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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兵時與一位美麗女軍醫成了歡喜冤家

2024-01-07軍事

(朗讀程式:楊永林 撰稿:我是北方佳人 圖片來自網絡)

1957年,我出生於魯中地區,一個群山環繞的小山村。

自上世紀90年代起,家鄉開發步伐加快。

不過在我小時候,它還是一片原生態的模樣。

我屬於父親中年得子,上面一個哥哥和一個姐姐年齡比我大不少,自小在家倍受寵愛,童年生活無憂無慮。

我父親在村裏有一定威望,他早年跟人學過兩年中醫,後來回到村裏娶妻生子。

村裏誰有個磕磕碰碰、頭疼腦熱來找父親,他都盡施所學,真心相幫,時間一長就積下了好口碑。

我小時候最愛做的事,就是跟著父親上山采草藥。

廣袤的大山,不少地方留下過我和父親的身影。

時光如水,潤物無聲,卻不為任何人停留。

1974年秋,我的高中生涯結束了。

回家後的我,心情是茫然的。

我知道山外的世界很大,自己卻摸不到。

對一個17歲的少年來說,我不怕下地勞動辛苦,只是不甘心一輩子如此。

山裏寒氣重,一場秋雨過後,冬天快到了。

記得那是1974年10月份的一天,鄰村同學王傳龍來找我玩。

那天,我們爬上了附近的最高峰,並舉目眺望遠方,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底什麽樣。但是,目光所及只是一片蒼茫。

下山的時候,傳龍問我以後有什麽打算,他自己準備去報名參軍。

傳龍的話讓我心中一動,我以前還真沒往這方面想。

靜下心來想想,當兵確實是一個不錯的出路,它能讓我們走出大山,給人生帶來很多可能,即使以後復員回來,至少經歷過不留遺憾。

我於是對傳龍說,聽你這麽一說我也想參軍,就怕名額太少報不上名。

傳龍聽我說也願意去當兵,高興的拍了我一下。

他笑著說,自己二叔就在公社人武部上班,他可以讓父親跟二叔說,讓他想想辦法。

我就說那我等你訊息,我也要跟家裏商量一下。

當天吃晚飯的時候,我把自己想當兵的打算跟家人說了一下。

母親聽了不太情願,她說怕我身子骨弱,受不了部隊的苦。

父親略一沈思,接過話說,山裏娃還怕吃苦嗎,只要能報上名,就讓小林去。

父親在家說話一言九鼎,全家的意見就算一致了。

俗話說有人好辦事,在傳龍二叔的幫助下,11月初我和傳龍就辦好了參軍正式報名手續。

接下來,經過體檢等程式後,11月底,入伍通知書就送到了我們家。

父親讓我提著兩只大公雞去感謝傳龍二叔,誰知二叔卻笑著把我和傳龍「趕」了出來。他讓我拿回家自己補充營養,還「嚇唬」我新兵訓練很苦,別到時候被攆回來丟人。

我只好把大公雞又拿回了家。

我想我這一生都會感激傳龍的這位二叔。

1974年12月21日,我和傳龍告別了父母親人,正式參軍入伍。

我們的人生,也翻開了嶄新的一頁。

在離家的前一天晚上,父親把我單獨叫到他屋裏,讓我學會照顧自己,到了部隊莫怕苦莫怕累,別丟了山裏人本分。

我哽咽著答應了。

列車一路向西,把傳龍我們幾百名新兵帶往遠方。

經過近3天的行駛,火車到達太行山北翼,我們的新兵連駐地。

下車之後,冬季黃土高原的蒼涼厚重深深震撼了我,我真切的感受到了「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意境。

