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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謠女歌手程璧:帶著她的詩與歌,在春天吟唱

2024-03-30娛樂

潮新聞客戶端 記者 張瑾華

一個肆意生長的山東姑娘,北大才女,著名音樂人,民謠歌手,寫了一本關於自己的的書,書名【肆意生長】。她叫程璧。

卜·迪倫唱到:「一個人要走多少路,才能成為一個男子漢。」這本書裏,換成女人也一樣。對於任何一顆不甘於平庸的心靈,不斷跋涉,歲月定不負,上下求索的青春。

【肆意生長】是知名音樂人程璧的首部人生隨筆集。靈魂歌者、北大碩士程璧,給我們展示了她在文字上的才華。從故鄉濱州小鎮、到負笈北大、再到旅居東京,程璧用充滿詩意的筆,回憶往昔時光裏玉米地上的奔跑、聚光燈前的迷失、一次次隱忍中破土而出的堅持,以及一路走來良師益友的相攜。從童年到為人妻母,從故鄉到異鄉,從校園到職場,程璧回溯成長中的拔節剎那,有幸運有痛楚有星光有惆悵,毫無保留地分享自己的故事和人生感喟。令西川落淚、讓北島傾聽、與原研哉工作、和谷川俊太郎包餃子……這位北大文藝才女、審美系獨立音樂女神,如何從愛與美中成長、如何勇敢逐夢、如何歌唱詩與生活?

郭小寒的【沙沙生長:中國當代民謠走唱錄】一書這樣寫道:中國當代民謠經歷了三個階段,一是以老狼、樸樹為代表的校園民謠,二是以野孩子、周雲蓬為代表的城市民謠,三是以馬頔、程璧為代表的互聯網新民謠。

程璧,就是把生活的詩意與美寫進民謠裏的那個歌者,中國民謠界的代表人物。

從大學校園出發,她是這樣踏上獨立音樂之路的——

「2014年,當我背著行囊,從東京飛回北京,那一刻我告訴自己,不管未來會怎樣,我都準備好了。首先我準備好了一筆錢。這個是基本的生命線,包括我在北京的生活費以及錄制專輯的所有經費。在日本工作這兩年,每個月都存下了積蓄,不知不覺這筆錢可以夠我做點事情了。

「我做音樂確實沒有跟父母要過一分錢。拿著他們好不容易積攢的那點錢來做自己喜歡的事,來試錯,我不敢,也不想。自從我開始在東京上班,就沒有再花過他們的錢。再往前倒數,自從我開始到北大讀碩士,拿著一等獎學金,住著學校宿舍,吃著學校食堂,生活開銷很少,就基本不再需要家裏的經濟支持了。

「畢業後在東京工作那兩年,我每個月的薪金是二十多萬日元。相當於一個月的收入是人民幣兩萬塊的樣子。這對一個剛剛步入職場的文科生來說,已經很高了。記得當時我在北京面試的一家大型國有出版社,畢業生每個月的薪金只有五千塊。好處是這樣的體制內單位可以給北京戶口,可能這對於我這樣的外地人來說是個誘人的選項。沒有戶口,在北京做很多事情都很麻煩,包括以後孩子上學。但這對當時只想去外面看看的我來說,沒有太大吸重力。」

她說得平平淡淡,但這條路其實是難走的。

程璧說自己得益於現代電腦技術在音樂領域的普及,使得錄制專輯的成本大大降低。以前的話,錄制一張專輯是普通人不敢想象也無力負擔的成本。光那些大型的錄音器材,估計就要一百萬人民幣吧。所以以前都是唱片公司來負責做歌,拿著投資人的錢,包裝藝人。到了今天,只要有一支話筒,一台電腦,一把吉他,就可以錄歌、混音、制作母帶。門檻降低了,所以獨立音樂人可以存在。可以自發錄歌,可以不受唱片公司的束縛,自由度高了很多。」

她確實是遇上了一個獨立音樂人的好時代。

在杭州單向空間的新書分享會現場。

在這個最美的季節,「抱璧歸來」的程璧一路南下,來到了杭州。她在良渚大屋頂做了一場民謠演唱會,又在單向空間做了一場新書分享會。她說自己在杭州這幾天是「肉眼可見的開心」,和在杭州的一群多年朋友重逢上了,其中就有同樣是資深文藝女青年的老友桑格格。

