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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往事:老隊長雖然是個光棍,可我們北京知青和鄉親們都敬重他

2024-06-18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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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名北京知青,曾在陜北插隊落戶生活了整整九年,九年的插隊生活,我和陜北的父老鄉親結下了深厚的情誼,陜北老鄉的淳樸善良和真誠,令我溫暖又感動,鄉親們對我的關愛和照顧,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五十五年的時間就如白駒過隙一般轉瞬即逝了,可當年離開北京到陜北插隊落戶的情景我還記憶猶新,就像發生在昨天的事情。

永遠忘不了1969年的1月17日,就是在那個寒冷的冬季,我和同學們一起乘坐知青專列離開了北京。我長到十七歲,那是第一次看到父親在我面前流淚。在我的印象中,父親是堅強的,堅強的幾近冷血,不論遇到什麽困難,從沒見過父親的眼淚。

汽笛一聲腸已斷,看到站在月台上抹眼淚的父母和妹妹,我的眼淚也情不自禁地流了下來。父親曾對我說過多次,男兒有淚不輕彈,男人流血不流淚。父親是一名軍人,看到他流淚,我心疼又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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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時三天三夜,下了火車坐汽車,最後我們跟著挑行李的老鄉來到了陜北延安地區的賀家溝大隊,我們八名同學被分派在賀家溝三隊插隊落戶,大家臨分時散開借住在老鄉家中,也和老鄉家一起搭夥吃飯。

賀家溝是一個既偏僻又貧窮落後的小山溝,到底貧窮到什麽程度,不說別的,光說賀家溝的光棍有多少,賀家溝的貧窮程度也就不言而喻了。賀家溝大隊一共三個生產小隊,總人口不到四百人。賀家溝三隊算是人口較多的生產隊,包括八名北京知青,一共一百五十一人,三隊的老光棍加上過了二十五歲還沒娶上婆姨的,一共有九個光棍。

賀家溝三隊的隊長叫賀懷明,他排行老大,當年四十五歲,是個光棍。賀隊長還有一個弟弟,叫賀懷亮,當年四十三歲。賀懷亮娶了婆姨,有兩個娃娃。我和張繼軍就借住在賀隊長家,和賀隊長一口鍋裏攪稀稠,一鋪土炕上睡覺。

別看賀隊長是個光棍,他窯裏拾掇得很幹凈,院子裏收拾得也很利索,還養了幾只雞。我和楊繼軍在他家借住,賀隊長不用我倆做飯,也不讓我倆挑水,早晨做好飯才喊我倆起床。在賀隊長眼裏,我倆就像他的娃娃,有點好吃的都省給我倆吃,還把炕頭讓給我倆,他睡炕梢。

春節前的那段時間,隊裏沒有什麽要緊的農活,我和張繼軍跟著賀隊長打了幾天柴,沒事的時候就在村子周邊轉轉,有時也到老鄉家串門找同學玩。

後來聽隊裏的飼養員劉大伯(老光棍)說,其實賀隊長不是光棍,當年因為家裏窮,他老子給他哥倆娶了一個婆姨,也就是賀隊長和他弟弟兩個人一個婆姨。賀隊長是個講究人,他不想讓旁人說三道四,寧肯自己打光棍,最終把婆姨讓給了弟弟一個人。

我們在賀隊長家借住的那段時間,賀隊長的弟媳婦有時也來幫賀隊長做飯,幫著發面蒸團子,還從她家拿來鹹菜、辣醬和洋芋給我們吃。賀隊長的兩個侄子對賀隊長都很親切,一口一個大伯,還經常幫忙挑水。賀隊長對兩個侄子也很好,真的是親如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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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節過後,天氣逐漸轉暖,春耕備耕生產也就開始了。賀家溝的耕地基本都是山坡地,有的耕地離家很遠,春耕前的農活主要是往地裏挑糞。賀隊長知道我們北京知青沒有勞動經驗,再加上我們的年齡都不大也沒有力氣,剛開始賀隊長就讓我們挑兩半筐糞,囑咐我們不要著急,慢慢適應。看看老隊長和鄉親們都這麽關愛我們,我們心裏感到很溫暖。

麥收時節,天天都要起早貪黑上山拔麥子,那幾天的農活特別累,賀隊長每天都給我和張繼軍煮一個雞蛋,還給我倆烙白面餅,可他自己卻舍不得吃一個雞蛋,也舍不得吃一口白面餅。我倆讓他吃白面餅,他說他的身子骨結實得很,我們是長身體的時候,吃了好東西才有力氣幹農活。