放下行囊,稍事休整,讓我們期待又忐忑的新兵連生活就正式開始了。

從這一刻起,我們這些毛頭小子,才能真正被視作軍人。

我和傳龍都是山裏的孩子,平常爬山下地,自認身體素質尚可。

但是新兵連一天訓練下來,我們也是腰酸腿疼,感覺壓力山大。

後來,我們主動向帶兵班長請教動作要領,並行揚山裏娃吃苦耐勞的作風,訓練間隙單獨加練,才逐步適應了新兵連訓練節奏。

3個月新兵連訓練結束,我和傳龍考核成績都被評為優秀,順利度過參軍首關。

新兵下連隊,我和傳龍都被分到了工兵連,傳龍被分到了1排,我被分到了2排。

到連隊後,我時刻牢記父親叮囑,擺正位置,服從指揮,團結戰友,刻苦訓練,真正做到了口勤腿勤手勤,迅速融入了集體。

1975年的一個時期,我所在連隊宣傳方面工作較多,我利用在高中做過文體委員的經驗,積極配合開展相關活動,贏得了連排領導和戰友們的贊譽。

1975年11月,我因日常表現出色,被調往連部擔任通訊員兼衛生員。

到了新的崗位,我努力學習業務知識,虛心向領導和戰友請教,迅速完成了角色的轉變。

我所兼任的連隊衛生員,直接關系到連裏100多位戰友的身體健康,可謂非常重要。

為更好完成本職工作,我有意識加強醫護知識的學習,並借帶戰友就診的機會,到團衛生隊學習取經。

也就是在團衛生隊,我認識了生命中很重要的一個「她」。

我們團衛生隊當時共有三名軍醫,其中一名叫尹洛然的,根據分工側重於為我們營服務。

我第一次見尹洛然,是送連裏一位胳膊受傷的戰友前往團衛生隊就診。

當時尹洛然的熱情和利落就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後來接觸次數多了,我了解到尹洛然只有21歲。我很是驚訝,她治療時的沈穩老練,可不像一個21歲的女孩。

後來在旁邊陪診時,我仔細觀察過尹洛然,真可以用「眉若墨畫,唇若點櫻,面凝鵝脂,神若秋水」來形容。

也許是有心靈感應,尹洛然擡頭看了我一眼,發現我正凝視著她發呆,不禁面露慍色,嚇得我趕忙挪開視線。

當時我團駐地附近群眾人數不少,但因為距離城鎮較遠,就醫多有不便。

本著軍民一家的原則,團衛生隊在做好部隊醫療保障工作的同時,也承擔了不少為附近群眾服務的工作。

對於老人和其他有特殊情況的群眾,衛生隊有時還要上門進行服務。

而我,就有幸陪尹洛然出了幾次外診,並加深了對這位年輕女軍醫的了解。

一般來說,團衛生隊出診,由一名軍醫搭配一名護士,另外從連隊安排一名衛生員(男)同行,以策安全。

偶爾有時衛生隊護士人手不足,也會出現一名軍醫帶一名連隊衛生員出診的情況。

而我,恰好是一名連隊通訊員兼衛生員。

我一開始陪尹洛然出診,就感覺出了她對我有點「冷若冰霜」的意思,始終對我愛搭不理。

我心裏有點發虛,猜測和上次自己盯著她看有關,看來人家還在「耿耿於懷」。

直到幾次出診以後,尹洛然看我主動背藥箱拿東西手腳還算勤快,對群眾親切熱情,對她也一口一個「尹軍醫」的叫著,對我的態度才慢慢轉變。

我本以為尹洛然和其他漂亮女孩一樣,性格有點「高冷」,但出診時發生的幾件事,改變了我的看法。

記得有一次,我們上門為一位長期臥床的老奶奶服務,一番檢查後,尹洛然悄悄的把老人家屬叫到了屋外,我也跟了過去。

尹洛然面色凝重的對家屬說,老人身體很虛弱,時間恐怕不多了,讓家人做好準備,盡量滿足老人的願望。

老人家屬聽了也是滿臉悲戚。

回到屋內,尹洛然輕聲對老人說:「老奶奶,我幫你梳下頭吧,我還會紮辮子呢,你肯定喜歡」。

老奶奶輕輕握住尹洛然的手,說:「麻煩你了孩子,你真是個好姑娘」。

幾十年過去了,我至今仍清晰記得尹洛然給那位老奶奶梳頭的情景,她神情專註,目帶溫柔,渾身好像環繞著聖潔的光芒,那一幕深深的震撼了我。

從老奶奶家出來,走了一段路,尹洛然放慢了腳步,我看到她眼中晶瑩,神情哀傷。

我連忙問:「尹軍醫,你沒事吧?」

她輕輕搖搖頭,用手拭了一下眼睛,說:「沒事,我是有點為老奶奶難過,她其實年齡不算太大,剛滿70歲,但是……」

我理解尹洛然的傷心,真切的感受到了她的善良,卻沒有合適的語言安慰她。

我走到她身邊,輕輕拍了下她的肩膀「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大約一周之後,那位老奶奶就離開了。

