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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與狼的生死大戰

2024-01-10軍事

1971年10月,我成為內蒙古生產建設兵團

圖片來源網路,

37團6連畜牧排的一名戰士。我們的戰鬥任務就是放牧,管理著1000多只羊和幾十匹馬。連隊地處錫林郭勒盟北部,靠近邊境,生活相當艱苦,但我們懷著對革命的無限忠誠,幹勁沖天。由於過度放牧,護養不善,草場嚴重退化,畜牧排奉命向北遷移,在60裏外,一片水草有一米多高,隨風起伏,形如波濤。草原上野獸出沒,我們的半自動步槍有了用武之地,不到10天,就打死了100多只黃羊、麅子和20多條狼。我們美其名曰「保衛羊群」,實際上它們並沒惹我們。我們很快遭到報應。一天淩晨兩點多,我們在睡夢中驚醒,牧羊犬狂吠不止。沖出去一看,清冷的月光下,幾十條狼正跟十幾條牧羊犬大混戰。那些狼個頭很大,兇悍無比。以前這裏是它們的地盤,我們的肆意妄為讓它們忍無可忍了。排長打了個尖厲的呼哨,活著的牧羊犬紛紛撤出來。「打!」排長下令,5支半自動步槍對準狼群一起掃射,當場打死十幾條狼。剩余的狼發出怪嚎,奔突躲閃,仍不肯逃走。突然,一條大公狼閃電般地沖向近在咫尺的羊柵欄,它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騰跳,越過了2公尺高的柵欄,落入了羊群中。羊圈頓時像滾油鍋裏撒了一把鹽 炸開了。我們看得眼花繚亂, 一時呆住了。又有十幾條狼效仿, 奮不顧身地越過柵欄,亂咬一氣。羊群發出淒厲的尖叫, 亂成一鍋粥,很快沖垮了柵欄,四散逃命。 惡狼把所有的殘忍和歹毒發泄到1000多只羊身上, 瘋狂地連抓帶咬。我們想開槍,可又怕打死羊,眼睜睜瞅著沒辦法。那場面真是太混亂太恐怖了。 等排長咬咬牙下令不顧一切向狼群射擊時, 它們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一清點,當場死了100多只羊,傷的和失蹤的不計其數。而這一切只發生在半個小時之內。第二天,排長套車拉著死羊去連部如實匯報了此事, 連長把他狠批了一頓,要撤他的職。而一貫奉行「抓革命、促生產」的指導員, 卻讓排長戴罪立功,20天內把那群狼全部消滅。排長感激涕零,寫下了保證書。他又帶回了十幾名戰士和步槍、長矛、砍刀等武器, 當場召開了一次動員大會,號召大夥向惡狼開戰。我們都是義憤填膺,熱血沸騰, 這回能大幹一場了!狡猾的狼群嗅到了濃烈的火藥味,不肯正面交鋒,而是跟我們展開了「你進我退, 你退我咬」的遊擊戰。 漫山遍野全是一人多高的牧草,想追它們比登天還難。 有時連根狼毛也沒見著,可是晚上一數,羊又少了七八只。 一連5天都是如此。看來, 這是一群有組織有紀律的狼,在頭狼的統一指揮下,要跟我們對抗到底。由於連日驚嚇, 羊群吃不飽, 紛紛病倒 。懷孕的母羊不是流產就是難產。再這樣下去, 畜牧排的集體財產就全沒了。排長又召開了一次會議,聽取大家的建議。經過熱烈的討論,產生了一個絕妙的方案:用火攻!為了消滅「惡狼」,犧牲點牧草算什麽。正巧,狼群頻繁出沒的南面地段有一 條河,呈U型流過,是個天然的口袋,可以控制火勢, 太妙了!經過充分的準備,兩天後, 大戰拉開了序幕。 那天刮著北風,估計五六級。各就各位後,有人在北方距狼巢約10裏處點了一溜火。 牧草已經泛黃,天氣又幹燥,所以極易燃燒。 瞬間,一條火龍便貼地飛舞起來。北邊也埋伏了人,但大部份人都集中在南面的河對岸。站在高處向北望,火借風勢,風助火威,席卷大地,勢不可擋。大火燒到離河還有約3裏遠時,那些貓在穴中的狼都挺不住了,紛紛出洞,它們不敢迎著火跑,全向南邊擁來。好家夥!我第一次親眼看到那麽多狼,大狼、小狼、半大狼,灰毛的、黃毛的、白毛的,應有盡有,怕有近200只!看來這把火真燒對了地方, 這裏是狼的老巢。大火呼嘯著,走投無路的狼群只好往河裏跳。它們雖會遊泳,但泳技不佳,只會「狼刨」,腦袋露在上面,醜態百出。 我們見狀大笑,笑得肚子痛。河面約50多米寬, 很深, 流速也快。眼瞅著有五六十條狼下水了, 灰壓壓的一片。排長一聲令下:「打!狠狠地打!」頓時,十幾枝半自動步槍一齊開火,「噠噠噠」震耳欲聾,硝煙彌漫! 子彈濺起水花,河中像開了鍋,狼們紛紛飲彈而亡, 死屍在浪中翻滾, 鮮血很快把河水染紅了。

