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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瓣8.3,崩潰的打工記,怎叫一個絕望了得

2024-04-06電影

反映現實、記錄現實一直是電影的重要功能。

雖然去年的日韓電影整體不算景氣,但一些以現實為基石的電影,仍然叫好。

它們之中,不乏批判現實的,也有歌頌情誼與奮進的。

那些照進電影裏現實的光亮,令這些電影始終充滿力量。

黃色大門:世紀末迷影日記

노란문: 세기말 시네필 다이어리

導演 李赫萊

主演 奉俊昊

型別 紀錄片

奉俊昊的迷影往事

在電影的創作和影響力都日漸衰落之時,一部回溯大導演學生時代迷影經歷的紀錄片,因此多了一層時過境遷的感傷。

大導演的迷影同好們曾經熱愛電影的激情,自然因為各自生活的變化消退了許多,而年輕一代還有多少人有這種激情,則是一件讓人悲觀的事。

不得不說,這也是懷舊意識在作祟,總以為逝去的時光是最好的。

「黃色大門電影俱樂部」之於導演奉俊昊即是他熱愛電影的美好時光。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他正在延世大學攻讀社會學,與一幫誌同道合的人創立了「黃色大門電影俱樂部」,一本正經地看電影、研究電影。

那時,不僅沒有網路下載,連DVD也還沒有問世,用的還是錄像帶。

俱樂部的成員透過各種渠道搞到電影錄像帶,然後再復制多個錄像帶用於觀看和收藏。

他們給這些錄像帶標註原文和韓文片名、年代等資訊,並且不是用手寫文字,而是精心設計了便條打印出來,貼在錄像帶盒子上。

奉俊昊記得俱樂部第一次辦電影沙龍時,他帶去的是特呂弗的[日以繼夜],有一個成員帶去了安哲羅普洛斯的[霧中風景]。

那次沙龍,他們總共觀看並討論了四部電影。

俱樂部成員來自周邊大學的本科生、研究生,專業各不相同,但都對電影抱有強烈的熱情。

同世界各地的迷影小組一樣,他們不僅熟讀電影史(當然,也有人會偷懶),還涉獵時髦的哲學理論,即便一知半解,也要學會用那套語言分析電影。

[黃色大門:世紀末的迷影日記]雖然是一部非常私人化的迷影回憶,但也是典型迷影文化的表現。

類似的迷影組織一直是電影文化交流、傳播的重要形式。

影迷不只是把電影作為娛樂,更是把它們當成了觀察世界、理解人性的視窗。

當年的俱樂部成員們幾十年後線上上重聚,掀開回憶的大門。

他們中有一些繼續做著電影相關的工作,延續著那份熱愛,分享曾經因為電影而凝聚起來的激情。

作為南韓第一代迷影組織的成員,奉俊昊在那裏開始了他的創作嘗試。

從影迷到國際大導演,他見證了南韓電影的崛起,也為此添磚加瓦。

但短短二十多年的時間,他也見證了南韓電影陷入創作瓶頸。

與此同時,世界電影因為串流媒體、短視訊等的出現,正經歷著一場足以引發自身巨大變革的考驗。

有些人懷念過去,有些人期盼未來。

在這部紀錄片裏,奉俊昊與他的同仁們雖然代表的是上個世紀的迷影文化,但那種執著和熱愛的情感在各個時代的電影文化中都是相通的。

電影無論怎麽變,只要依舊還有人這樣愛著它,未來就還有希望。

藍色巨人

BLUE GIANT

導演 立川讓

[藍色巨人]的日語原文片名是ブルージャイアント,即Blue Giant的音譯。

根據整個故事,或許「藍色巨星」更貼近影片的表述。

創作者透過片中角色之口解釋了「藍色巨星」的意義:

「我以前年輕時,會把同伴中厲害的爵士樂手稱為‘藍色巨星’,意思是溫度極高,超越紅色閃耀著藍色光芒的恒星。」

三位主角薩克斯手宮本大、鼓手玉田俊二和鋼琴手澤邊雪祈就是藍色巨星。

本片根據同名漫畫改編,聚焦爵士樂,是少見的音樂動畫題材。

原版漫畫中,漫畫形式限制了爵士樂的感染力。

電影則將爵士樂最大化,在音樂方面做到了震撼人心,爵士樂的自由、熱血和狂野生命力展露無遺。

配樂由日本著名爵士鋼琴家、作曲家上原廣美完成。

上原廣美曾在2020年東京奧運會開幕式演出。

其所在的史坦利·克拉克樂隊(The STANLEY CLARKE BAND)曾獲2011年第53屆格萊美獎最佳爵士專輯,保證了音樂的完成度。

同時,電影透過聲音和畫面的雙重媒介,豐富了漫畫中爵士樂演奏部份的感染力。

用視覺表達音樂,用色彩表達情感,畫風、色彩和鏡頭隨著音樂節奏變換,在豐富的視聽語言的幫助下,音樂的情緒被放到最大。

當藍色的火焰從薩克斯上噴湧而出,宮本大的無所畏懼,玉田俊二的拼盡全力,澤邊雪祈的勇敢突破在一次次演奏中完整。

我們透過不同的感官接受爵士樂的強勁熱情,於是願意相信他們的未來一切皆有可能。

音樂是沒有任何門檻的語言,在最會講述「熱血」的日本,在飛揚熱烈的爵士樂中,滿是三位18歲的少年對爵士樂怎樣都澆不滅的純粹熱愛。

18歲是人生中最英勇無畏的時候。

總有人為不摻任何雜質的真摯情感買單,無論哪一種。

或許正是因此,本片在北美打分網站爛番茄上獲得了100%的新鮮度。

宮本大有天賦,一心想成為世界上最優秀的爵士樂手,他也有與夢想相匹配的努力。

他每天在橋下練習,拇指已經磨出明顯的繭子,為了難得的演奏機會,自己跑出去盡心盡力的發傳單,即便觀眾的熱情只有10%,他們會盡120%的全力表演。

玉田俊二從零開始,一路咬牙奮起直追,他手上纏著繃帶沒日沒夜練習,一年之間,似乎能跟上其他人的腳步了。

看到有觀眾抓著他說:

「我是來聽你持續成長的鼓聲的。」

我們知道他眼裏的淚水源自何處。

練了十幾年鋼琴的澤邊雪祈,在最重要的一場演出前出車禍傷了右手,那是他們20歲之前約定的目標——站上日本第一爵士俱樂部的舞台。

演出當天,剛挺過鬼門關的澤邊雪祈從醫院逃出來,用一只左手,突破了束縛和局限,完成了這場屬於藍色巨星的演奏。

就像為他深愛的爵士樂死了一次,平生的故事順著指尖劃出的音符得到講述。

如此,三位少年身上無盡的能量噴薄而出,就像澤邊雪祈和宮本大說的:

「你應該繼續向前沖,必須在觀眾面前死一萬次才行。」

下一個素熙

다음 소희

導演 鄭朱莉

編劇 鄭朱莉

主演 金時恩/裴鬥娜/崔熙真/宋永世

型別 劇情

下一個被剝削者

素熙的屍體被從冰冷的水庫中撈上來,腳上的拖鞋只剩一只。

停職的最後一天,她約朋友出來吃飯,但大家都有工作要忙,只陪了她一會便離開。

約好來接她的朋友又聯系不上。

天很冷,素熙光著腳穿著夏天的拖鞋,又獨自去了一家小店,喝了兩瓶啤酒。

一縷陽光照進屋內,正好照在她的腳上。

這是素熙生命的最後時刻,因為爭取提成而被公司停職三天。

短短幾個月,素熙成了第二個被公司逼到走上絕路的人。

追求就業率的學校把學生送到壓榨實習生的公司,工作與專業毫無關聯。

學生只是教育局和學校的電腦裏的數據,是公司的工具。

制度和現實合理化了這種對人的剝削和壓抑,每個人(剝削者和被剝削者)都可以理直氣壯地說出自己的苦衷和無奈。

[下一個素熙]是一聲吶喊,不是答案。

它直接說出了無數人走不出來的困境,揭開他們精神崩潰的過程。

然而,反思一而再地進行,解決問題的路徑卻一再被否決、被堵死。

恰如片中的女警被地方教育局官員反問:

「你現在要去教育總局嗎?接下來呢?」

她沈默半晌,竟無言以對,轉頭看向那些在電腦前忙碌的教育局職員。

她在心裏指責這些人沒有真正關心學生的就業環境,但這些人也只是殘酷的制度和現實裏沒有話語權的螺絲釘。

沒有人願意冒著失業的風險挑戰結構性的不合理、不人道。

電影傳達的更多的是共情,從職校學生素熙的視角切入南韓畸形的教育和就業環境。

業余時間,素熙喜歡跳舞,甚至夢想成為藝人。

影片的第一幕即是她一個人在舞蹈室投入地跳舞的畫面。

那時,她即將被學校安排去企業實習,憧憬著坐在電腦前敲鍵盤的新生活。

她穿著職業裝去工廠見跳舞認識的學長。

兩人打趣地在工廠門口鬥起舞來,看似自由自在,卻也能感受到他們被身上的工服束縛的拘謹。

學長從工廠出來時,愁容滿面。

見到素熙後,他立刻換了一副面孔。

此時的素熙還不知道自己即將面對的是怎樣窒息的工作:

沒有感情地推銷、沒有情緒地回應、沒有尊嚴地纏結、無休止的加班、監獄般的管理,以及不能兌現的收入。

學校給他們介紹的所謂大企業的工作,不過是讓他們成為了可以用完即棄的廉價勞動力。

只要能提升學校的就業率,學生在怎樣的環境下工作無人在意。

不在意的理由也很「充分合理」:

所有人都只關心就業數據,所有人都是這樣過來的。

人是數據、是工具。

無論是教育,還是企業,都把他們作為人的快樂、痛苦丟在了一邊。

面對素熙的自殺,學校和企業在意的都是自身的聲譽受損,動用權力和資本壓制其他人討論此事。

唯一想要厘清事實的警察卻處處碰壁。

她在素熙生前最後一次喝酒的地方,跟她一樣點了兩瓶啤酒,獨自慢慢喝完。

她共情素熙以及所有和她一樣被生活擠壓的人,但無能為力。

[下一個素熙]提供了一種反思制度和工作之不合理的視角。

這種視角並不新鮮,但始終有觸動人心的力量。

它讓人看到一個人要沖破種種生存困境,獲得活著的尊嚴、樂趣,是多麽困難的一件事情。

個體難以戰勝集體的沈默、制度的剝削,小小的反抗往往要葬送自己的前程。

若是遵從所謂的遊戲規則,則要一點點出賣自我、出賣良知。

這種被接受的現實制造了無數的悲劇。

影片的最後一幕,警察看著素熙手機裏的跳舞視訊,淚眼婆娑。

她們曾在一個舞蹈室遇見過,但彼此都不認識。

現在,她以這種方式了解了素熙,卻也看到了一個正直、熱情的年輕人如此迅速地被摧毀。

致真理

진리에게

導演 鄭潤錫

主演 崔真理

型別 紀錄片

作為產品的女性

2019年10月,崔真理結束了自己25歲的生命。

紀錄片[致真理]拍攝於她自殺前不久,四年後才問世。

在大眾眼裏,崔真理隱身於韓流偶像「崔雪莉」的身份後面,光環籠罩、神采奕奕。

但她也是流行文化工業流水線上的產品,承受著流言蜚語的中傷和女性的壓抑。

等到她意識到自己應該作為「人」而活著時,卻發現這個世界對女人有那麽多的物化、貶低,仿佛她說什麽、做什麽都是錯的。

崔真理9歲出道成為童星,2005年開始在演藝公司接受四年的偶像練習生培訓,取了藝名雪莉。

從那時起,她就不斷被周圍人提醒,自己就是一件面向大眾的產品,要時刻保持最好的狀態。

為了這所謂的最好的狀態,她必須經常挨餓以控制體重,確保作為產品的價值。

她被嚴格限定在女性的條條框框裏,時刻反思自己的問題。

父權社會要求女性順應男性的需求,把自己塑造成他們的支持者。

一旦不能滿足父權社會的標準,即被指責為「壞女人」、「瘋女人」。

[致真理]的第一幕,導演讓崔真理做個自我介紹。

如此簡單的問題卻讓她沈思、猶豫了好一會才說出自己的名字。

20歲時,崔真理做出了從「崔雪莉」的殼中走出來的決定,想要活得真實、自在一點,但隨即而來的是洶湧如潮的惡評。

她在直播中許下去夜店、喝啤酒、交男友的心願,拋棄了「清純可愛」的藝人形象的設定。

「瘋女人」的稱號毫無意外地落到了她的頭上。

即便嘗試了五年回歸自我的生活,但蜂擁而至的貶低和指責,讓她難以真正抓住自我。

當導演提醒崔真理,她可能受到了嚴格的控制和約束。

問她如何應對時,她一樣是沈思了許久,面露悲傷,眼眶泛紅,最後十分無奈地說自己「唯一能控制的事情就是自責和自我貶低。」

沈默占據了采訪的大部份時間。那個時候,崔真理已經被巨大的絕望包圍。

從偶像身份中掙脫後,她仍舊陷在社會給女人設定的陷阱裏。

崔真理最真實的困惑和思考都在這部紀錄片中清晰呈現出來。

她的經歷折射了南韓社會父權思想、流行文化對女性的剝削。

有人罵她是女性主義者,她不會不在意,甚至會因此難過,但為自己爭取平等的權利天經地義。

她承認自己就是女性主義者。

在一個訪談節目裏,當男主持人正在用復雜而含糊不清的故事解釋自己為什麽不想被貼上「女性主義者」標簽時,一旁的崔真理忍不住打斷他的話,直接問他:

「你認為男女應該平等嗎?」

主持人回答肯定是這樣。她告訴他:「那你就是女性主義者。」

11歲當練習生,15歲出道,20歲蛻變。

崔真理從自我被壓抑、被改造,到探索真實的人生,發現的並不是一個包容接納她的社會,而是處處把女性圍困起來的牢籠。

她從一件「產品」退回到人的立場,卻又被「女人」的身份囚禁。

社會以冠冕堂皇的教條、傳統對她們指指點點。

崔真理始終是在自責和自我貶低的痛苦中尋找適合自己的生活。

她經歷的最大的打擊並不是生活本身的種種挫折,而是各種莫須有的指責。

她沒有遵循所謂的「好女人」的標準,謾罵便接踵而至。

[致真理]就像是崔真理留給南韓社會的一面鏡子,鏡中的她從來沒有被大 眾真正看清過,人們或許也不願意透過這面鏡子看清自己。

他們選擇忽視甚至輕視「崔雪莉」之外真實的崔真理,因為後者不符合社會對偶像產品、對女性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