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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昌浩同誌的轉變之三十

2024-03-26軍事

陳昌浩長嘆一聲:"既然大家一致同意向前同誌的主張,那就照此行動吧!我保留自己的意見。"

1937年2月21日,西路軍從倪家營子開始突圍。此時,陳昌浩的妻子,四方面軍傑出的領導人張琴秋產後不久,帶著嬰兒是沒法行軍打仗,只好強忍淚水,將未滿月的嬰兒寄養在老鄉家裏。同時留下來的還有大批不能行動的重傷員,由村蘇維埃主席宋德和照管。

西路軍將士們忍著饑餓,冒著刺骨的寒風向東進發,當行至威狄堡地區就遭到馬匪重兵堵截。

北面是浩瀚無垠的大沙漠,南面是冰天雪地的祁連山,東西兩頭有馬家軍重兵堵截,西路軍在狹窄的河西走廊陷於絕境。面對此絕境,徐向前主張向南進入祁連山!想起一年前爬雪山的艱難,陳昌浩不贊成,堅決反對。二人發生了激烈爭吵,陳昌浩生氣地指責退入山區打遊擊是右傾逃跑主義,要重返倪家營子。陳昌浩是西路軍政委主席,有最終決定權,因此,徐向前也無法強烈反對。當夜西路軍就重回倪家營子。被馬家軍洗劫的屯莊已房倒屋塌,滿目瘡痍。留下的傷員被殘暴的馬匪剝去本就單薄的衣服,凍死在莊外的冰窖中,只有少數傷員藏在羊圈裏幸免於難。該暴行的主謀是一個民團副團長李成基,紅軍返回來時,他未及逃走,躲在幹涸的河溝裏被紅軍抓獲。次日,紅軍在龍王廟前舉行公審大會,處決了惡貫滿盈的李成基。

2月22日,馬元海再次集結重兵將倪家營子團團包圍。紅軍依仗斷垣殘壁這些簡單工事與敵展開了更加慘烈的血戰。

馬家軍經過與紅軍的多日戰鬥,也摸清了紅軍的戰術,更了解了紅軍的減員和武器彈藥糧草的奇缺,而馬家軍卻是兵強馬壯,糧草充足,裝備精良,準備傾全力對饑寒交迫,彈盡糧絕的西路軍進行最後決戰。因此第二次倪家營子之戰比前次更慘烈。

馬家軍集結最精銳的三個主力旅,向紅30軍88師的陣地展開猛烈進攻。30軍是西路軍的支柱,而88師又是30軍的支柱。馬元海也看準了這一點,準備全力來攻擊88師。

馬元海采取兩翼迂回、中間突破、梯隊重叠、步步推進等多變的戰術,輪番進攻。

88師在熊厚發師長的率領下頑強抗擊,打垮敵人一次又一次的瘋狂進攻。

一天,馬家軍有一個旅竟然沖進了下營子。正在軍部指揮作戰程世才軍長忽然聽到大隊人馬由遠而近的腳步聲,甚感詫異,這時警衛員推開門緊張地說:

"軍長,敵人攻來了!"

"沈住氣,跟我來!"

程世才拿起駁殼槍,直奔大門。剛出門口就迎面撞上了五六名馬家軍,最前面的一個滿臉絡腮胡子,兇神惡煞般的,手提一把馬刀,腰間還別著兩個手榴彈。距程世才只有兩三步遠。程世才舉槍的同時,那個馬匪也舉起了明晃晃的馬刀。程軍長還沒有來得及扣動扳機,那個馬匪身體猛然一躥,一頭栽倒在地。程軍長的警衛員先開了槍。後面的一個敵人挺槍刺來,警衛員從程世才身後閃出一把攥住了敵人的刺刀。警衛連的戰士一擁而上將五六個敵人全部打倒,更多的敵人湧過來,雙方短兵相接在軍部門口展開血戰。

情況萬份危急,軍部都成這樣了!程世才意識到,必須馬上組織力量實施反攻,於是邊朝敵開槍邊朝265團團部跑去。鄒豐明團長偉岸壯實,是"夜老虎"團裏最出名的一只"虎"。打仗從來不帶手槍,總是一把大刀,一枝步槍;遠戰用槍,近戰用刀,驍勇異常。

"鄒團長,敵人攻進來了!"

"我知道啦!"鄒豐明甕聲甕氣地說,"軍長,你下命令吧,我們沖!"

"一定要把敵人趕出去!你們團打左路的敵人!"

