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偽滿國兵憶嘩變

2024-10-17軍事

王文忠/文

1945年8月間,駐海拉爾境內的偽興安軍第十軍管區官兵發生一起嘩變事件,打死打傷百余名日本侵略者軍官,震驚世人。筆者親自采訪了參與嘩變事件的偽滿國兵、目睹者,現為離休老幹部包文奎、陳義等同誌。根據座談采訪和查閱資料,將這段歷史整理成文,如有錯漏之處,望知者給予補正。

1940年,即偽滿康德七年時,頒布了偽滿「國兵法」,開始實行了偽滿國兵征兵制度。「國兵法」規定,凡年滿18-20歲的男性青年都必須接受檢查,合格者入營受訓,這就是俗稱的「國兵。」

1944年3月1日,郭爾羅斯前旗有一批蒙古族青年,即包文奎、陳義、王雲升、高喜風、達林台、關尚誌、包國才、吳秉文、吳金林、仁欽敖爾蔔、高世哲、高玉堂、包洪義、那木德、白儒林、韓大下巴等人,按照「國兵法」受檢合格,分別於各自的家鄉遠離親人,眼含淚水,登上火車,應征入伍,去海拉爾偽興安軍第十軍管區第十通訊隊、汽車隊、五十團、五十一團和鴿子隊等連隊當了偽滿「國兵」。

解放後,正如群眾中回憶傳唱的那樣:「·…國兵一出發,三年不回家,家中拋下二老爹和媽,想她兒子心如刀紮。……」事實就是如此,「國兵」入營後,在日本關東軍嚴格控制下,開始兵營生活。他們穿上黃軍裝,頭頂戰鬥帽,打上一付黃裹腿,腳穿水襪子(即黃膠鞋),裝束就像日本人一樣,進行難熬的軍事訓練。早上集合點名,早操、跑步,飯後出操,晚飯後接著念詔書,國民訓和軍人守則,日復一日的重復著。「國兵」的其他生活也是一言難盡之苦的,早操後是一碗粗高糧米粥,一碟大頭菜或其他鹹菜,吃高糧米幹飯的時候極少,經常食不果腹。趕上個星期還好一點,自己還能買點煎餅,找個地方偷著吃。上廁所大小便只給5分鐘時間,回來晚的就是挨打,有時嘴巴被打的鮮血直流,官兵就是打罵關系。難熬的國兵生活,如同進了偽滿日本侵略者的地獄,沒有一點人身自由。一些受過國兵苦難的人,現在回憶國兵生活,仍然不寒而栗。