新書的分享活動雖然是在周一的晚上,依然來了很多喜歡程璧的聽友和讀者。程璧梳著辮子,著裝是優雅的淑女範兒,有一種古典的「大家閨秀」氣質,看不出她已經是一個三歲娃娃的母親。

一晚上的活動之後,你會發現她是淡定自信的,目光溫柔而又堅定。

生於80年代後期的程璧,從小想做一個野蠻生長的姑娘。這一路走來,她聽從內心的聲音:「我要屬於我的那一份可能「。疫情三年,她深居簡出,又做了母親,這個春天,某種意義上是她重歸民謠舞台之年,以一本自傳體【肆意生長】回歸,是這位北大才女的姿態。

翻開這本書,我們了解了程璧的童年。她兒時一直生活在山東鄉村,她有一個文藝氣質濃厚,會教她【詩經】的奶奶,「一切稀松平常的事,都被她蒙上了一層溫柔的文藝濾鏡「。有一個同樣文藝敏感的父親。有一個操勞的忙裏忙外的母親。

「肆意」何嘗不是一種幸運。又有多少人,特別是在鄉村長大的女孩子,遇上了從童年至而立之年一路「肆意生長」的命運?

她一路肆意生長,成為學霸,考上了山東大學,研究生又考上了北大,從北大日語系畢業後,去了日本工作和生活。一個普普通通的山東女孩,一把吉他,一支筆——從小鎮到東京,從台前到幕後,出道10周年,10張專輯,音樂作品全網播放突破10億次——獨立音樂人程璧,她是懂文字的歌者,也是寫旋律的詩人。

回顧這些年,程璧說,她確實是有點肆意生長,有點無知無畏。

作為一名80後女性,程璧也思考過性別問題。偶爾會想,人的一生,女人的一生,應怎樣度過才是正解?是否結婚、是否生子,不婚或婚後又應該過怎樣的生活。

她承認,敏感是天賦,卻也是最折磨人的東西。

對於那些不理解她為什麽總是歌唱美好的人,她說,為什麽一個女孩向往美好,就要問是為了隱藏什麽,失控什麽?她反問:心存美好,不應該是天性嗎?同時她也說,我把溫柔都寫進了歌。言外之意是,生活中,她可能並不是這樣。她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女兒也是。她是一個遇上困難坎坷自己去解決掉問題的人。

當了母親後,她說,「文藝青年這種病,生個孩子沒治好。我反而更加熱愛藝術和美。」

她喜歡的詩人有很多,谷川俊太郎。艾米莉-迪金森。金子美鈴。還有國內的詩人張棗,張定浩,西川等等,她將他們的詩譜成了歌。

「我始終覺得,詩人是人類在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一種存在。他們思索人生,但比起哲學家的思索,少了些嚴密和幹枯,多了些情感和生動。他們有那麽多人類的缺憾,種種的不完美,卻又那麽可愛。他們會說出那些讓人一讀就不會再忘記的句子,落成了詩篇,就成了永遠。詩給了我音樂的靈感,我就唱了。詩那麽好,讓我想唱。」她說。

當有人問她為什麽不自己寫詩,再把自己的詩寫成歌時,她說,那些詩那麽美,比我自己寫的更好,我為什麽非要自己寫呢?

她自己其實也寫詩寫歌,詩遇上歌這件事,在她童年時就埋下了種子,這顆種子,後來就發芽成了她的【晴日共剪窗】。

【晴日共剪窗】,非常質樸,非常簡素,卻能打動人心。

「我是從美學、文學走入了音樂,我是音樂領域的闖入者。在我自己的專業研究領域,我是學院派一路過來的,一路‘卷’到了北大碩士。而對於音樂,我是完完全全的零起點、野路子,25歲才開始摸到第一個吉他和弦。學院派的讀書經歷讓我很系統的梳理了自己的美學認知,而非學院派的音樂背景是我的短板也是長處。因為它讓我沒有框架。不受束縛的創作,自由自在。歌唱這件事,是人類的本能。「程璧說。

離開春日詩意處處的杭州,下一站是南方的深圳。她發了條朋友圈:「在杭州良渚會友、喝咖啡、逛店……處處都是生活與美的召喚」。

以下,是潮新聞記者與程璧的對話——

【我也從來不是溫室裏的花朵】

潮新聞 :【肆意生長】是你自己取的書名嗎?是形容自己走過的這些年的一種人生狀態,還是你希望的一種人生狀態?不得不說,「肆意生長「對很多女性來說,依然是一種渴望擁有但其實很難抵達的狀態?