鄒團長二話不說率部出擊了。

程世才又調89師的兩個團投入戰鬥。左右兩翼的敵人被擊退了,但是正面一路敵人占據了一個屯莊,以此為依托拼命抵抗。紅軍缺乏炮火,屢攻不克,只好緊縮陣地。

馬家軍占領了下營子的那個屯莊,就是在紅軍陣線打入了一個楔子,當日夜敵主力推進至此,並將大炮調來向下營子中心地區肆意亂轟,紅軍總指揮部也暴露在敵炮火之下。

第二天的戰鬥更為慘烈。由於敵前進出擊距離大大縮短,在優勢火力的掩護下很快沖進了紅軍的陣地縱深,將前沿與後方切斷了,情況危急萬分。

程世才趕緊去總指揮部找陳昌浩和徐向前,只見徐向前趴在桌子上專心致誌看地圖,由於光線很暗,鼻尖幾乎觸到了桌面;陳昌浩翻閱著一堆情報資料,眉頭擰起一個疙瘩,比較焦慮。

"總指揮、政委,情況很不好……"

徐向前擡起頭聽完程世才的報告,沈默片刻,不緊不慢地說:

"敵強我弱,今天不把敵人打退,就有全軍覆沒的危險。世才同誌,你立即率部出擊!9軍的一個團也歸你指揮。"

陳昌浩也起身目光炯炯地囑咐到:"一定要挫敗馬家軍分割包圍和各個擊破的夢想!你們快出擊!"

程世才領命後沿著一條雨刷水溝向前沿陣地奔去,左右兩側的敵人用火力進行封鎖,頭頂流彈橫飛,滿耳都是敵人接連不斷的槍聲。這是馬家軍新裝備的日本六五式步槍的聲音。

來到前沿,程世才立即動員所有兵力進行反擊,包括炊事員、飼養員和其他勤雜人員都上陣了,即使如此,每團還是不足一個營。

沖鋒號一響,在十幾面彈痕累累的紅旗引導下,戰士們沖進了黃旗和鑲邊白旗的敵陣。兩軍犬牙交錯,混戰在一起,刺刀捅彎了,大刀卷刃了,棍棒折斷了,這些冷兵器的混戰,死亡和傷殘真是驚天地泣鬼神。

鄒豐明團長手舞一把特大號的鬼頭刀,猛沖猛殺,銳不可當,他沖到哪裏,哪裏的敵人便紛紛躲避。正殺得痛快,突然背後沖來一股敵人,子彈擊中他的背部,鄒團長撲倒在地,敵人哇哇亂叫著沖上去,他從地上一躍而起,掄起大刀橫砍豎劈,幾個敵人慘叫著倒地斃命,余下的四散而逃。

戰至黃昏,西路軍與馬家軍已反復肉搏5次,奪得兩面黃旗,800名馬家軍成了刀下鬼,當然紅軍也損失慘重!

經過七天七夜的殘酷血戰,西路軍只剩下8千余人了,其中大部份還是婦女和傷員,已經無力固守倪家營子。

面對不斷犧牲的將士和逐漸縮小的防線,陳昌浩內心像被刀子反復刺拉,這些將士大部份是從鄂豫皖和川陜根據地根據地,經過不計其數生死之戰的淬煉而成長起來的。他們還沒有看到革命勝利那一天,就犧牲和就義在馬家軍的槍炮和屠刀下。這些悲壯的場景一幕幕不斷刺激著陳昌浩同誌,他的搭檔徐向前的話也反反復復回蕩在他腦海中。徐向前的軍事才能他是折服的,從鄂豫皖到川陜再到川西,他們並肩征戰,默契配合,取長補短。徐向前是沈默寡言,才華內斂,側重軍事,對政治不敏感,陳昌浩是開朗豪爽,才華橫溢,軍事政治都行,且兩人都有共同的崇高信仰和革命理想,所以兩人相得益彰,成為很好的搭檔。陳昌浩終於下定了決心,采納徐向前的建議:下令突圍,向冰天雪地的祁連山轉移。

冰冷的月光照著荒涼的戈壁,呼嘯的朔風搖撼著幹枯的駱駝刺和芨芨草。從倪家營子突圍出來的西路軍冒著零下30度的嚴寒開始向祁連山轉進。

陳昌浩的心情十分沮喪,就地建立根據地的理想主義已被馬家軍的鐵騎踏得粉碎,面對殘酷的現實,不祥的陰雲密布在他的心頭,他也預感到了那個可怕而又不可避免的結局。

在倪家營子的最後一天,他手裏拿著中央軍委要西路軍"固守五十天"待援的電令,感到千斤重,但與紅軍的生死存亡相比,還是輕了許多。他已經清醒地認識到,只要不走,面對強大的馬家軍,別說五十天,馬家軍只需5天,就足可以將西路軍全部消滅在倪家營子。因此,當徐向前、王樹聲、程世才、李先念等領導人都提出向祁連山突圍時,他沒有再猶豫了。生存最重要,中央的命令沒法執行,違背就違背,受批判就批判吧,留下革命的火種才是最重要的!

2月27日深夜,西路軍開始從臨澤的倪家營子突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