1945年8月8日,蘇聯對日宣戰,並派蘇軍向中國東北地區挺進,飛機、坦克、大炮對準了日本侵略者,隨即中國共產黨派軍政要員北下,抗日戰爭即將取得全面勝利,祖國光復指日可待。此時此刻日偽政權搖搖欲墜,日本侵略者上層人物魂飛魄散,惶惶不可終日,然而,關東軍在無路可走的時候,妄圖挺而走險,妄想做垂死掙紮,最後一次拼搏。為此,8月10日,偽興安軍第十軍管區司令官、陸軍中將郭文林接一份電令,即日本關東軍司令部決定,令第十軍管區全部武裝撤至大興安嶺防區綽爾河一帶待命,並接受大興安嶺指揮部的指揮。事實上叫偽國兵抗擊蘇軍,而關東軍另謀其策。在這方面,陳義同誌有過回憶,他說,我們離第十軍管區駐地約10公裏左右處正在打羊草,這時候看見飛機轟炸海拉爾附近,並同時接到通知,要我們接受新的任務。他們的回憶與實情是一致的、即當時蘇聯紅軍從蒙特內哥羅頭、滿洲裏、喀爾喀河一帶逼近海拉爾,蘇軍飛機像老鷹似的不分晝夜盤旋在呼倫貝爾草原上空,日本軍軍營、倉庫被放火燒掉,日軍軍官家屬和地方官員開始向南疏散,一大批所謂的政治嫌疑犯被日本關東軍移往山溝裏殺害。日本侵略者在海拉爾的關東軍頭目,還下令,要郭文林指揮第十軍管區官兵從8月11日開拔南下,阻擊蘇軍,死守陣地。此時,前郭籍的包文奎、陳義等一批蒙古族青年國兵返回連隊取大衣、拿需要帶的東西。之後,他們全副武裝到索倫旗南屯集中出發。面對這種嚴峻的形勢,促使每一個興安軍官兵必須思考並立即作出抉擇。怎麽辦?郭文林司令官找正珠爾紮布參謀長進行了密商。他們倆個是中國人,也理解當時廣大蒙古族官兵心情,一致認為不能把家鄉子弟往火坑裏送,不能和蘇蒙軍隊交戰,但馬上找蘇軍去投降風險很大,因為興安軍中有百余名日本軍官督戰,士兵也沒有精神上的準備,可行的出路只有一條,那就是表面上服從,佯裝準備應擊,尋機鏟除興安軍中的日本軍官,再設法向蘇軍投降。此計,包文奎、陳義等下級官兵盡管心急如火,義憤填鷹,但他們並不知道底細,只能待令行動。他們大體知道飛機轟炸關東軍大本營,放火燒營房、倉庫等,日本侵略者要失敗,偽滿政權要垮台,關東軍要完蛋了,二次世界大戰到了關鍵時刻,所以,他們是吃不好飯睡不好覺,只有待好運來到,以便回家看望二老鄉親,過上全家大團圓日子。時局也不容他們想那麽多,次日,包文奎、陳義等所在連隊同全體官兵開拔,向百余裏外的錫尼河轉移,率先的是兩個騎兵團,緊跟其後的是其他團隊,整個隊伍拉出幾裏地長。到達錫尼河畔時傳來了就地休息命令,官兵們才感到有了點喘息機會。然而,這時候的日本軍官已有戒備之心,因而按日本軍官安排,整個軍管區的官兵以其布置進行「就地構築工事,整頓待命」。實際上趁此機會郭文林司令官的副官鄂興泰已開始活動,在暗中悄悄地向團長等軍官傳達了伺機反戈的計劃。由於日本關東軍急切要求蒙古官兵南下,日蒙軍官之間發生了嚴重分歧,氣氛十分緊張,大有一觸即發之勢。與此同時,在另一個場地正組織一個班長以上的蒙古官兵會議,會中用蒙語講的話,也是暗中布置了兵變行動計劃。接著,他們得到了「準備動真槍實彈」的通知,並告知蒙古官兵「聽到三聲槍響,就立即投入戰鬥。」士兵仍以為要和蘇軍接觸呢?時不待我,三槍行動訊號,機槍聲中打倒了七、八個日本鬼子,有些日本軍官聽到槍響就沖過來和蒙古士兵搏鬥,又被擊中十多個,蒙古士兵也有傷亡。軍管區蒙古官兵行動,是和第十通訊隊聯在一起的。據陳義同誌回憶,他曾和一個國兵同事嘮嗑時,那個人說:「你要註意呀,到動真槍實彈的時候了……」話音剛落,第十通訊隊獸醫趙某(漢族,農安縣人)插話:「敵人就在後尾呢!」他們幾個回頭一望,好家夥,第十通訊隊副隊長義滕中尉(日本人)在後邊掏槍呢,老趙大喊:「隱蔽」!士兵向一旁側身時,老趙的槍響了,把義騰打下馬來,為了防止暴露目標,義滕的馬也被打死了。此時,有一個日本軍官,即鴿子連的技術員叫亞克拉西,他聽到槍聲便用漢語含混不清的問:「咋的啦……」老趙回答說:「起義了!」順槍把他打死,伴義滕而去。與此同時,一位國兵把團裏一個中校日本軍官給斃掉。就這樣,第十軍管區蒙古官兵的嘩變行動,經過三次集中的火力掃射,把死命頑抗的日本鬼子全部消滅,幾個小時的決鬥終於取得了嘩變成功。

蒙古官兵消滅日本軍官,取得嘩變勝利後,一個目標就是向蘇軍投降。據記載,郭文林司令官派幾名會俄語的人趕赴到西廟(又叫會索木),找到蘇軍聯絡,事已辦成。下午4時左右,幾輛滿載蘇軍的汽車開來,停在距興安軍不遠處,興安軍中蒙古官兵們在錫尼河畔列隊歡迎走過來接受投降的蘇聯代表。親自參與這次嘩變的包文奎、陳義回憶,蘇聯代表接受投降後,按照原興安軍司令官郭文林和參謀長正珠爾紮布命令,無論是騎兵還是步兵,均放下武器,把所有的槍炮及彈藥裝箱加封,並在高處插上白旗,官兵舉著小紅旗迎接蘇聯紅軍。蘇軍代表對興安軍棄暗投明的正義行動表示稱贊。

投降後的第三天,全體官兵在團長帶領下,由蘇軍代表人員引導向西走去,經過諾門罕開到中蒙邊界的哈爾哈河,涉過哈爾哈河之後,在蘇軍少校指揮下,興安軍官兵繼續進入蒙境邊界哈莫爾達瓦要塞區。這個地方沒有人煙,舉目盡是荒山禿嶺,可這裏卻有一個很大的掩蔽兵力的山洞,洞體內有兵舍、食堂和廁所,還有運動場和俱樂部。這些興安軍(國兵)被安頓下來,吃的問題也得到了供應。他們在這個安穩地方生活兩、三個月,入冬後又集體遭返回到海拉爾,海拉爾已不是原來的模樣。回來後,幫助蘇軍清理繳械的槍炮彈藥,運送物資,國兵們都領到了服裝,吃穿基本上得到了解決。一晃,快要到春節了,投降的官兵都領到了蘇軍發給的服裝和路費,並被釋放出來。1946年1月,即在春節前夕,許多國兵返到哈爾濱小住幾日,終於回到了可愛的家鄉,過了個團圓的春節。源自【郭爾羅斯文史97卷】

參考資料:

【齊齊哈爾文史資料】第九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