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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舉「珍珠生」

2024-01-16辟謠

在雲南省丘北縣第一中學,有一群特殊的學生。學生父母有的留在山區務農,有的外出務工。這些學生家境普通,但是有一顆求學的心。

13歲的李想出生在偏遠的小山村,離縣城將近60公裏,在她小學時父母舉家搬到縣城裏,她的母親成了一名超市營業員,父親是貨車司機,常年在外,家裏供哥哥上大學之余,經濟吃緊。

她的同班同學林春春住在丘北縣山區,她是家裏的第六個女兒,五個姐姐小學畢業後早早輟學打工,她一直擔憂自己上學和生活費的支出給父母帶來太大壓力,害怕失去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

和她倆玩得比較好的楊曉瓊,二年級開始獨自一人生活,父母離異,加上母親一直在外地打工,楊曉瓊7歲開始自己學著做飯做菜,她時常想念母親,但理解母親是為了給她更好的生活、能夠安心學習才遠赴他鄉。

同樣來自鄉鎮小村莊的海芬,父親在家務農,她一邊利用假期打臨工,一邊照顧年齡尚小的弟弟妹妹們,她從小就明白自己不能給家裏人添亂,她喜歡上學,因為「上學比幹活舒服多了」。

像這樣的孩子,在丘北並不在少數。當他們為學費生活費發愁之際,中歐基金真心公益基金和新華愛心教育基金會找到他們,為這些孩子提供資助,將他們匯聚在同一個班級,這意味著未來三年的初中生活,孩子們將有希望平穩地完成學業。

如今,這些孩子是這所學校的驕傲,他們擁有一個共同的名字:中歐基金珍珠生。

丘北一中中歐基金珍珠班

懵懂的相遇

去年八月,孩子們收到學校的通知去往丘北縣第一中學,在去往學校的路上這些學生都還不知道他們即將參加的夏令營活動是什麽。李想只以為是新學期的開始,她很期待,「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但感覺應該很好玩。」

她的父親是貨車司機,常年在文山州裏送貨,忙的時候兩三周才回家一次,每次回來只待一個晚上,「有時候爸爸夜裏才回來,我醒來還沒看到他,他就已經走了。其實會有點難過,我挺想和他聊聊天。」

小時候,李想會埋怨父母陪伴她的時間不多,但習慣了獨立學習生活似乎讓她成熟得更快,她說自己在五年級就慢慢懂事了,她知道父親努力掙錢,是為了這個家庭,為了供她和哥哥讀書。

李想的哥哥在高三那年終於成為「珍珠之友」,雖然不是正式的珍珠生,但哥哥還是覺得非常開心。哥哥高考考入浙江麗水的一家醫學院校,李想的夢想和哥哥一樣,成為一名醫生。見多了身邊老人常年受病痛折磨,並且因為經濟壓力無法接受很好的治療,成為一名醫生似乎成了很多珍珠生的共同夢想。

在夏令營的活動上,李想看到了關於珍珠生的影片介紹,第一次理解了珍珠生的內涵——「撿回珍珠計劃」就是為了幫助家境相對困難、努力求學的初高中珍珠生,能夠享受到公平而有質素的教育機會。

那一刻,李想受到了觸動,「雖然我們可能會被埋沒在海底,但是我們就像珍珠一樣可以散發出光芒。」

當從輔導員口中,第一次聽到「珍珠生」一詞的涵義時,海芬便很喜歡這個詞。對於這個詞,她有自己的理解,「珍珠生就像埋藏在沙塵中的一顆珍珠,需要有人把它撿起來,放回他本來應該在的地方。」

她認為自己的特質有點像珍珠生。一個比較貼近的例子是,她的母親在廣東務工,父親留在村裏務農,她從小在學習上很自律,寫完作業才會去玩。學習之余,她經常幫著家裏人幹農活、做家務。

第一次看到初中學校的大門,林春春發出了驚嘆。之前她在鄉鎮小學讀書,學校是鐵門,而現在的縣城中學是自動門,校園又是如此之大,是小學的兩倍。使她驚喜的還有宿舍接水、上廁所都很方便,這樣便利的生活,在山區的家裏是無法想象的。

