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張茉楠
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美歐部副部長
逆全球化趨勢、貿易摩擦、地緣政治沖突與全球產業鏈價值鏈重構相伴而行。國際分工與貿易結構調整仍在持續推進。近年來美國推動對華「脫鉤」正在影響國際分工體系未來走向。
在全球金融危機爆發之前幾十年裏，世界貿易幾乎不間斷地穩定增長，中美貿易摩擦、新冠疫情大流行、烏克蘭危機等沖擊加速了全球產業鏈供應鏈重構。2018年以來，特朗普政府對華加征高額關稅，征稅物件從機械、電子、醫藥、汽車等高科技制造業擴大至化工、金屬等原材料乃至服裝、食品等終端消費品。拜登政府執政以來基本上維持了特朗普政府時期對來自中國的大約3000億美元商品加征的高額關稅，2020年新冠疫情爆發之後，全球產業鏈供應鏈韌性成為各國政策目標，美日等國積極支持「去風險化」戰略，實施供應鏈多樣化戰略，減少對華供應鏈依賴，卻擴大了這一經濟風險清單。受到全球產業鏈價值鏈重構以及地緣政治等因素影響，中美經貿關系無論是從規模還是從結構都受到較大沖擊，並呈現出一些新特征：
首先，中美貿易規模出現大幅下降。2023年，中美雙邊貿易額為6644.51億美元，同比下降了11.6%。其中，中國對美出口5002.91億美元，下降13.1%；自美進口1641.60億美元，下降6.8%，對美貿易順差3361億美元，同比減少了16.8%，美國對華貿易逆差降至十多年來最低。
其次，中美之間貿易相互依存度下降。2018-2022年，美國從中國進口比例分別為21.2%、18%、18.6%、17.8%、16.5%，2023年進一步降至14%左右，與2018年對華發動貿易戰之前相比，2023年美國整體進口源於中國的比例下降了7個百分點。中國已經降為美國第二大進口來源國。2023年美國進口資本品、中間品中來自中國的占比分別為16.1%和9.2%，較2017年分別下降了15.2百分點和4.6個百分點。具體來看，與生產直接相關的資本品及其零部件（除交運器材）、工業用品降幅更大。
第三，中美各自對外貿易都發生轉移。近年來，美國對華半導體、液化天然氣和煤炭出口出現較大程度大幅下降，美國制造業「回流」，以及推動供應鏈「近岸化」、「友岸化」使得一些產品的進口轉向了中國以外的來源地。而中國也將部份外國商品采購從美國轉向其它地區。2023年以來，中國對東盟、墨西哥等國的中間品、資本品出口增長較快，與東盟等新興經濟體產業鏈關系更加密切。這些情況表明中美各自對外貿易都發生了轉移，也說明關稅雖然改變了中美雙邊貿易額，卻並未顯著改變兩國在世界貿易格局中的地位，受拜登政府大規模產業補貼以及產業鏈供應鏈回流因素影響，美國過去兩年進入了「超強投資周期」。而從全球來看，中國制造業仍然保持 著較高的競爭力。
美國以「去風險」之名推動對華「脫鉤」之實，但上述新變化並代表中美貿易關系的全部，中美貿易關系正在繼續透過第三方保持緊密聯系。盡管各種外部沖擊加速了全球價值鏈重構，但是導致全球價值鏈重構的核心因素仍然是技術發展和市場主體的最佳化行為。進一步分析結果發現，中國在美國資本品和中間品貿易比重的間接比重卻在上升，這意味著原來中美之間發生的直接的雙邊貿易透過了第三方的中間環節，中美之間的產業鏈價值鏈被拉長，原本中國對美國的貿易順差轉移到越南、印度、墨西哥等所謂友岸、近岸等替代國家。
當前出現了一個「悖論」，即美國對華發動關稅戰以及對華脫鉤，卻導致了中國與這些新興經濟體產業鏈價值鏈關系更加密切，以第三國為中介，中美的間接貿易聯系有所增強。數據顯示，2019-2022年，中墨貿易以年均15.2%速度增長，中國成為墨西哥全球第二大貿易夥伴，同時中國也是墨西哥第二大進口來源國和第三大出口市場。2022年，中墨貿易額近950億美元，同比增長9.8%，中方對墨出口同比增長15.1%。中國處於貿易順差地位，而墨西哥面臨較大的貿易逆差挑戰。
中國對墨西哥市場的主要出口品類包括電話、液晶器材、電腦零件、電子集成電路、汽車零件、電力變壓器以及電話和電視發射器和接收器的零件。其中，墨西哥出口美國產品中，由中國創造的增加值占比逐步上升，由2017年的5.9%增加至8.4個百分點，提高了2.5個百分點，來自美國的增加值占比則由2017年的20.1%下降至2021年的18.0%。電子和光學器材部門。墨西哥出口美國產品中，來自中國的增加值占比提高5.0個百分點，來自美國的增加值占比下降了4.2個百分點。運輸器材部門，墨西哥出口美國產品中，來自中國的增加值占比提升2.7個百分點，來自美國的增加值下降1.8個百分點。此外，近兩年，美國推動印度對華替代，但中印貿易卻保持高速增長，特別是印度對華進口大幅增加，最大的進口產品是機電器材、化學品、汽車零部件等，以及中間產品。
從中美直接貿易關系角度看，美國「友岸外包」「近岸外包」等政策效果凸顯。但從中美間接貿易角度看，中美 「脫鉤」並非易事，且增加了貿易成本，扭曲了市場資源配置。根據National Bureau of Economic Research（美國全國經濟研究所，NBER）2023年的研究報告測算，2017-2022年，美國從中國進口份額每下降1%，從越南進口的單位價格上升2.0%，從墨西哥進口單位價格上升0.6%，從南韓、新加坡、中國台灣等亞洲地區進口的價格上升0.5%，國際分工效率遭遇損失，也使得全球產業鏈價值鏈供應鏈之間緊密相連的分工協作秩序遭到破壞。
來源：中國日報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