程璧: 是來自書裏的一篇,我寫「溫柔和肆意並不是矛盾的。我也從來不是溫室裏的花朵。我想成為溫柔而肆意,這樣多層次質感的女性」。

潮新聞: 【肆意生長】可以說也是成長的一種書寫,在故鄉的部份,你寫到了自己的原生家庭,故鄉和童年,寫到奶奶對自己的影響,【晴日共剪窗】靈感也是來源於祖孫倆的相處,童年的你無憂無慮,得到了自然和傳統文化的雙重滋養,家庭的寵愛,後來的成長是否得益於這樣一個幸運的童年,似乎你和在山東鄉村長大的很多80後一代女孩不一樣,你完全沒有經歷過重男輕女的環境?

程璧: 我家裏有兩個哥哥,但我的父親說,他養了兩個傻兒子。而在我剛一出生,他就逢人便說,看我閨女,長大了可是要上清華北大的。可以說,得到了父親的極度偏愛。捧在手裏怕化了那種。小時候冬天家裏買一麻袋蘋果,只給我一個人吃。哥哥們都吃不到,他們也不會跟我搶。他們也都特別照顧我。

潮新聞 :對一個女孩來說,父親的角色很重要,你寫自己的父親是一個特別愛自己女兒的父親,又是有文藝特質的敏感的人,但同時又寫到:父親是一輩子沒怎麽進過廚房的人,所以看起來,中國傳統農村家庭的模式在你父母的家庭也是存在的,那麽你從小是否體會到中國鄉村社會裏父權制壓迫的那些東西呢?作為現代女性,你現在對自己的傳統母親又是怎麽看的呢,母親的人生劇本會影響到你的人生選擇嗎?

程璧 :我沒有感受到。父親是典型的山東男人,受到傳統影響,按照男主外、女主內的家庭分工模式。他努力賺錢養家,而母親負責打理好家中一切。我覺得也是一種平衡。

對於母親的生活,首先她沒得選,沒有接受過教育,只能做自己力所能及的,這些家務為中心吧。我很欣賞一點就是她的樸素。從不會在物質上浪費。也不攀比、虛榮。她是經歷過大饑荒的人。現在條件好了,她仍然說,粗茶淡飯最可口。

潮新聞: 好像你一路人都能遇上「貴人相助「,比如說旅日詩人田原,後來又遇上日本設計師原研哉,他們都對你後來的人生產生了影響,作為一名新人,你是如何跟這些名人打交道的?是一種平等交流,還是更多以學生的心態?

程璧: 首先他們都是非常平等交流的人。不會擺架子,對青年人多是鼓勵。我覺得任何一個行業真正有才華有所成就的人,都是這樣的。虛張聲勢的都是紙老虎。

潮新聞:回頭去看,你對「小鎮做題家」這個說法是什麽看法?

程璧: 挺好玩的。是毫無背景但努力上進的年輕人的自嘲。

潮新聞 :看到書封面上的照片,那麽天真單純的小女生模樣,我馬上想到一個「小紅帽」的形象,我想問的是,你在離開故鄉獨自闖蕩,「肆意生長」的這些年,遇到的人都給了你善意嗎,如果遇到惡意,你是怎麽去對付的?

程璧: 惡意之人,必有因果。不需要我來做什麽,生活會回饋給他惡意。

潮新聞: 我在讀這本書中也有一點疑問:很少會從你的書中讀到痛苦、傷感、失落、坎坷這些東西,【肆意生長】是清新而陽光,溫柔有愛,淺唱低吟,是歌也是你的詩,是刻意去寫生活是最美好的那些事物,以至於顯得有一種「絲滑「感?讀者會不會有感嘆:哇,這個姑娘太幸運了,似乎一路走來順風順水,遇到的都是好的人和事,種種好的機緣,是這樣嗎?或者說,和你的歌的風格一樣,你更願意寫,選擇寫那些美好的事物,就像清少納言的【枕草子】那樣,更喜歡表達美?這本書寫作中,是否過濾掉了一些艱辛和險境?

