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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國民黨集中營檔案——馬寅初被囚禁在息烽集中營的特監部

2024-07-01台海

馬寅初失蹤了。

他自從12月8日被重慶憲兵團團長吳某帶走以後,至今已經三個多月下落不明。

他的夫人和子女們,為此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整日外出四處問尋。他們找過黃炎培、鄒韜奮等打聽,黃、鄒二人和馬寅初的許多朋友,都同他的家裏人一樣著急,也在到處探聽馬寅初的去向,但結果均是一無所知。他們也找過國民黨政府的教育部長朱家驊,找過蔣介石的侍從室,但得到的回答是:馬寅初在何處不知道,但他生活上受優待,請家裏放心。

由於馬寅初的「失蹤」,重慶大學校長葉元龍已把馬寅初的家屬,借故從重慶大學「教員院一號」趕了出來,馬寅初全家搬到了重慶沙坪壩歌樂山大木魚堡五號居住。

這是一種非常簡陋的「幹打壘」式的住宅,共有四間平房。馬寅初的夫人王仲貞,整日愁容滿面,心急如焚。馬寅初走後,一直下落不明,這已經夠她受的了;但命運給她帶來的不幸和災難還遠不止此。在那些令人難熬的歲月裏,她除了要忍受心靈上和精神上的折磨之外,還得接受現實生活中物質方面向她提出的挑戰。馬寅初走後,工薪沒有了,全家的衣食用品和費用,都要由她安排。本來馬寅初在杭州還有一點存款,但因日寇入侵,交通斷絕,也成了不解近渴的「遠水」。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她只能靠朋友的接濟,苦度時日。

這天下午,王仲貞正在給孩子們縫補破衣服,國民黨政府教育部的一位工作人員突然光臨。

「朱家驊部長奉蔣委員長之命,特派我來看看你們。」來人說:「馬先生這次出去考察,在生活上受到優待,各方面都有專人照顧。請家裏放心,你們有什麽事情和困難可以找我。」他講到這裏,從包裏取出兩件東西繼續道:

「這五千元法幣,是奉蔣委員長之命,特地給你們家送來,這支金筆是孔祥熙給馬先生的,希望馬先生在今後寫文章時,要筆下留情。望王夫人一起笑納。」這位來客說完,將東西放在馬家的桌子上。

「馬先生臨走時,曾再三向我囑咐:蔣委員長如果派人送來錢和東西,一概不要接受。」王仲貞堅決地說:「因此,這些東西還請先生帶走。我們不能接受這些骯臟錢!請原諒。」她停頓了一會兒說:

「不過,今天我倒有一事相求。這位先生,請你告訴我,他們到底把馬寅初弄到了哪裏?」

「這個,這也不太清楚,但請夫人盡管放心!」

「馬先生下落不明,我怎麽能放心得下?」

馬寅初被捕以後,究竟給弄到了哪裏?

原來,蔣介石在讓中央社釋出騙人訊息的同時,卻密令憲兵把馬寅初投入了集中營。

馬寅初自12月6日被重慶憲兵六團團長吳某帶走以後,到8日之前這段時間裏,一直被軟禁在這個憲兵團長的「家裏」——重慶蓮花池xX號。8日上午回家取衣物,話別重慶大學之後,下午就在憲兵的看押下,由長江北岸過江,換乘事先準備好的小轎車,向發配他的地方進發。

經過幾天的輾轉,按照蔣介石的密令,馬寅初被投入了貴州息烽集中營囚禁。

早在1938年冬天,楊虎城將軍就押到這裏,監禁在息烽陽朗壩的看守所。過了不久,這個所即變成了可容三四百人的一個軍統的息烽監獄。

1939年,軍統特務頭子戴笠到息烽視察工作,認為楊虎城被監禁的地方不夠安全,離公路太近。於是在息烽縣城東十二華裏的一個極為偏僻的山頂上,找到一個名叫「玄天洞」的山洞,這個洞只能一個人出入,極易警戒。戴笠就把洞中的一個道士趕跑,把楊虎城全家都轉押在這個山洞裏。

與此同時,張學良將軍同樣被囚禁在這一帶。

馬寅初這次被押送來之後,也被關在息烽縣城東的這個極為偏僻的山頂上,同張學良、楊虎城一起囚禁在息烽集中營的特監部。

囚禁馬寅初的地方是孤零零的突現在山頂上的與世隔絕的一套平房。蔣介石專門關照,在此對他進行特殊照顧:給馬寅初配有副官、廚師、警衛。他們的任務是借「照顧」為名,行監視之實,目的是使馬寅初絕對同外界斷絕聯系。

