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口秀和Ta的朋友們】的總決賽在23日圓滿結束,漫才兄弟榮獲冠軍;與此同時,眾多觀眾仍舊沈浸在另一檔同期播放的脫口秀節目中,在各大平台和熱搜榜上頻繁看到那位新晉「喜劇之王」——付航。
從線下活動頻繁的「猿猴」,到短影片平台上的「猴王」,再到脫口秀綜藝中被郭麒麟認可的「齊天大聖」,付航的經歷宛如一段西遊傳奇。由此,「猴子」的文化形象將不僅限於小說、電影和遊戲,也將延伸至脫口秀領域。
他的人設是一種靈長類猿猴,以極其鮮明、充滿活力和熱情的脫口秀風格贏得了廣泛的贊譽。人們普遍認為,他是一個突然出現的天才。
那麽,付航這只「瘋猴」到底是從哪裏蹦出來的呢?他又是如何成為周星馳親自挑選的「喜劇之王」的?
在總決賽之前,周星馳表示心中已有冠軍的候選人;而在總決賽結束後,他釋出了內容祝賀付航。
壹
【喜劇之王單口季】共有十期,付航登台六次。這六次的內容涵蓋了他的童年經歷、高考的失利、畢業後擔任保安等故事;他對說唱歌手從崇拜到逐漸看淡的變化;一段工作經歷則是作為假粉絲去機場迎接明星;嘗試透過法式餐飲提升生活品味卻因經濟差異引發笑料;在談及打車體驗時,他回憶起小學時期所遭遇的困境與差生身份帶來的挑戰;最後,透過動物寓言,總結自己的人生挫折,以及愛情給予他的救贖。
六個文本表面上似乎無關,實際上卻都有一個共同的主題,那就是「猿猴」。
開場時,他主動塑造了一個類似猿猴的形象,隨即引入用香蕉作為演出報酬的梗,期間還模仿著猴子的走路和叫聲。高潮部份是他吃法餐的情節,這裏延伸出了太上老君三昧真火不會讓他受傷以及撿起手機時的姿態,同時模擬了從猿猴前進演化到人類的動圖。最後,在談及自己像猿猴般外貌與生活焦慮的時候,卻依然有人對他充滿愛意。
這份愛,最終造就了他的成就。
一只猿猴,經過六次不同的文本處理,最終拼湊成了一篇完整的文章。
這篇文章的主題圍繞小人物付航如何從「無用差生」轉變為「喜劇之王」。這正是典型的周星馳電影劇情。周星馳幾乎所有的影片都講述了一個自卑或驕傲的小角色,他們因為某位女性而獲得幸福或者變得強大。
尹天仇,作為一個跑龍套的演員,在柳飄飄的幫助下找回了當演員的真正意義;山匪至尊寶因紫霞仙子的影響,而重拾齊天大聖的身份;史蒂芬·周從高處跌落後,因對「火雞」的熱愛而成為食神。【功夫】中的啞女「黃聖依」,【少林足球】裏的阿梅,【武狀元蘇乞兒】的如霜姑娘,以及【西遊降魔篇】的段小姐等角色,無一例外地展示出男性角色在女性身上得到救贖。
周星馳電影中的女性角色包括:柳飄飄、紫霞、啞女以及段小姐。
我常常幻想自己是周星馳電影中的付航,恰好是這樣一個從小到大似乎一直「失敗」的小角色,總被貼上「廢物」的標簽。
然而,他邂逅了一名女孩。她覺得他無論穿什麽都很帥,做任何事情都很好;正是這位女孩向他展示了脫口秀的影片,為他灰暗的生活帶來了些許光亮。這一幕宛如觀音菩薩路過五指山,為被壓在山下的野猴指明了一條修行之路:取一個名為「脫口秀」的經文。
貳
除了文本,付航最令人矚目的恐怕就是他的「瘋狗派」演出。
表演主要涉及聲音與身體的表現。
在聲音方面,付航總是充滿活力,他的咆哮激昂,就像獅子般怒吼,更有野生動物的狂野氣息,甚至像是一位搖滾明星。然而,當他靜下來時,又能輕松地調整語調,模仿【流星花園】中花澤類的告白、泰國發音和流利英語。此外,他還有其他絕妙本領:無意義的擬聲詞,透過咿呀呀、嗚喔哇啦等方式來模擬各種角色與場景。更為出色的是,在面對一些尷尬或耐人深思的時候,付航能夠選擇停止說話,用表情取代語言,那短暫而富有張力的沈默同樣讓人忍俊不禁。
在表演方面,付航已經形成了獨特風格。他在演出時的表情非常誇張,經常翻白眼、張嘴、挑眉等,各種面部特征隨意組合,使他的臉看起來像漫畫或動物一樣。
最終的效果就好比大家都在表演噴火,而付航不僅要噴火,還需要輔以川劇變臉,豈能不獲勝?