我手握半自動步槍,狠狠地摳動著扳機,整個身子隨著子彈的傾瀉而顫抖!我體會到了無法形容的快感。所有人都和我一樣,或比我更瘋狂。 他們的臉上掛著癡迷的獰笑,嘴巴極度歪斜。 大火沖到了河對岸,高溫的熱浪陣陣湧來,炙烤得人面皮發燙。由於草原多年未著火,腐殖質很厚,此刻全變成了炭灰,很耐燒,想往回跑根本不可能。那裏雲集的上百條狼耐不住高溫,一齊跳下水。等待他們的是暴風驟雨般的子彈。大部份狼死於河中,但也有少數躲過了槍林彈雨,沖上岸來。我們浪費太大, 子彈所剩無幾。 「停止射擊! 沖鋒,跟我上!」排長下令。我們背起槍,飛身上馬,揮起砍刀、長矛、鉤鐮槍,沖下河堤,沖向河灘,每人分管一段,向爬上岸的「落水狼」迎頭痛擊。

這些前幾天還不可一世的畜生此刻毫無反抗能力,怪叫著斃命。明明知道上岸就死,但距河岸不遠的狼仍不顧-一切地向岸上擁來。它們的眼神大多狠毒而茫然。 我們一視同仁,格殺勿論。實際上大多數狼是被馬的鐵蹄活活踩死的,我們只要在河岸來回遛馬就行了。這種殺戮方式比用子彈過癮多了。

這時,一條大狼遊上了我管轄的範圍,使勁抖著身上的水珠。憑直覺,我認定它就是頭狼,它的體積和眼神與眾不同。立功的時候到了!我趁它立足未穩, 一催胯下的棗紅馬直撲過去,尖利的長矛對準它的腦袋。它可能是挨嗆了,反應遲鈍。在我的矛尖距它約兩尺遠時,它才向右跳了一下,躲開了。我的馬收不住蹄,差點跑進河中。回頭一看,頭狼正一瘸一拐地向南跑去。我一邊策馬疾追攔截,一邊高喊:「同誌們,頭狼在這裏!別讓它跑了,快來支援!」這家夥看起來真急了,玩命地狂奔,並不斷地急轉急停,存心考驗我的騎術。此時,狼已經被殺得差不多了,夥伴們聽了紛紛從兩側趕過來,大隊人 馬眼看就要將它圍在中間,簡直是插翅難飛了。

頭狼為了擺脫我,使出了渾身解數,有幾次從我的馬肚子底下鉆過去,搞得坐騎受驚不小。不過由於它老玩玄的,也被我擊中兩下,背上鮮血淋漓。它全身的毛是金色的,眼珠發藍, 很可能是條雜種狼。