程璧: 覺得幸運是還不夠了解我。不了解我童年所經歷的鄉村最底層的匱乏的物質環境,不了解我一路讀書被「卷」在理科班接近抑郁的高中,不了解只身一人闖東京的孤獨和冒險,那些冷眼和嘲笑。我不傳播負能量的東西,也不想以此博眼球。我的奶奶在物質貧乏且挫折的一生裏保持優雅,保持詩情。我也想成為這樣的人。所以我一直不強調「勵誌」。我這一路都是在努力接近自己,接近美。而且我也確實得到了很多生活與美的饋贈。我很知足。

潮新聞: 怎麽才有做一個有余裕的人呢?書中提到【寺山修司少女詩集】,一個女性不可能一直當少女,你會有年紀敏感嗎?

程璧: 男人可以心裏永遠住著少年。女人也是。

【詩與歌都藏在日常中】

潮新聞: 你是什麽時候認為自己是有天賦的?你承認,「敏感是天賦,卻也是最折磨人的東西「,你是否把這種折磨都化為歌了呢?

程璧: 從發現自己寫歌不怎麽費力開始吧。敏感會讓人放大很多情緒,特別是悲傷的情緒。而這種深刻的體驗又是給藝術家創作的助力。我就是透過寫歌消解了很多負面情緒。

潮新聞: 你很喜歡「日常」這個詞,你能感受到的「詩意」是否也緊密地與日常聯系在一起?【晴日共剪窗】就是一首關於故鄉日常生活的詩嗎?是否是你的民謠中特別重要的,帶有個人銘印的一首?

程璧: 詩歌就藏在日常中。一個好的詩人,一定是有生活的人。【晴日共剪窗】是我童年和奶奶在故鄉小院兒裏的美好生活回憶。是我一切關於愛和美的啟蒙的開始。

潮新聞 :你們當年的北大吉他社開民謠班,我看到你的書裏寫到了杜凱與劉戀,現在他們因為「樂夏」而火了,還有寫到了莫西子詩,你覺得做獨立音樂的音樂人能火,是否主要靠才華?

程璧: 當然作品是核心。好的歌就是會自然傳播的。

潮新聞 :你的書有種淡淡的日本文學的審美和味道,開始寫作後,日本文學是否對你直接產生了寫作上的影響,是否有主動的借鑒?

程璧 :我在碩士階段的研究方向就是日本文化,也會因此讀一些日本文學。尤其是美學方向,我特別感興趣。我的北大研究室導師滕軍,她的研究方向就是日本的花道、茶道等藝術方向。

潮新聞: 在日本居住了幾年的經歷對你個人有重大意義嗎?日本文化似乎符合你的審美趣味,也有人提到你的粉絲群是「日系審美」的年輕群體,對你的民謠創作有影響嗎?

程璧 :有,讓我在非母語環境,更加認清了自己的內心。人是需要站在對岸來觀望自己的。日本花道、茶道的核心是來自中國禪宗藝術思想。我非常偏愛禪宗藝術。枯淡、極簡、日常,這些都是。我的歌也不追求復雜。是受到這些影響。

潮新聞: 你的音樂創作是「詩遇上歌」,你給觸動過自己靈魂的詩歌譜曲,再用自己對詩的理解唱出來,關於【春的臨終】,谷川俊太郎先生能理解你的詩和歌的融合嗎?

程璧: 他說自己不懂音樂。不過他很愛吃我包的中國餃子。

潮新聞: 原研哉先生透過你的歌,看到了「如今的中國年輕女性」,你覺得自己是否代表了一種「你像鳥兒,飛往你的山」的年輕女性?

程璧: 我覺得自己找到了活著的意義。

潮新聞: 你為金子美玲的詩譜曲,她的美和悲都因為她是超前於她的時代的女性,她只活了27歲,身世令人感傷,你從她的詩中看到的是怎樣一個靈魂?你說三十歲才註意到自己的女性身份,30-35歲是自己的女性性別啟蒙期,為什麽會這麽晚,你現在是一個女性主義者嗎,還是依然認為無須在意性別?

程璧: 不屈從於命運的靈魂。明亮,動人。我比較晚熟,也許是家人從小把我當男孩一樣對待。常常告訴我「男兒有誌在四方」。我一路讀書,追尋自己,並沒有在乎過性別。

獨立音樂人,民謠歌手。畢業於北京大學日語系。2014年推出專輯【詩遇上歌】,獲評華語金曲獎年度最佳國語女新人。音樂作品全網播放次數突破10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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