還有一次,我和尹洛然正在駐地附近一個村莊出診,老鄉跑來找我們,說一位大叔被碎玻璃紮了腳,流了不少血,急需要救治。

我和尹洛然急忙趕了過去,走近才看到一位腳上滿是汙泥的大叔正痛苦的坐在地上,周邊圍了一群人。

詢問後得知,這位大叔原想在水渠邊抓幾條泥鰍給孩子解饞,不小心被碎玻璃紮到了腳。

「需要先將腳上汙泥洗凈,我要觀察一下才能止血」,尹洛然說。

我連忙把身上背著的水壺拿下來,擰開對準大叔的腳倒了下去。

由於大叔腳上汙泥比較粘稠,一時間只靠水流無法沖幹凈。

見此情景,尹洛然用左手輕輕托起大叔的腳踝,右手就著水流在大叔腳上輕輕揉搓,把汙泥一點點弄下來。

看到這裏我心頭一震,我對尹洛然說:「尹軍醫,換我來吧」。

尹洛然擡頭看了我一眼,說:「不用,我們抓緊時間,需要盡快止血。」

水壺裏的水不夠,我又在旁邊水渠內找幹凈處盛了水,和尹洛然配合著把大叔的腳沖洗幹凈,傷處完整露了出來,血還在一直往外滲。

尹洛然安慰受傷大叔不要緊張,她戴上手套,先給大叔打了一劑止疼針,快速用消毒劑對傷處周圍進行了擦拭,然後用工具把碎玻璃輕輕夾了出來。

做完這些,我看到尹洛然額頭上滲出了汗珠,就拿出毛巾輕輕給她擦拭了一下。

尹洛然擡頭看了我一眼,第一次用一種溫柔贊賞的眼神,然後又繼續治療了。

玻璃取出來後,尹洛然用生理鹽水對創面進行了反復沖洗,然後進行了止血包紮。

忙完之後,尹洛然叮囑大叔明天去衛生隊找她換藥,大叔口中說著感謝答應下來。

回去的路上,因為今天的默契配合,我和尹洛然好像也親近了一些。

我緊走兩步,追上走在前面的尹洛然說:「尹軍醫,你真了不起,你今天用手為那位大叔清洗汙泥時,我都被感動了。」

尹洛然笑著白了我一眼:「嘁,你就愛誇張,這就是我的本職工作,很多人比我做的好。」

「唉對了,你今天表現不錯啊,動作麻利,有點衛生員的感覺了。」

我撓撓頭,把我從小受父親耳濡目染的經歷告訴了尹洛然,尹洛然笑著說:「怪不得呢,你隱藏的真夠深的。」

自那之後,我和尹洛然的關系就比較融洽了,她只要出外診,基本上都想到喊我一塊。

那時,我只有20歲,還算個新兵,尹洛然也才22歲,戰友們的感情都很純潔。雖然我們一塊出診比較頻繁,但幾乎沒人認為會有故事發生,甚至包括我們自己。

後來,隨著接觸的增多,我和尹洛然配合越發默契了,我也從她身上學到了很多。

又一次我和尹洛然單獨出外診的時候,尹洛然告訴我:「楊永林,你別整天喊我尹軍醫了,我聽著都累」。

我為難的說:「那我該怎麽叫你啊,不然叫你尹姐吧。」

尹洛然娥眉一蹙,說:「去你的,我才22歲,我還怕你把我叫老了呢。」

「這樣吧,以後只有我們兩個人時,我叫你永林,你叫我洛然,這樣親切自然。有其他人在時,我們再稱呼職務。」尹洛然考慮了一下對我說。

我是沒有發言權的,只好對尹洛然回答「好」。

花開花落,雲卷雲舒,時光就這麽靜靜的流淌著,撫慰著滄海桑田。

1976年8月,我因日常表現出色,被提拔為了班長職務,仍暫時兼任連部通訊員。

尹洛然聽說我當了班長,特意來找了我,說是要請我吃飯,一是要對我表示祝賀,再有對我經常陪她出診表示感謝。

我從來沒有和女孩單獨一起吃過飯,本能的想拒絕她,不過尹洛然半開玩笑的「威脅」我,如果我不去,她就坐在我們班不走了。

我惹不起尹洛然,只好陪她去了。

這次吃飯,我和尹洛然聊了很多。

尹洛然告訴我,她從小生長在江南水鄉,為了自己的軍教夢,醫學院畢業後,來到了黃土高原。

尹洛然問起我的情況,我都如實回答,當她聽到我描繪的家鄉秀美山川時,說挺羨慕我的,她們那兒連一座大點的山也沒有。

我脫口而出「有機會帶你去我家鄉看看啊」,尹洛然臉上微微一紅,笑了笑沒有回答。

回去的路上,尹洛然說了一個讓我意外的訊息,組織準備派她去醫學院進修兩年,她很快就要暫時離開團衛生隊了。

這個訊息確實挺突然的,我聽到後神情一滯,竟然不知如何回答。

尹洛然感到了我的異樣,她輕聲對我說:「永林,你很聰明,也很踏實,來部隊後進步也挺大的。感謝這段時間你對我的幫助。我走後,你可以給我寫信,我們互相交流學習,不知道你願意嗎?」

