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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犧牲的「局部」】:明清淮北衰敗的歷史溯源

2024-01-24辟謠

時間需要被記憶,時間需要被度量,而閱讀無疑是將消逝的時間保存在記憶中的理想方式。閱讀保證了我們以思考的維度來覆蓋世界,透過閱讀,我們將觀察到的、看到的、經歷到的事件融入自己的頭腦,將流逝的時間烙上銘印。它填充著我們的人生,也不斷豐富著時光的意義。

2023新京報年度閱讀推薦特刊。

【被犧牲的「局部」】

作者:馬俊亞

版本:壹卷YeBook|四川人民出版社

馬俊亞,江蘇沭陽人。1996年獲得歷史學博士學位,1998年歷史學博士後出站。1998年4月擔任南京大學副教授,2006年被聘為教授、博導,研究方向為中國社會經濟史和黃淮流域生態文明史。

致敬詞

「淮北」地區常常被視為經濟不發達的中國內陸區域,但在中國古代的諸多史書記載中,這片區域卻常以富足的形象出現。「淮北」的面貌何以「乾坤大挪移」?為了回答這個疑問,歷史學家馬俊亞對這片地跨江蘇、安徽、山東、河南諸多省份的區域進行了長達二十余年的深入研究。透過結合海量的中外文獻和細致的田野調查,馬俊亞全面地揭示了淮北地區在1680-1949年間社會生態的巨大變遷,以及這種變化給當地農民生活帶來的沈重負擔。而古代中央王朝不合理的政策布局,正是使得淮北地區成為被犧牲的「局部」的主要動因。

我們致敬【被犧牲的「局部」】,致敬它對古代漕運、政治與社會變遷等關鍵問題上的開創性思考,更致敬作者馬俊亞竭盡全力、直面事實的研究精神。【被犧牲的「局部」】不僅在區域社會經濟史領域讓人們的目光重新聚焦到中國的內陸區域,更回應著一個更具普遍性的問題:在社會發展的繁榮光景之外,我們是否對發展的代價有過足夠的反思。

答謝詞

得知陋著【被犧牲的「局部」】獲得新京報2023年度閱讀推薦的終選書目,我非常高興、也十分感動。這個「獎項」應該不是含金量很高的大獎,但一定是最幹凈的獎項之一。

陋著實際上揭示這樣一個常識:在古代封建專制統治者的心目中,只有皇權才是「整體」,其他皆為「局部」——無論是淮北還是江南,無論是其親爹還是親子。從廣大讀者的反饋中,我認識到,有著正常理性的人們對沒有被關進籠子的古代封建專制權力之肆意妄為、傷天害理有著超越時空的理解。無論是讀者鼓勵式的贊揚,還是極其嚴厲的批評,我均懷著感恩之情去反思。但我更希望越來越多的研究者能關註淮北這樣的地區及其背後的真實歷史場景。

——馬俊亞

頒獎嘉賓何懷宏(左一)與【被犧牲的「局部」】的作者、出版社代表在2023新京報年度閱讀盛典現場。

這本書:

最困難的是把所有想講的歷史寫出來

新京報:今年是【被犧牲的「局部」】十余年後再次修訂出版,增加了許多內容。對比兩次出版時的社會語境,有關淮北地區社會生態變遷問題,你有了哪些新的思考?

馬俊亞: 非常感謝貴報對陋著的關註和推薦。初版重在關註明清專制權力對整個淮北地區的「犧牲」,以此解釋淮北何以從北宋以前的魚米之鄉衰變為明清時的窮山惡水之地,意在說明在古代專制社會,只有皇權才是「大局」,社會皆為「局部」。新版除完善這一思路外,還闡述了古代專制權力及其變體對人的自然權力和權利(包括生命權和獲得食物、兩性關系等權利)的剝奪。更為荒謬的是,當這些基本的權力和權利被剝奪時,那些被封建意識形態所愚化的民眾即使不是感覺無比榮耀,也視之為理所當然。

新京報:這項耗時多年的研究中,你覺得最困難的部份是什麽?本書有一篇感人的後記,作為從淮北地區走出的學者,你如何看待這部作品和故鄉的關系?

馬俊亞: 這項研究中,我感覺最困難的事是把我所有想說的話和想講的歷史寫出來。不少人習慣於閱讀非歷史敘事的著作,對接近於反映真實歷史現實的著作反而心理不適,情感上難以接受,是以我不得不對自己想說的話有所保留,這是我最為痛苦的事。

我在後記中講了幾句大實話,一些與我年紀相仿、當年農村戶口出身的讀者可能會有些印象或共鳴。我的這部作品肯定是故鄉的產物,但絕不是完美的產品,故鄉需要研究和進一步思考的東西實在太多。或授權以說,故鄉在經濟上還沒有完全脫離貧困,但在歷史資源上是非常豐富的,這裏有著無數的史學金礦。

新京報:你在書中對淮北地區小農政治的頑固性有過很多分析,例如,盡管淮北地區的精英群體可能發起一些變革,但卻很難改變原有社會權力的一些結構化要素。「淮北精英的每次問鼎,都像是專制政體的又一次革新」。為什麽小農政治的邏輯可以在淮北地區不斷復制自身?

馬俊亞: 這一點用馬克思的理論就能很好地解釋。在淮北這樣的地區,某種意義上,小農不能成為一個階級,中共早期文獻稱之為「烏合之眾」。小農所融入的「集體」,就是馬克思所說的「裝馬鈴薯的袋子」,袋子雖然改變了,但馬鈴薯沒變。因為中國歷史上沒有小農能夠達到追求「人的自由發展」的水平,而是追求統治別人、剝奪別人的權力。小農的盡頭是當皇帝,當了皇帝依舊是小農;打下江山不過是實作了搶劫的最高境界。

這個人:

馬克思經典論述是解釋淮北社會變遷的鑰匙

新京報:在導言部份,你曾提到自己的學術背景,講到馬克思對你的影響很深。對於理解淮北地區的問題,馬克思給了你哪些方面的啟發,可否列舉幾點?

馬俊亞: 我喜歡閱讀馬克思、恩格斯的著作,上世紀90年代僅【資本論】的讀書筆記就做了30來本。馬克思對專制權力的批判、對資產階級社會的理解、對「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規劃、對小農社會的經典論述等等均給了我無限的啟迪和學術自信。這些方面均是解釋淮北社會變遷的鑰匙。

新京報:我們可以看到,在你研究的時間段內,淮北地區的衰落是逐步發生的。在古代,淮北衰落的發生與維持漕運大局相關,在近代,則體現為對當地農民的超額盤剝。你覺得淮北地區衰落有哪幾個特別重要的歷史節點?

馬俊亞: 淮北衰落的節點其實只有一個。表面上是皇朝的首都結束了黃淮之間的兩河地區,這個地區在政治上的地位就急劇地下降,其他方面的利益也就很難維持住了。實質上則是古代專制統治者不受制約的權力的形成,即便沒有漕運、黃河南移等水淹淮北之類的極端事件,也會不斷地出現其他「犧牲」的事件,至多是形式不同而已,邏輯關系則不會改變。

這一年:

從底層民眾的生活看歷史

新京報:是否可以談談你這一年在學術、公共生活中主要關註的問題,以及正在進行中的研究?

馬俊亞: 我這一年主要想把手中的大運河研究的課題結項。我在公共生活中主要關註底層民眾的生活,我研究歷史的方法就是馬克思主義學派的新社會史,從底層看歷史。我一生的追求是致力於國家法治和社會公正。

采寫/劉亞光

編輯/李永博

校對/薛京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