神情如此,肢體動作也像猴子一樣,上上下下,從東奔西跑。
他的現場表演相當震撼,幾乎覆蓋了每個角落;在綜藝節目中,由於受限於機位和安全因素,他稍微收斂了一些,但即便是在那幾平方米的小舞台上,他依舊表現得十分熱情,扭動著腰身、擺動胯部,四肢盡情舞動,還弓身下腰,無愧於他小時候學過三年武術。
台上的付航,讓人聯想到默片巨匠卓別林、喜劇明星金·凱瑞以及我們熟悉的周星馳。他完全以自我為中心,調動一切形體、聲音和人生能量,來展現每一個表演。他曾表示,他隨時可面對生命的終結,因為他在每場表演中都毫不保留,無怨無悔。
這樣的態度與熱情,這種方式和精神,令人難以不受感動。
郭麒麟對此付航的表演進行了評價。
三
有人認為,付航的脫口秀像是一場鬧劇,卻未能傳達任何深意。
付航確實喧鬧,但這並不妨礙他的表達。從容貌焦慮、階級差異、貧富懸殊,到人生困境、人性的虛偽、社會的功利以及世界的偏見,這些都貫穿其中。只不過,他的這些表達主要是透過自我剖析來實作,而被過於張揚的表演所掩蓋,正如郭麒麟所說,隱藏在內心深處。
在總決賽中,他提到的寓言是這樣的:一只猴子辛苦工作,引起了動物保護組織的不滿,結果逼迫僱用猴子的農民道歉。然而,拉車的馬卻被冷漠地忽略了。它發出了一聲哀鳴,卻被記者當作「馬受驚」,最終遭到射殺。
寓言中的馬,不正是那些被迫隱藏的「牛馬」嗎?猴子歡快跳躍,仍有人為其加油;而常年拉車的馬,又有誰想到,它們同樣被記載、值得關註的「動物」?
不過付航看見了,並且說了出來。
另一個動物界的故事是關於他口中的傻子「劉哥」。無論發生什麽,他總是顯得漫不經心,十分天真。即使世人貶低、欺侮、嘲笑或輕視他,他也毫不在意,因此過得特別快樂。劉哥教會了他如何與周圍的人交往,學會接受自己。
總決賽投票結束後,付航才提到劉哥已經離開了他的串串狗「乖乖」。如果他在比賽中提前說出這一點,他的段子會更精彩;可是他並沒有利用自己的狗狗,因為他真心愛著那只對待人類更加體貼、最優秀的唯一的小夥伴。
有人認為,付航的喜劇本質是悲傷,其實不是,而是源於他的善良。他雖然經歷了悲涼,卻始終不拋棄善良,這才使得他的脫口秀呈現出獨特的魅力。
在第一次談到高考失利時,他感到生活的盡頭,內心極為痛苦。此時,他語氣變得柔和,參照了父親的話:你的人生還沒有開始。隨後經過一番玩笑後,父親又說道:我在等著你長大並找到工作。因此,他漸漸成長,並開始找工作,包括做保安。
這段話沒有任何說教或煽情,而是透過真實的經歷表達出一種自在的態度。對於那些覺得人生已結束的人,不妨等成熟些再回頭看,或者可以先找到一份工作穩定自己,也許會意識到,你的人生並非已經結束,而是尚未開始。
在第五期中,付航心疼一位跟明星打招呼卻得不到回應的真粉絲,決定把簽名海報送給她,這也意味著他不僅沒能賺到錢,還得自掏腰包支付路費;而在第十期,他沒有向曾經罵過他的老領導介紹那位路怒癥司機,也沒有把被狗舔過的冰棍遞給霸淩者。他懷念「低階」的串串狗、關心差生、照顧舔狗,並辯駁情緒焦慮,同時對妻子表達感激,這些感情巧妙地融入段子、笑梗和表演之中,毫無痕跡,卻展現出善良的本質。
在「善良」之後,付航進一步深化了他的表達,這一層次是「我」。他參照了魯智深臨終時的偈語,「今日方知我是我」,來闡釋自己在節目內外的歷程。
