形象。然而,都不確切。今天我終於拿起筆來進行一個記錄,是時間和實踐給了我一個新的註腳和啟示。我一直試圖在書法、詩歌、哲學、美學及評論之間找到一種平衡的切入點,然後再用這種雜糅的視角來敘述最直觀的感受。不要華美,力求真實。以期反映出書法作品給人最直觀的特性和最直接的享受,情感和文字始終忠實於自身對美的認識和追求。我覺得郭永安先生在美的追求應該和我是一類人。不同的是,他用書法表達了這種渴望。郭永安先生用線條、氣韻、著墨及枯實等各式筆墨語言陳述各種書體的氣質,但又全然不屬於某一種特定的書體,有特點、美感、也有一些哲學的況味。而我卻只有停留在腦海裏的一線想法,淺嘗輒止卻樂此不疲。

每每夜幕初降,我總喜歡坐在書房裏。泡一杯清茶,靜靜的坐下,什麽也不想,就是坐坐。羅漢床的對面站著郭永安先生的作品,他和我一起坐著。或共捉一線微風,或同享一縷晚霞。落日的余輝偷偷的灑在地面上,一切如昔,都是那樣的美好。美和藝術就是一種共生,他們同時存在得難以割舍。手裏的茶,墻上的畫,在美的氤氳中,幾上的紫砂蓮蓬似乎也瞬間開滿了甜甜的花兒,字也活了起來,輕盈的跳躍著,映入眼簾,刻進心中。這種美的享受使我的思想一直跳躍著,他引領著我去探尋郭永安先生的書法,去進一步體味其內涵和本原。

郭永安先生一直忠實於自身對書法美的認識和追尋,他自覺的拒絕任何形式和任何結構的虛偽。通觀其作品可發現一條清晰的脈絡:第一階段,先是求形,再是求意;第二階段,以意還形,從本質觀現象,力求形與意的統一;第三階段也就是現階段的不似之似,身心同一的追求。郭永安先生幼從顏、柳入手,中得「二王」要義,涉以宋四家。尤其近時,又廣泛交流,吸他域之風為己所染,引他人之長為己所用,面貌漸無又面貌漸生。他把自己的書法像釀酒一樣擱置,讓其在不經意的時間和經常的思索揣摩中發酵,不急不躁,任其自我芬芳。

對於書法來講,靈性是一種必需的特質。沒有靈性的引導,就難得有書家自身的特色探索。許多學書者往往究其一生也難脫離他人面貌。這是一種幸運,更是一種大不幸。也許並不是缺乏靈性,而是不註重對自身靈性的培養,不能透過實踐和韌性將靈性轉化為筆墨的靈性和思維的靈性。所以千篇一律,所以蕓蕓眾生。而郭永安先生卻不,他大膽的跳進去又大膽的蹦出來,並不停的迴圈往復。來來去去,回回返返。不是見異思遷,更不是驛馬難留,是一種無畏的探索,是一種可貴的魂靈。所以我們才欣喜的看到,郭永安先生的書法既有傳統的碑帖意味,又存有現代之風格意蘊,並列不悖。看上去很美。讀起來很美。想起來也很美。

一直以來,很喜歡元曲【天凈沙】中的一句話「今宵宿在誰家」。泛黃色的書頁中一句古老的話。作者沒有留下名字,卻給了我們後來人更多的想象和向往。自在根植於選擇,選擇發蒙自堅持。身土不二。郭永安先生的書法之路恰如這句充滿智慧的元曲。遍入諸家,不宿他家,自留我家。這與他長期的探索、吸引、沈澱、昇華是密不可分的。所以,我認為郭永安先生的書法瀟灑、執著、堅強。我有理由相信,郭永安先生的內心必是細膩溫柔,既有江南才子的倜儻不羈,又有嶺南雅士的溫潤飄逸。師法先人而後雕琢造化,這是骨子裏的清高和深邃,隱之於無形,現之於筆端。線條之粗細、墨色之濃淡,氣勢之疾緩,筋骨之柔壯,神韻之俗雅,等等,蔚然而呈之一紙,切骨入髓。其內秀之手法及情操之追求,落筆下來便是花開三月,沁人心神。

在人生的生命過程中,在路上的狀態是一種最美好的狀態。人們在前行的路上不斷的發展,不斷的變化,不斷的否定與自我否定,不斷的用生命傳承、開啟生命,過程雋永又輝煌。生,很容易;活,卻不容易。身心純粹的去做一件自身喜歡的事物是一種很艱難的奢侈。在生活的壓力和世俗的擠壓下,許多人不得不放棄自己的愛好、理想乃至信仰。所以我們的生活越來越淡,越來越平庸枯燥。而我們的郭永安先生卻能像鬥士一樣,始終不出賣自己對書法的狂熱和捍衛。他自覺的把自己的事業和生活融進書法,為之努力、為之奮鬥、為之堅守。在書法的面前,他純粹的像個孩子。郭永安先生對書法的熱愛是無條件、無目的、無個人的。這種迷戀沈浸很是難得,更是長久的。他的精神、他的態度、他對書法的義無反顧,使他成了一個勇猛精進的大寫的人。我不僅欣賞他,更是敬佩他。

在嬗變中尋找平衡,於細微處見驚雷。郭永安先生的書法和精神帶給我的震撼是巨大的。讀他的作品總能給我許多新的體會和認知。如飲醇酒,如聞仙樂。得到的是美,忘卻的也是美。恰如南宋詩人嚴蕊的一句詞「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郭永安先生用書法把他的微笑拈花,平實真切,更清冽感人。春去秋來,明心見性,一切依舊那樣美好。

郭永安先生帶來的這些感想一直感動著我。不論是在歸家路上,還是在異鄉的漂泊,在時光的顛簸中,這些感想和感動最終醞釀成一首小詩:

浪漫在青花杯中凝成琥珀

喝醉了酒,踉踉蹌蹌

挽半彎新月鋪成團圓

一筆揮天/

魏碑漢書,輝煌總藏在身後

氣生丹田,胸懷吼過峰頂山前

蓮花傲骨悄然盛開

握住朵朵思念/

層林渲染,潑墨寫情懷

書生意氣早已把白露看穿

不論有過多少從前

鮮花插滿衣襟那笑依然/

——— 2012年4月22日於漢上

(作者系中華詩詞學會會員/ 山東籍80後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