馬寅初居住的囚室裏,沒有當時出版的書和報紙,只陳設著各種各樣的古書。如【論語】【孟子】【資治通鑒】等等。應該說這裏的夥食並不壞,每天每餐飯食都由廚師送來。

猶如一只翺翔蒼穹的矯健的雄鷹被關入牢籠,他在這裏完全失去了自由,完全與世隔絕,連散步也只允許在崗哨林立的警戒圈內進行。在開始的三個月裏,副官和憲兵不準他看書,更不準他寫信。

除了有意識,可以自由的思考之外,集中營的這種囚禁生活,簡直使馬寅初這位在政治舞台上曾經轟動一時的風雲人物,變成了會說話的動物.他整天的生活節奏只是吃——睡——吃——睡,再吃——再睡!

這正是蔣介石逮捕和監禁馬寅初的真正意圖:先使他銷聲匿跡,被人遺忘,然後伺機再行處置······

但是,蒼鷹總是蒼鷹,即使被關入牢籠,也總要撲騰翅膀。蔣介石對馬寅初完全打錯了算盤。

隨著嚴冬的消逝,春天的氣息開始降臨到息烽;冰化了,雪消了;山轉青,地變綠,樹木吐翠,百花盛開······漸漸地馬寅初已經以特殊的鬥爭手段,攻破了蔣介石對他所設下的永遠打入地獄的防線。

他在用真理去戰勝邪惡:

起初,馬寅初只是試著給看守他的國民黨軍統特務副官、憲兵講戰時經濟學,結果他們個個聽得入神;繼之,他又對他們講開了蔣、宋、孔、陳四大家族的腐敗和大發國難財的罪行;以及他自己被蔣介石關押的真正原因······

馬寅初把他在社會上的演講搬到了集中營。他在工作,他把監獄變成了宣傳正義和真理的場所,把特務、憲兵作為爭取的物件。

當這些副官、特務和憲兵們聽了他的演講,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以後,逐漸對馬寅初產生了同情,隨之就放松了對他的監視。在他到集中營的三個月以後,他們就準許他看放在房間內的古文和歷史書籍,也允許他給家裏人寫不封口的信。

1941年3月的一天。一大清早,喜鵲就在馬寅初家門前的那片松竹林裏叫了起來。王仲貞推門出來一看,不下十幾只。她聽著這唧唧喳喳的聲音,一陣喜悅湧上了心頭。

「莫不是來報他的喜訊!」王仲貞自言自語地說。

她的猜測果真不錯。

大約中午分時,馬寅初的原來的秘書王克宥拿著一封開著口子的信,興沖沖地來到了她家。

「馬先生已經來信,但沒有說他在哪裏。這是他給你們親筆寫來的家信!」王克宥興奮地說:「馬先生的信是蔣介石侍從室轉來的,拿來時就沒有封口。」

「信上都說些什麽?」王仲貞激動地說「你快給我念念。」

王克宥拿出信來看後說:「馬先生說他在那裏一個人獨自住一套平房,可以看書,生活上有人照顧,身體很好,請家裏人放心,勿念。」

一顆一直懸著的心,終於踏實下來。

「我的天,他還活著,他還好!」王仲貞悲喜交集,一時不知所措,竟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

當她平靜下來的時候,王克宥告訴她,蔣介石侍從室的人說,從此以後家裏人也可以給馬寅初寫信,但內容只限於家事,信件不能封口,而且要經過侍從室檢查,然後由侍從室轉送。

馬寅初在息烽集中營期間,把監獄變成了同蔣介石鬥爭的戰場。透過他的演講,看管他的副官、特務、憲兵,大多數人都對抗日戰爭時期的經濟形勢有所了解,對四大家族的罪行有所認識。其中有一位叫陳風超的副官,聽了他的演講,明白了事實真相後,決定不再當特務替蔣介石賣命,竟然從息烽逃走,跑回浙江建德縣老家去務農。

1981年6月24日,當北京大學為馬寅初舉行百歲壽辰慶祝會時,六十四歲的陳風超,從浙江建德縣安仁公社專程前來北京看望馬寅初。陳風超說:「我之所以能有今天,完全是由於馬老教育的結果。特再次表示衷心的謝意,祝馬老健康長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