付航的脫口秀中充斥著「我」:涉及我的身份、標簽、困惑、工作、愛犬、風格、新生,以及家庭與榮耀,還有傷痛與得失……這些都是構成「今日之我」的要素。只有在直面自我,接受自己,表達自己,並成為真正的自己的過程中,他才能成為「喜劇之王」,贏得眾人的愛戴。
正如決賽中所說的,「無論你的出身、學歷、家庭或背景,只要你勇敢做自己,總會有人愛你。」付航用六場比賽和他的一生,為這句話註入了深刻的意義,最終,那位被所有人視為「廢物」的人,變成了光芒四射的「天才」。
肆
付航曾多次提到,他目睹過與「白光」相關的往事。
在大專期間,他成立了一個搖滾樂隊,但一直沒有機會表演。臨近畢業的女生節,他終於有機會上台。為此,他選擇放棄一門補考,延遲了一年畢業,只為能夠站上舞台,熱情演唱Bon Jovi的【It's My Life】。
演出中,他興奮到脫去了上衣。當衣服的邊角掀起,遮住了他的眼睛,而完全脫下後,他的視線經歷了一瞬間從模糊到清晰的變化。在那一刻,眼前閃爍著純凈的白光;這一刻,成為了他人生中最快樂的一剎那。
那一刻的名稱是「被註意到」。
付航的身影,舞台下的他總顯得有些緊張。
付航從小成績不佳,總是惹禍,因此常被貼上差生和廢物的標簽。鮮有人註意到他,就像那匹拉車的馬一般。這匹馬需要廣闊的草原,才能馳騁千裏。付航曾擔任前台、服務員、網管、保安、客服接線員以及旅行社員工,這些職位顯然更像是驛站,而不是草原。
他一直感到壓抑,心中充滿能量卻無處發泄。在確定了脫口秀的方向後,他開始每天練習,隨時記錄靈感段子在手機中,並參加了一個俱樂部的面試,最終如願以償。然而,該俱樂部很快就解散了。
他以自由身份抓住每一個機會,無論是場合、機構還是俱樂部,聽到叫他演出就立刻投入其中。每次演出時,他會全程錄制影片,事後逐幀回顧,以期提升自己。別人表演十多分鐘,他卻能熱情洋溢地講四十分鐘,卻只領一樣的報酬。
付航在抖音上進行的現場互動。
盡管演出機會依然稀少,即使他低微地去酒吧與俱樂部老板打交道。自稱為脫口秀流浪漢的他,別無選擇,只能另尋出路,將過去錄制的演出影片上傳到B站。這在脫口秀圈內是個禁忌,因為一旦把段子放到網上,還有誰願意來現場觀看呢?但付航卻沒有其他辦法。
自2019年開始,他開始定期上傳影片,經過一整年,僅積累了五六萬名粉絲。隨後,他調整了策略和方向,將與前排觀眾互動的影片刪減成短片,並釋出在抖音上。這一舉措引發了巨大的反響——這些短影片迅速透過病毒式傳播,播放量飆升至千萬之多,以至於後來一個影片就能帶來100萬個新粉絲,街頭也常有人認出他,而線下演出的邀請驟然增加。
付航在抖音上的主頁粉絲數量已經超過了1426萬。
在上節目前,他已經是一位無冕之王;而參與節目後,「喜劇之王」的稱號僅僅是對他的遲到認可。
一個脫口秀演員,沒有門派、沒有後盾公司,也缺乏資源和渠道,完全依靠個人的力量,將自己從困境中解救出來,並站得如此之高,讓整個世界為他綻放光芒。
付航在自律、努力和勤奮方面表現突出,時常反思自己的演出方式,不斷精進與創新。每次表演他都傾盡全力,最終也獲得了很多觀眾的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