我看著尹洛然說,「我當然願意。」

過了幾天,尹洛然走了。

我的生活好像有什麽發生了,又好像沒有任何變化。

無論如何,我牢記父親的叮囑,盡職盡責,踏踏實實過好在部隊的每一天。

一個月之後,我收到了尹洛然的來信,還有她寄來的兩本書。

她告訴我在學校過得很充實,經常回憶起我們一起出外診的情景,並勉勵我好好工作。

我第一時間給她回了信。

以後的一年多時間,我和尹洛然沒有再見面。

1978年4月,我因工作表現突出,被團裏任命為工兵連2排排長,成了一名基層軍官。

我把自己提幹的訊息分別寫信告訴了父親和尹洛然。

父親的回信簡明扼要,「聽部隊的話,加倍努力工作。家裏一切都好,勿念。」

不過,尹洛然的回信卻遲遲沒有來,我心裏不免有些失落。

5月份的一天,我剛從連裏開會回來,有戰友告訴我門口有人找。

我連忙出去,一眼看到了站在那裏的尹洛然,還有她手裏的一大兜水果。

我激動的迎了過去,尹洛然笑意盈盈的看著我,眼睛裏好像有星星在閃爍。

我問尹洛然:「你不是在學校進修嗎,怎麽有時間回來了?」

尹洛然笑著告訴我,進修昨天剛剛結束了,她是到團裏來辦手續的,順便來看看我。

我口中說著祝賀學成歸來,心裏著實為又能經常見到尹洛然而高興。

尹洛然輕聲解釋了沒給我回信的原因,她說想當面對我表示祝賀,我高興的表示理解。

尹洛然還告訴我,進修結束以後,組織上決定調她到師醫院工作,參與籌建一個新科室,她下周就要去報到。

我聽了後倒沒感到意外,反正師醫院也不遠,我們還是有機會見面的。

過了幾天,尹洛然就去報到了。

此後一年多,我趁休息時去看過尹洛然幾次,她也來找過我兩次。

雖然距離不遠,我和尹洛然仍經常通訊,書信成了我們加深了解,溝通交流的好夥伴。

1980年3月,我因表現良好,被提拔為工兵連副連長。

這一年,我23歲了。

不知道什麽原因,突然有一天,我意識到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

也許是年齡到了,也許是上次回家探親母親嘮叨起作用了,我感到確實該考慮一下個人的事了。

不過一想到這兒,一個名字卻跳了出來,它好像一只調皮的松鼠一樣對我說「我不是早就來了嗎,你現在才想起我啊?」

「松鼠」是對的,不知什麽時候開始,那個名字已經占據了我的心,留下了深深的銘印。

當天晚上,我坐最後一班車來到了師醫院。

當我像柱子一樣站在尹洛然面前時,她好像意識到了什麽,臉馬上紅了。

在師醫院附近幽靜的小公園裏,我抓住尹洛然的手,把它放在我的心口,我說「洛然,你聽到了嗎,裏面全是你。」

尹洛然笑了,又哭了……

1982年3月,我和洛然一起回魯中老家舉行了婚禮。

我帶她飽覽了家鄉如畫的風景,完成了對她的承諾。

和洛然結婚以後,我們兩人互相鼓勵,相互包容,生活過得很幸福。

1983年6月,我和洛然的女兒出生,更是給我們的生活增添了很多樂趣。

1993年,我結束了自己19年的軍教生涯,以正團職轉業到了地方機關工作,洛然也一起辦理了調動手續。

我們的女兒,長大後也追隨洛然的腳步,參軍做了一名軍醫,完成了兩代人的軍教情緣傳承。

2013年,洛然從醫院正式退休。

2017年,我也從省直某單位辦理了退休手續。

現在我和老伴洛然,每天主要任務就是鍛煉好身體,含飴弄孫盡享天倫之樂。

人老了愛回憶往事,回首人生路,我感恩父母的養育之恩,感恩哥哥姐姐的疼愛,感恩好同學傳龍和他那位讓人尊敬的二叔,也感恩愛人洛然對我的愛和體貼。

我還要感謝從軍路上每一位戰友的無私幫助,沒有他們,我不會成為一個合格的兵,更不會成為一個對國家有用的人。

謹以此文,紀念40多年前我一段魂牽夢繞的從軍歲月。

在夢中,我又真切的見到了親人、戰友、愛人年輕時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