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天氣，GPS導航上的紫紅色擁堵，也阻擋不了火熱的周末崇明。
上周六的上海崇明體育訓練基地，小球迷們成群結隊，一路拍照制作著自己的vlog——她們的目的地是上海女籃的訓練館，上海浦發銀行女籃球迷日活動在這一天舉行。
來到球館內，小朋友大朋友們齊上陣，和上海女籃的姑娘們比賽互動——在場邊，展淑萍指導笑著看著場上的一切。
展淑萍教練現場感謝球迷。
當活動接近尾聲，展淑萍特意為球迷們送上了新春祝福，這是對上海浦發銀行女籃忠實粉絲們的感謝，也埋藏著她心底對這支年輕球隊的殷切期望。
作為中國女籃的功勛名宿，年近花甲的展淑萍經歷了中國籃球30年的職業化轉型，卻始終以嚴格、堅韌的形象，打磨著一代又一代女籃隊員。
這個冬日的下午，展淑萍和澎湃新聞記者坐在球場邊，伴隨著籃球擊地的摩擦聲，聽她講述著自己和上海女籃的故事——她是教練，是設計師，更是一位母親。
展淑萍是中國女籃的功勛球員和教練。
教練展淑萍
「我還是熱愛籃球啊」
回首中國女籃這30年的篳路藍縷，始終繞不過幾個熟悉的名字——她們開創，守成，然後順應時代，改革再破局。
作為中國籃球名人堂的候選人，展淑萍教練就是其中之一。她是女籃奧運銀牌的獲得者，也是從1997年開始就走上總教練崗位的少帥，那一年的展淑萍，剛剛33歲。
時間白駒過隙，中國女籃從低谷再次走向高峰，展淑萍則也悄悄來到了退休的年紀。但就在今年，她選擇了加盟上海浦發銀行女籃，開啟了再一次的沖刺。
「其實在2022年10月份的時候，我就跟新疆隊提出來了，我說打完這個賽季，我就不準備幹了，準備徹底休息。我打完籃球就直接當教練，從1997年到現在一直沒有離開過賽場。」
展淑萍告訴澎湃新聞記者，她一度想就此退休，回家休息，享受天倫之樂，「我當時就是想退休了，想陪陪家人，徹底不想幹了，離開教練這個職業。」
展指導說，她那段時間特別渴望過正常人的生活，「這麽多年就是從球場到酒店，從酒店到球場，每一天的工作就是訓練。離開新疆隊後，我也真的休息了半年。」
展淑萍在WCBA執教了快30年。
這半年裏，展淑萍像許多退休的夥伴一樣旅遊、健身，還參加了中老年模特隊，但她卻發現，自己愈發想念球場邊的呼喊，想念那個忙碌的自己。
就在這時，上海浦發銀行女籃帶著誠意找到了她，「2023年9月，上海女籃方面的領導找到了我，向我介紹了這支年輕的球隊，我也被宮玉雷主任的誠意打動了，」展淑萍說，「我還是熱愛籃球，這是我一生最大的熱愛。基於這兩點，我決定接手球隊。」
對於展淑萍來說，接手上海浦發銀行女籃，就代表著她許下了一份長期的承諾。
在這些年的WCBA聯賽，上海女籃的成績不算突出，之前一直處於新老交替的陣痛期——球隊雖然有張芷婷等中生代球員壓陣，但她們身後是6名「00後」球員，其中4名球員還是效力三個賽季以內的新人。
這是一支亟需提高的球隊，而展淑萍就在這樣有些倉促的情況下，來到了球隊。
「一支球隊要想打造一個新的體系，是需要長時間積累的，從訓練到比賽。但我只帶了三周多就進入聯賽了。我要求的東西，剛開始隊員還是不夠理解，我對球員的了解也不夠透徹全面。」
聯賽前9場比賽，上海女籃輸了7場——在這樣的情況下，展指導顯露出了她的軍人本色，改變一觸即發。
展淑萍教練指導上海女籃訓練。
設計師展淑萍
找到上海女籃的立身之本
作為從八一隊走出的老女籃代表人物，展淑萍始終以一名軍人的身份來要求自己，而在上海浦發銀行女籃的訓練場，一排大大的紅字赫然寫著——「刻苦訓練、眾誌成城、厲兵秣馬、決勝賽場」。
這句話，就是展淑萍首先要帶給上海女籃的改變——狠抓作風，鐵血防守。
這些年，外界對展淑萍的第一印象就是嚴格，這是因為她的籃球理念，就基於這項運動最根本的基礎：對抗。
「我是部隊出來的教練，我覺得籃球是一個對抗計畫，思想作風，頑強的拼搏作風，我覺得放在首位，你有再好的技戰術和個人的能力，我覺得沒有作風，你技術再好，給你一上強度防守，就什麽都沒有了。」
結合到上海浦發銀行女籃的實際，作為一支年輕的球隊，和聯賽中擁有眾多國手和優質外援的隊伍相比，球隊必須找到立身之本。
「我們沒有明星級的球員，一旦落到陣地進攻的話，可能沒有什麽優勢，硬解能力不強。所以就是要打轉換進攻，特別是強調反擊中的快攻。」展淑萍告訴澎湃新聞記者。