援兵趕到, 勝利在望,我越殺越勇,追著頭狼的屁股猛紮。不料,它在狂奔之際,突然又來了個急剎,躍向一旁。我早有防備, 一帶馬韁,坐騎躍出一步,瞬間停住。我正要掉轉馬頭, 頭狼冷不防一躍而起,從背後向我撲來。 這一切太突然了,我來不及躲閃,它一下撲到了我背上!完了!我心想。還好,它的沖擊力不是太強,我一彎腰,又穩住了。我想拼死一搏,卻覺得脖子一痛, 頭狼的長嘴咬住了我的脖子。同時, 它的前爪牢牢地抓住我的肩膀。我的脖頸一陣鉆心般的疼痛,難道已被咬斷了?但我很快發現我還活著, 看來頭狼並不打算立即弄死我。它想幹什麽?坐騎仍在向前奔跑, 身邊已聚攏了許多人馬。 他們望著我,個個驚恐萬分,呆若木雞。 我明白了,頭狼想挾持我作為人質, 好掩護自己逃命。 如果說這種事情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 打死我也難以相信。簡直是空前絕後! 夥伴們想開槍,可又怕傷了我,眼睜睜無計可施。起初,夥伴們都在身後跟著,但頭狼馬上對我采取了措施,痛得我直咧嘴。 夥伴們弄明白了,都不敢追得太緊了。

我背著兇惡的頭狼, 一口氣跑出了七八裏,它的爪尖摳進了我的肩膀中,它的利齒咬破了我的脖梗兒。它只要稍受刺激,我的脖子就會應聲而斷。當時我感受到的恐怖程度無法言說,至今一 仍然刻骨銘心。

又跑了一會兒,追趕的人已離得較遠,前面是一望無垠的荒草灘。頭狼的目的已達到,我已經是多余的了!我也許是嚇昏了頭,也許是求生的本能使然,突然猛地往馬鬃上一趴,狼牙撕破了一層厚厚的皮,但我也奇跡般地擺脫了!這麽長時間它一直張大著嘴,有些麻木了,沒反應過來。再遲一會兒,它可能就對我下毒手了。

頭狼氣急敗壞又朝我咬來,我不敢怠慢,左手護住脖頸,右肘猛地向它的腹部搗去!這一招對付人行,對付狼同樣有效。它連挨幾下,被打蒙了。我抓住戰機,右腳出鐙,側著身子跟它廝打起來。它突然一口咬住我的左臂,我強忍劇痛,揮右拳猛擊它的眼睛和頭部。 我騎術精湛,在馬鞍上坐得很穩,而它腳下沒根。在我狂暴的打擊下它終於被我掀了下去, 只是仍咬住我的胳膊不松開。我猛一擺臂,把它摔到地上,但也被撕裂了一大塊肉,骨頭都露出來了!奇怪的是,我並沒有覺得有多痛。我正在慶幸自己獲救時,沒想到頭狼從地上又跳了起來, 一口咬住了馬尾巴,並拼命往後拽,坐騎負痛,使勁向前,試圖掙脫。頭狼卻突然松口,坐騎用力過猛,一下子跌倒在地。 我也被掀下來,摔得眼冒金星。恍惚間, 直覺得右腳腕鉆心地痛,緊接著是左腳腕。頭狼對我下手了!頭狼發出恐怖的怪叫,惡狠狠地向我迎面撲來!它的眼睛陰毒無比,滿含著對人類的刻骨仇恨。我突然意識到,如果沒有槍,人類根本不是野獸的對手。在它完全瘋狂的狂抓亂咬下, 我很快滿臉是血,眼睛都睜不開了,只能用手護住咽喉。 看樣子它一定要將我置於死地。直到大隊人馬趕到了,頭狼仍不顧一切地撕扯我。 同誌們沖上來,把它砍成肉塊,才算把它拖開。我變成血人,早已不省人事,多虧搶救及時,才算撿了條命。我因在這次行動中的特殊而勇敢的表現被授予「打狼英雄」的光榮稱號,但我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落下了終身殘疾。那血腥、殘忍的一幕幕真是不堪回首。我們把狼群全消滅了,但未必就是最後的勝利者。如果能夠重新開始, 我想我和我的夥伴們一定不會那樣做了。 但我們還有機會嗎?(馬文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