到了秋天,上級為我們北京知青撥下了建房款,隊萊恩排社員給我們打了新窯,成立了知青點,我和張繼軍就不在賀隊長家借住了,我們八名知青都搬到知青點一起吃住了。我們搬家那天,賀隊長竟然抹起了眼淚,他說舍不得我倆搬走,我倆走了,窯裏又剩他一個人了。

那年秋後,也就是我們剛搬到知青點不久,賀隊長突然到知青點來找我,他有些難為情地對我說:「洪才,哦(我)老漢想求你個事情,不知能不能行?」「什麽事情?你盡管說大伯。」我笑著說道。

賀隊長楞怔了一下,苦笑著說:「是這,哦(我)侄子大軍要去相看物件,他也沒有一件像樣的衣裳,你看你的衣裳能不能借給他穿一哈(下)。」「大伯,看你說的,這有啥不行的,我和繼軍的衣裳你盡管都拿去,誰的合身就穿誰的。」我還以為是什麽大事呢,原來賀隊長是來給他侄子借衣服的,我爽快地答應道。

第二天去相親,賀隊長的大侄子賀大軍穿了我的軍裝上衣和解放膠鞋,穿了張繼軍的藍色的卡褲子,還別說,這一打扮,賀大軍還挺精神,到了那,人家女子一眼就相中了賀大軍。

相親回來,賀隊長把衣服還給我倆,還給我們知青送來了喜糖。賀隊長很感激地對我倆說:「多虧了你倆,要不是你倆的衣裳,人家恐怕看不上哦(我)家大軍哩。」

定下了婚事,人家女方答應第二年麥後(收完麥子)就過事情辦喜事。這下可把賀隊長高興壞了,他開始張羅著給賀大軍打新窯,準備新房。賀隊長說:「咱不打新窯哪行哩,人家那麽漂亮個女子,咱咋能讓人家住在破窯爛院裏。」

秋後正好是農閑,賀隊長是打窯的老把式,我們知青也來幫忙,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賀隊長就操心挖好了兩孔土窯,這期間的生產勞動,比如給冬小麥追肥和起牛糞墊牛圈等農活都沒耽誤。賀隊長家土鹼畔下有兩棵老槐樹,正好能打門窗用。

賀大軍辦喜事的時候,我看他沒有像樣的衣服穿,就把我那件平時舍不得穿的軍裝上衣送給了賀大軍,還隨了兩塊錢的禮金。那兩塊錢賀隊長又還給了我,他說那件衣裳幫上了大忙,可不敢再收禮錢了。

日子就這樣不緊不慢地往前過,我們北京知青和賀隊長的關系越來越親近,就像親人一樣。逢年過節,賀隊長和鄉親們都會給我們送好吃的,賀隊長家院子裏那兩棵棗樹上結的棗,基本都給我們知青吃了。就連賀隊長餵雞下的蛋,至少有一半給了我們知青,他自己從來都舍不得吃一個雞蛋。

後來村裏有傳言,說賀隊長有個相好的,是我們生產隊的寡婦高鳳英。高鳳英比賀隊長小十歲,她男人十多年就去世了,高鳳英一直和她的娃娃趙根全和多病的婆婆相依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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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和飼養員劉大伯(光棍漢)說起了賀隊長和高鳳英的事情,劉大伯很生氣地說:「哈呀!懷明(賀隊長)是啥人我心裏明白得很,他是沒少幫高鳳英家,可他和高鳳英清清白白,可不敢聽旁人瞎胡說。誰家有難處懷明都幫忙,他這個人心裏亮堂著哩。當年我還說過要給他和高鳳英撮合一下,他說我不正經,說人家年輕好看,他可不想讓鄉親們戳脊梁骨。」

對於這樣的風言風語,賀隊長從來不爭辯,但他照樣幫助高鳳英一家,那年夏天高鳳英家的土窯漏雨了,是他爬上腦畔(窯頂)幫著修好的。

到了1973年,賀隊長的二侄子賀二軍早到了成家的年齡,可因為他弟弟賀懷亮平時懶惰不愛勞動,家裏的光景不好,賀二軍的婚事遇到了難題。賀隊長沒少托媒人給賀二軍介紹物件,可人家女方一打聽賀二軍家光景不好,沒人願意這門親事。

為了不讓賀二軍打光棍,賀二軍的老子賀懷亮想出了一個高明的辦法,他想把賀二軍過繼給他大哥,這樣他就不要為賀二軍的婚事操心愁腸了,還說是為了他大哥好,等他大哥老了有人養老送終。