她是一個內向的女孩,說話聲音也是輕輕的,在夏令營活動上,剛遇到同學,因為不熟悉,她有一點害怕,甚至偷偷哭了一次。但是,在團隊活動的一個個遊戲中,她不知不覺與同學混熟了。

珍珠生在操場上進行體育活動

「非常有趣,讓我認識了很多人。」回憶起屬於珍珠生的夏令營活動,林春春這樣說。

最令她印象深刻的是,曾經同為珍珠生的誌願者,向他們分享自己的大學生活,這深深吸引了她,她堅定了上大學的想法。

同樣在夏令營活動中,與同學熟悉起來的還有楊曉瓊,她在裏面認識了一群好朋友。

楊曉瓊記得,當時有一個活動是輪流交換姓名,直到找回自己的名字。剛來到夏令營的時候,她不敢和男生握手說話,有點膽怯、陌生,但是進入這個活動之後,她很快與大家熟悉起來,雖然大約七分鐘的遊戲結束之後,很多同學都找不回自己的名字,但是彼此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

五天的夏令營活動結束後,楊曉瓊很不舍,以為再也見不到這些朋友了,「同學的關系感覺變得跟朋友一樣密切。」

直到夏令營活動結束的那一天,孩子們還不知道自己即將成為珍珠生,而且會在一個班級度過未來的學習時光。

開學後,受到校方推薦的孩子們填寫了申請表格,經過老師的家訪認定後,他們正式成為了一名珍珠生。

當楊曉瓊與同學們重逢,她形容那一刻的心情,「喜悅又幸運,我居然能在這麽多人中當一個珍珠生。」

漫漫求學路

在珍珠班,很多學生來到這裏都經歷了一段艱難且漫長的上學之路。

海芬的家距離學校大約60公裏,去海芬家訪的路上,山路崎嶇,汽車不停顛晃,丘北縣第一中學初中部部長李德鵬忍不住感慨了一句,「這個地方出來讀書,真的太難了。」

海芬回憶起自己考上丘北一中時的心情,十分開心,「意味著半只腳已經踏出去了農村。」

和海芬一樣,林春春的家也在距離學校有五六十公裏的山區。交談當天,她剛返校,父親開摩托車把她送到村路口乘車,之後她乘了兩個多小時的大巴車才抵達學校。到學校之後,她因為暈車感覺頭暈乎乎得惡心難受。

一趟大巴車費25元,後來媽媽為了節省車費對她說,盡量別回家了吧。所以林春春基本一個月才回家一次。

珠生回家路上隨處可見的草垛與群山

終於進入了理想的中學,孩子們卻遇到了一個共同的難題,那就是家庭無法負擔他們的生活費。

林春春家裏的房子是政府給蓋的,「我沒有別的要求,夏天雖然很熱,但是雨天能躲雨就行。」令她開心的是家門口有一棵大樹,小時候她經常爬上去玩耍、乘涼。

父母沒有正式的工作,林春春家裏養了二十幾只羊,一頭牛,平時靠賣牛羊和玉米掙錢,母親身體不好,只能偶爾幫老板幹活,扒玉米、采辣椒、鋤地,一天掙一百多,但是經常沒有活幹。

家裏的經濟壓力,她從小就能感受到。去年父親砍掉了門口的大樹,因為樹蔭擋住了家裏的牛廄。她覺得心裏有一點傷心,但沒有流眼淚。

由於家庭收入微薄,開學一個月後,父親告訴她,現在每個星期生活費需要150元,一年下來上學的開銷也要一萬元,家庭負擔不起,希望她轉學回鄉鎮中學,之後畢業考職校,早點工作。

但是她不想這麽早放棄學業,她想去感受大學生活。如今,她所慶幸的是,基金會提供的補助已經很大程度上減輕了父母的負擔,讓她暫時得以安心求學。

林春春提到的補助,是來自中歐基金真心公益基金會的資助,每年給予每位「珍珠生」2500元生活補助款,三年共計7500元,由學校每學期發放給學生。

據上海市中歐基金真心公益基金會理事長於嵐介紹,「真心公益基金會」成立於2022年9月,已經資助了140名珍珠生,初心是為了支持社會公益,助力美好生活。在於嵐看來,中歐基金開始資助「撿回珍珠計劃」是頗有淵源的事情,兩者的理念有契合之處,比如「撿回珍珠計劃」不只看重孩子的成績,更看重的是孩子的品格教育,希望珍珠生能夠求上進、能吃苦、樂助人。

