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紅色幻想鄉】
近期登陸美國的兩場颶風海倫妮和米爾頓雖然已經遠去，但帶給美國社會的影響並未消散。根據美國白宮10月16日披露的訊息，拜登政府至今已批準超過18億美元用於兩場颶風的恢復工作。
美國颶風年年有，大家也習慣了美國政府充滿「松弛感」的救災工作。但今年這兩場颶風剛好發生在大選倒計時，而且到目前為止兩黨選情還非常膠著，也讓這場颶風的救災現場變成了政治表演場。
海倫妮：一場比糟糕更糟糕的洪水
首先造訪的是9月26日在佛羅裏達州登陸的四級颶風海倫妮。登陸後，海倫妮迅速撲向了美國最為貧困的東部阿巴拉契亞山區。在北卡羅來納、南卡羅來納、佐治亞、田納西等地造成了嚴重災害，北卡羅來納州的小鎮艾許維爾甚至遭遇了滅頂之災。
不僅如此，27日一整天，在北卡羅來納州東南部、南卡羅來納州東北部產生了6場龍卷風，以至於產生了在北卡羅來納東南部歷史上有氣象記錄以來排名前十的風暴潮，造成了非常負面而且有破壞力的影響。
颶風「海倫妮」破壞力 視覺中國
實際上，美國的官方渠道及聯邦應急管理局（FEMA）對這場災情從頭到尾都有報告，在資訊釋出方面還是比較及時的。可是，資訊的釋出並不意味著救災效果良好。也正是在美國聯邦應急管理局救援能力不夠，且事前預警不充分的情況下，北卡羅來納州成為了本次最嚴重的受災地。
截至目前，海倫妮造成的死亡數位已經超過230人，甚至一度傳出有超過2000人失蹤。盡管降雨至今已經接近半個月，但海倫妮造成的死亡人數仍然在不斷上升。
在寫作這篇稿件時，筆者正巧處在北卡羅來納州某座離災區不遠的城市。從我觀察到的情況來看，酒店中充斥著大量從災區被轉運過來的難民，大多數難民的精神狀態頗為遲鈍，只能絕望又慌亂地祈禱上帝保佑。雖然看起來依然友善，但很明顯，這場降雨給他們帶來了沈重的心理陰影。
造成這麽大的傷害，是降雨本身導致的嗎？顯然並非如此。雖然美國聯邦應急管理局事前報告了颶風等級，但根本沒有警告阿巴拉契亞山內部的居民及時避難，直到災害木已成舟，才開始告訴當地居民避難。然而，由於當地主要是山間小鎮，本來就缺乏與外界溝通的渠道，撤離難度也很大，這使得阿巴拉契亞山區的大多數人，根本沒有辦法應對這樣一場突如其來的滅頂之災。
更讓人感到無語和困惑的是，在海倫妮過境、洪水逐漸退去之後，美國聯邦應急管理局在救援過程中獨斷專行。面對上漲的洪水，當地消防直升機救援人員和普通熱心市民紛紛前往災區現場進行救援。然而，不止一位市民報告，美國聯邦應急管理局的工作人員驅趕或者警告他們，如果繼續飛行或駕車救人，可能會受到逮捕。
美國前總統川普視察颶風海倫妮受災區 視覺中國
海倫妮的另一大考驗是政客到底去不去存取受災現場。在這一點上，共和黨候川普比民主黨候選人來得更為積極。洪水尚未退去，川普就登陸了喬治亞州的瓦爾多斯塔，並且在那裏釋出了演說，將自己所擁有的一部份善款捐贈給了受到颶風洪水影響的災區。而在海倫妮造成了如此多影響的情況下，民主黨候選人哈裏斯顯然專註於競選事宜，而不是普遍民眾的生命安危。
讓佛羅裏達州癱瘓的米爾頓颶風
海倫妮之後，等級更強的颶風米爾頓在美東時間10月9日晚間登陸了東南部的佛羅裏達州。關於米爾頓颶風我們可以得出這麽三個基本情況：