賀隊長很爽快地答應了他弟弟的這個提議,直接把賀二軍接到他家,在院子裏給賀二軍打了一孔寬敞的新窯,又開始托媒人給二軍介紹物件。

給賀二軍打新窯的時候,我們知青都來幫忙,賀隊長為了感謝大家,殺了他家打鳴的大公雞招待我們。為了盡快了卻賀隊長的心願,我們幾名知青都盡力幫助賀隊長,張繼軍把他的新的確良襯衫送給賀二軍穿,我也把我的一件新衣服送給了賀二軍。賀二軍不像他爸,他很勤勞,也懂得感恩,天天下地幹活掙工分,還利用早晚的時間開墾坡地種自留地。沒過多久,二隊一個叫武春蘭的漂亮女子就看上了賀二軍。

十個月後,賀二軍娶了武春蘭,賀隊長總算了卻了一樁心事。

到了1976年春天,在賀家溝插隊落戶的北京知青已經沒幾個人了,多數人透過招工招幹離開了賀家溝,也有人辦理病退回到了北京。我也有兩次招工進城的機會,考慮到女知青更希望早日離開這個窮山溝,我就把招工進城的機會讓給了旁人。

那年秋天,賀家溝得到了一個工農兵學員的名額,那可是賀家溝第一次得到推薦上大學的名額。大隊書記問我和張繼軍誰去縣裏參加考試,我倆都相互推讓,因為我倆是最要好的同學。

看我倆都發揚了風格,大隊書記很高興,他提出了抓紙蛋(抓鬮)定去留的建議。最終,張繼軍順利透過了文化課考試和政審,成了賀家溝唯一一名被推薦上大學的幸運兒。

張繼軍離開賀家溝的前一天,賀隊長跑了八裏地割來了羊肉,包了羊肉扁食,燉了雞肉,還請來大隊書記一起為張繼軍餞行,當然也少不了我。張繼軍離開賀家溝那天,賀二軍幫張繼軍挑著行李,我和賀隊長陪著張繼軍,一直把他送到公社汽車站。汽車開動的時候,賀隊長圪蹴在地上嗚嗚哭了起來,他早就把我倆當成了他的娃娃,他真舍不得張繼軍離開賀家溝。

恢復高考後,我考上了北京工學院,離開賀家溝的前一天,賀隊長也為了包了羊肉扁食,殺了他家僅有的那只打鳴的大公雞為我餞行,還親手為我烙了白面餅,讓我帶在路上吃。在縣城通往延安的客車上,我才發現賀隊長偷偷在我挎包裏放了七塊五毛錢,有一塊的也有一毛的,那有可能是賀隊長全部的積蓄。那一刻,我的淚水不由自主地溢位了眼眶。

1995年冬季,賀隊長去世了,可我當時在廣州參加一個重要會議,沒能趕回陜北送老隊長最後一程。張繼軍也是因為太忙,也沒能趕回陜北。

2005年的清明節,我和張繼軍回到了賀家溝,那天賀二軍領著我和張繼軍去給老隊長上墳,老遠就看到有人在賀隊長的墳前燒紙。到了跟前才知道,給賀隊長燒紙的不是別人,正是趙大嬸高鳳英。趙大嬸(高鳳英的男人姓趙,我們知青都喊她趙大嬸)看到我們,趕忙擦掉臉上的淚水,沖我們點點頭,挎著籃子就回家去了。看著趙大嬸滿頭白發和佝僂的背影,我們心裏挺難受的。

回到村裏,我們去看望了趙大嬸,給了她一些錢。趙大嬸說他兒子兒媳都很孝順,當年多虧了賀隊長操心,要是沒有賀隊長的幫助,她的娃娃也許就找不上婆姨了,她說一輩子也不會忘記賀隊長的恩情。

今年五一節過後,我和張繼軍再次回到賀家溝,九十歲的趙大嬸還健在,她一眼就認出了我和張繼軍,賀二軍陪我們去給老隊長上墳,趙大嬸還跑到商店買了一刀燒紙,放在了賀二軍的籃子裏。

影視劇照,圖片來源網路

賀隊長去世快三十年了,不光我們北京知青沒有忘記他,村裏的鄉親們也沒有忘記他。老隊長雖然是個光棍,可我們北京知青和鄉親們都很敬重他。

敬愛的老隊長,我們永遠懷念您!

作者:草根作家(感謝王洪才老師提供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