珍珠生們為父母準備了自制的新年禮物

對於同為「珍珠生」的李想來說,每個月250元的補助是分量很重的一筆錢。她是走讀生,每天的早飯和中午飯在家裏吃,唯一的開銷就是晚飯,她在學校裏吃,一般打菜兩素一葷需要花費八塊五,補貼正好可以補足這筆錢,「雖然這筆錢可能在那些很富有的家庭裏不算太多,但是也夠我一個月的生活費了。」

她說,母親一個月薪金兩千元給正在上大學的哥哥當生活費,父親的收入用作家庭的支出,有了這筆補助,她的生活費不再成為家庭的負擔,她很感謝這筆資助,「可以給父母減少一點點壓力。」

從小,李想就懂得省錢,「不是特別需要買的,就沒必要去買,我想著可以把錢攢下來。」在他們家的房子裏,她在好幾處地方都攢著自己的零花錢。她說,雖然父母一直沒有和她說經濟壓力,只讓她好好學習,但是她能感受到父母的負擔,有時候她聽到父親打電話回來說,一個月沒拉到貨,沒掙到錢。

在老師眼裏,李想是個積極認真的女孩,坐在教室第二排,上課經常主動提問題,也會舉手發言。

從小學四年級起,為了給家裏貼補家用,每年暑假海芬就會跟著父母去雇主家做農活掙錢。

她常幹的農活有扯煙葉、扯辣椒、扯花,每天幹完活,她才能拿到這筆錢。最忙的時候,她有一次扯煙葉扯到淩晨三點,回去吃完早飯又回去幹到晚上十點。

勞累的農活,免不了對身體造成損害。有時候,大熱天摘花,她很熱。下雨也不是好事,一下雨,她只能泡在水裏摘花,全身都濕透了。為了摘辣椒,她的手被辣椒汁灼傷,夜裏疼醒。摘煙葉也不輕松,她的手曾經被根莖刮出長長的一道傷口,但是她沒停止幹活,傷口因為長時間浸泡水中感染了,一直腫痛。

海芬一心惦記著賺到的錢能減少父母的負擔,「每次很累的時候,我心裏都會想,再堅持堅持,開學了就不用扯了。」二十多天加班加點的幹活,她能掙到一兩千塊錢。這筆錢最後用來充飯卡和交生活費,基本都能覆蓋了。

平日裏,父母總為他們的上學支出擔憂,「有的時候他們會說,家裏學習的人太多,供不起了,讓我們少花一點,他們去借一點來。」

當她知道自己獲得了中歐基金真心公益基金會的資助,她很開心,她說因為這筆費用已經幫她解決了一半的生活費,「我的爸爸媽媽不用再那麽操心了。」

得到支持後,她少了經濟上的擔憂,更能全身心投入功課,她有一個新的目標,「好好學習,發展更好的自己,考上好的高中。」

樸素的願望

這些小學裏的佼佼者,進入珍珠班之後,很快發現同為珍珠生的同學,成績優異並且學習刻苦。他們共同的感受是,學習壓力變大了。

楊曉瓊在小學排名前十,到了初中排名五六十,她感慨,「比我好的太多了」。在她的宿舍裏,同學不僅利用午休時間學習,晚上睡前還會躲在被子裏打著手電筒學習。

學校的櫥窗裏張貼著光榮榜,前三十名學生有機會上榜,她想必須努力奮鬥,爭取讓自己的照片出現在光榮榜上。

如果把時間線再拉得遠一點,她的目標是考上重點大學,將來成為一名警察,「為國家貢獻出自己最大的一份力量。」

即便兩次月考都排名年級段前十的李想,也感受到了壓力,她為自己的成績失落了一陣子,自責考前沒有好好復習。但是她心態調整得比較快,準備之後更努力地學習。

在李想看來,珍珠班和普通班級的區別在於,他們受到資助,被寄托了眾望,她說這是一種動力,「這裏的同學樸實無華,但身上都有一股不甘的勁兒,我們所有人都想要更努力,成為更好的自己。」

珍珠生上課課堂

采訪中,每一個學生都會被問到的問題是,為什麽想要好好讀書?