第一，這次颶風所造成的影響很大，再一次體現了何為自然的破壞之偉力。
第二，這次颶風得到了美國全社會從上到下的關註，以至於忽視了之前被海倫妮颶風打擊的災民。這也恰恰說明，海倫妮颶風當中，美國聯邦應急管理局的應對是非常不合格的。
第三，這次颶風為現任佛州州長德桑蒂斯贏得了巨大的政治加分。他對這次颶風的應對相當有條理，而且很明顯地采取了流量最大的打法。而德桑蒂斯與哈裏斯、拜登兩人之間互動的溫差，很大程度上導致了民主黨選情的進一步惡化。
颶風影響巨大 視覺中國
由於這場颶風的氣象預報等級極高，潛在的危害程度也非常嚴峻。在颶風登陸之前，美國幾大主串流媒體，包括CBS、NBC、CNN和福斯，都全天候直播了颶風可能造成的影響。這些電視台的線上互聯網新聞直播節目，例如NBC News，幾乎持續不斷地進行報道。每位主播和後方主持人基本上每小時都進行連線，直播一直持續到深夜，直至颶風登陸。
與此同時，各大電視台明顯加強了對颶風的報道，紛紛派遣追風記者，這也是美國媒體報道颶風的一項傳統。
然而，CNN別出心裁，派出了著名主持人安德森·庫珀（在美國享有盛譽，相當於白巖松）親自前往前線進行實地報道。在報道過程中，現場颶風吹起的碎片導致其面部受到輕微擊中，不過沒有明顯的外傷，庫珀依然堅持繼續播報，這一場景迅速成為社交媒體上的熱門話題。
安德森·庫珀報道颶風米爾頓 視訊截圖
此外，各界明星也對米爾頓颶風表示了關註。例如，在颶風登陸的坦帕，當地的職業棒球隊——美國職業棒球聯盟（MLB）中的坦帕灣光芒，其主場的屋頂被掀翻，體育場的比賽場地和看台也遭到了嚴重損壞。MLB官方以及各支棒球隊為此向坦帕灣光芒進行籌款募捐，以支持其恢復工作。另一方面，著名美國歌手泰勒·斯威夫特也為受到颶風影響的人們捐款捐物。同時，各界人士紛紛出力，籃球、橄欖球、拳擊及商界人士均表現積極。
共和黨總統候選人川普則將自己的地產用於安置災民，為他們提供臨時居住場所。由此可見，這場災後救援成為了一場全方位的社會動員，展現出多樣化的支持。甚至NBC和ABC等媒體報道，坦帕動物園在颶風來臨之前，提前用車將各種野生動物轉移到安全地點，顯示出社會各界對颶風的高度關註。
在海倫妮登陸之前，受到影響的各州基本上都采取了提前預警措施進行應對，並未要求當地警方或消防員等各方主動采取行動，更多的是希望相關人員待命。然而，佛羅裏達州在颶風來臨之前卻表現得如臨大敵。在主串流媒體尚未關註的情況下，州長德桑蒂斯便與可能受颶風影響的當地官員連續召開新聞釋出會，逐小時更新資訊。
不僅如此，登陸地的幾個城市也出台了非常強硬的措施，強行勒令民眾做好防災準備，甚至建議部份受颶風影響的居民撤離到其他城市。坦帕市長在發表電視講話時警告居民：「如果你們選擇留下來，我不誇張地說，你們有可能會死在這裏。」在這種情況下，大量市民駕車離開家園避險。
州長德桑蒂斯在此次災情應對中，則展現出了非常強烈的美國官僚風格。面對潛在的超強颶風，提前疏散臨海社群的居民，並要求其他地區居民待在家中，同時在城市內部征用部份地點作為臨時安置點，避免民眾恐慌性地四處逃散。此外，佛羅裏達州的所有機每場平均被關閉，德桑蒂斯下令暫停州內所有經濟活動，以全力迎擊颶風。