上海女籃球員帶領球迷朋友們一起熱身。
而快攻的基礎，就是全隊統一的防守一致性——「我希望打造以防守帶動進攻的球隊。防守、籃板、反擊速度，球員要有兇狠的防守，有更多的抄截，降低對方的命中率，然後獲得反擊的機會。」
為了實作對球隊的改造，展淑萍提高了球隊的訓練量和周末訓練時長，球員也從一開始的不習慣，變成了咬牙堅持和渴望訓練提高。
「剛開始我覺得球員會很不習慣，連敗的時候我也會自我懷疑，但是現在姑娘們的執行力越來越好了。我們剛開始比賽一場球一個快攻、兩個快攻，現在最多一場，我們能發動十次快攻。」
這時，上海浦發銀行女籃的成績已經有了變化——近10場比賽7勝3負，聯賽排名也來到了第七位。
當年輕球員的精神面貌煥然一新後，展淑萍指導又開始了打磨技術細節。
面對這些天賦很不錯的「00後」球員，展淑萍將場上的站位、掩護、輪轉等掰開揉碎了，一點一點和隊員剖析。此外，針對年輕球員中投能力一般的問題，展淑萍也再次進行了技術拆解，訓練姑娘們的半截籃中投能力。
現場觀看訓練的上海女籃小球迷。
「以前執教成年隊，我只要講‘456’就行了，但現在我要從‘123’講起，恨不得要從0.1、0.2講起，一個個拉著他們去站位、跑位。」
「你比方說球場上的走步，在我的訓練當中絕對不允許，所以說我們隊在正式比賽中走步就非常少。」展淑萍說，「這些孩子的條件很不錯，努力挖一挖，就發現有很大的提高空間，畢竟中投和防守，是當年中國女籃的看家本領。」
這些年，展淑萍始終篤信——當年的中國體育「三從一大」原則+科學訓練理念，就是出成績的最佳保障，無論職業化運動如何發展，「三從一大」刻苦訓練的精神，才是中國籃球的真正核心。
也正是基於此，展淑萍自信地表示，在自己的麾下，上海浦發銀行女籃能在兩年左右的時間確立體系，產生蛻變，而對於目標，她並沒有談及具體的成績，而是言簡意賅——「每一場比賽都要爭勝」。
這些年，展淑萍在女籃領域斬獲了許多榮譽。
母親展淑萍
和兒子聚少離多的日子
雖然一直以嚴師的形象出現，但展淑萍指導自己說，她在私下裏也愛和球員打成一片，開開玩笑，她也擁有自己的柔情。
這份柔情更體現在她的手機屏保和微信頭像上——她的手機屏保是兒子的大頭照，微信頭像則是年輕的她，親吻著孩提時的兒子。
她的兒子，就是中國男籃的國手、遼寧隊球員付豪。
展淑萍和兒子付豪。
去年12月21日，遼寧男籃來到上海打客場，賽後展淑萍和兒子付豪只是匆匆打了個招呼，母子二人又就此分別。
「我們一家在一起相聚的時間非常少，現在我在上海，他和爸爸就待在沈陽。」
「以前我在沈陽的時候，他在八一。後來我也去八一隊了，和他一起在南昌待了兩年，那是我們母子倆見得最多的時候。」展淑萍說。
提起兒子，展淑萍的眼中總會流露出慈母的愛意，但一提到籃球，她的身份又轉變成了教練。
「我和付豪每天都會微信溝通，他的每場比賽我都會看，視訊我也會看。他做得好和不好的地方，我都會指出來，我們倆交流非常多，但很多是業務上的溝通。」
展淑萍說，對於兒子，他從小就是嚴格管理和教育——當年很多俱樂部都希望付豪加盟，但為了磨煉他的心性，依舊為孩子選擇了八一隊。
「我對付豪的要求比較嚴，他有的時候也不理解，但現在他懂了。他自己也說，‘說業務的問題，我不能把你當媽媽，我只能把你當教練’。」
「我一般他好的時候我不太說，我就是挑他的問題，我更喜歡讓別人去表揚我的隊員。不管開不開心，最後目標是要把問題解決，這個是我們娘倆每天聊的，每天也都在聊和籃球有關的事。」
展淑萍始終以一名軍人的身份來要求自己。
結語
在采訪的最後，展淑萍指導提起了她心底最珍藏的那份榮光——中國女籃。
對於今年有巴黎奧運會比賽任務的中國女籃，展淑萍說這支球隊的能力和比賽經驗都是數一數二的，「預祝她們能夠站在奧運前三名的領獎台上。」
說完這一句寄語，展淑萍起身走進了力量房，和年輕的上海女籃姑娘們一起訓練。
她短短的一句祝福和身體力行，背後凝結的卻是幾代中國女籃人的心血和傳承——「想到」和「得到」的中間，最重要的是「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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