李想說,因為看過家庭裏一些老人因為疾病離世,她產生了大學學醫的夢想,希望大學畢業後當醫生,「往大了說可能還會為國家做點貢獻,往小了說,治好身邊的親人。」

這是一個陽光積極的女孩,她說,她最喜歡陽光灑在人身上,因為它可以帶走黑暗,帶來光明。

在她的感受裏,珍珠班就像是一束光,她感謝中歐基金真心公益基金會把他們匯聚在一起。「因為是他們,我才有機會到珍珠班的大集體裏,大家都很優秀,又很好相處。」她希望自己可以像幫助過自己的人一樣,去照亮別人,溫暖別人。

當被問到為什麽想要好好讀書時,林春春想起了她的母親。從三年級起,每當她騎上父親的摩托車,離家上學之際,母親常常站在摩托車旁,摸一摸她的頭,叮囑她好好學習,不要像她一樣不識字。

因為不識字,她的母親經常為去醫院看病感到為難。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她以為學習知識就是可以帶母親去醫院看病。

如果能夠考上大學,她希望以後當老師,教學生認識更多的字,「不要讓他們像我媽媽一樣。」她想讓更多人共享到知識的價值,「能改變一個人的命運,讓一個人去到更廣闊的地方。」

在林春春身上,努力學習的願望很樸素,她想著,要讀書,才能有個好工作。「我想去北京吃烤鴨,帶我媽去看升國旗,爬長城,我想要走出大山,讓爸媽過好這一生。」

所幸的是,家境普通並沒有給孩子們帶來心理上的自卑。接觸珍珠生們第一天,就會被他們身上的活力打動。開學僅幾個月,學生們已經打成一片,每周日的班會活動,隔兩層樓都能聽到他們時不時爆發出歡笑聲。

眾望之下

「一開始,我也很苦惱,這個班的孩子太聰明、太有主見了。」阮春艷說。她是七年級三班,也就是珍珠班的班主任,這是她教學的第六個年頭,也是她第一次任教珍珠班班主任。她驚喜地發現,孩子們會安排運動會活動,還會自發設計節目,但她也發現孩子們有時也更加淘氣一點。她猜想,可能是因為這些孩子在鄉鎮小學或者以前的學校都是掐尖的學生,所以更有想法。

「現在是一群領頭羊聚在班級裏面。」阮春艷笑著說。

同時,阮春艷還發現,珍珠班的學生紀律性更強,做作業和吃早飯從來不磨蹭,「緊迫感很強」。但是,這一群孩子相對要節儉很多,可能普通班一天下來,零食垃圾桶滿滿的,需要倒兩次垃圾,珍珠班只需要一次。

在珍珠班裏,老師是最重要的角色。由於珍珠班的很多孩子多來自山區,他們的父母不知道如何教育孩子,會更多依靠老師,「他們經常說,老師,孩子就交給你了。」阮春艷說,擔任珍珠般的班主任的壓力更大一點,「這份責任更多落在我身上了。」

但阮春艷也說,這意味著家庭給孩子提供的支持較少,孩子的壓力也會更大一些,「更多的是靠自己。」

對阮春艷來說,現在首要的重點工作是,引導孩子們意識到讀書的價值,讓他們對學習這件事更具主動性。

陳紅坤是丘北縣第一中學的校長。他說,教學上,珍珠班的資源投入更多,在班主任的篩選上也會比普通班級更加嚴格,他會選擇最有耐心的老師,「既能夠成為學生的老師,又能夠成為學生的父母,又能夠成為學生的好朋友。」

在丘北縣第一中學,無論是高中部還是初中部,珍珠班成績排名總是名列前茅。陳紅坤再三提到,珍珠班是丘北一中的名片,是學校的驕傲。

臨走時,我們收到一些同學寫給我們的信,有位同學這樣寫道:「都說人生有很多條路可以走,但對珍珠生來說,只有學習這一條出路。」

中歐基金牛歐歐探訪珍珠生,一起放飛夢想紙飛機

(為保護未成年人,文中學生名字均為化名)

風險提示:基金有風險,投資需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