雖然德桑蒂斯經常被視作一個看似極右、非常保守、宗教福音派，並有白人至上主義傾向的爭議性人物，但他最大的優點在於具備行政官僚的直覺，能夠判斷何時應該進行救災，以及救災的具體措施，並透過輿論宣傳來引導民眾主動參與解決問題，而不是一味依賴聯邦或州政府的幫助。雖然確實存在一些人選擇在家中觀賞颶風的現象，但德桑蒂斯在資訊釋出和管理恐慌方面展現了良好的效果。
德桑蒂斯的立場也非常堅定。哈裏斯在颶風登陸前曾試圖與德桑蒂斯通話，卻被其拒絕，認為這是一種政治操控，強調該事務並不在哈裏斯的管轄範圍內，因而不應與其溝通。另一方面，德桑蒂斯則與現任總統拜登的溝通非常順暢，雙方團結一致應對災害。
德桑蒂斯對颶風的應對為其加分不少 視覺中國
這一情形引發了哈裏斯對德桑蒂斯的批評，認為這是他有意透過災情來擴大影響，助力共和黨選舉。然而，拜登方面則對德桑蒂斯的表現給予了積極評價，稱其在整個過程中非常透明、公開且友好。這再一次突顯了美國民主黨選情中存在的一個重大問題：作為現任總統的拜登與候選人哈裏斯之間意見不一致，二者之間的矛盾為共和黨帶來了顯著的加分。
總結：救災場成了政治角鬥場
無論如何，颶風都是一場災難，對普通人的生活和生命造成的影響是所有人都不願看到的。然而，回過頭來看，在整個救災過程中，各方力量各展其能，也再次暴露了美國聯邦政府的失能，甚至只能寄希望於地方上出現一位負責任且足夠聰明的州長。
正因如此，誰能夠做好基層治理，誰就能贏得普通人的歡迎。在獲得高支持率的基礎上，他可以推動一些頗具爭議的話題，例如極端左翼的激進覺醒議程，或極端右翼的宗教至上主義議程。憑借良好的基層治理，他也可以在推進正常議題時夾帶私貨。
拜登視察災區 視覺中國
海倫妮和米爾頓兩場颶風的災情應對，綜合體現出美國社會面臨的深層次困境。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種困境不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自然而然地得到解決。比如說本次颶風災情中最大的災難：美國聯邦應急管理局，之所以在災情應對方面錯誤百出，瀆職失能，乃至於做出禁止所謂「惡意救災」這種行為，本質上還是由於長期的收支不足。至於為什麽收支不足，看看美國在難民問題上的支出就知道了。
而兩黨都不願承認在救災過程中各自存在失誤，兩黨支持者間的互不信任和溝通不暢，也導致了社交媒體上資訊混亂和相互矛盾。許多傾向共和黨的救援團隊提到，從中西部前往阿巴拉契亞山時受到各類卡口的限制。沖破這些關卡後，進入災區的大多數救援人員也需要按照美國聯邦應急管理局的安排進行操作。一些自媒體上也出現了關於國民警衛隊黑鷹直升機故意破壞地面救援行動的報道。不得不說，美國內部的黨爭發展到這種程度，確實顯得頗為魔幻。
總體而言，海倫妮與米爾頓這兩次颶風災害，顯然不僅是天災，更是人禍。盡管各州已經停止搜救，但各地仍然陸續從廢墟中發現洪災的死難者，這進一步暴露出拜登-哈裏斯政府，乃至整個美國國家系統，在應對災害能力方面的局限。
而在2024大選的背景下，颶風所導致的一系列相關話題和影響，都對作為執政黨的民主黨造成了嚴重打擊，而共和黨在這一問題上的表現顯得更加主動，並已經打破了哈裏斯參選以來，兩黨選情五五開的局面，占據了明顯優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