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中國人,每當看到電視上那些黑手黨、山口組時,總會覺得離我們的生活很遙遠。
這也不奇怪,自從新中國成立起,中國政府就大力打擊民間暴力社團,民國時期的青幫、洪門、哥老會等組織,基本都在建國後銷聲匿跡。
但是在亞洲的東部地區,無論南韓還是日本,抑或中國台灣、新馬泰,黑幫都是社會上的重要勢力,控制著大量灰色產業,能和政府掰掰手腕。
其中,台灣的黑社會在全世界也很出名,竹聯幫、牛埔幫、天道盟等幫派把分部開到全世界,每年收入以億計。
說起來,台灣黑道起源於二戰後,但其核心人物都是日據時期的地下世界元老, 著名如被譽為「台灣最後的仲裁者」的許海清,就是日據時代的街頭黑老大。
許海清如果光看外表,沒人能猜到他是黑老大,此人身高不到一米六,體重不到80斤,走在路上搖搖晃晃,毫不起眼。
因為他瘦小,所以江湖人送外號「蚊子」。
在台灣「光復」後,「蚊子」做大成為黑幫大哥,一邊當話事人,一邊當仲裁人,台灣島的黑白兩道都很給他面子。在台灣的地下世界,基本是許海清說了算。
在2005年,許海清意外去世,中國的港台兩地黑幫,以及日本的黑道都派人來參加他的葬禮,台北頓時雲集數萬幫派成員,警方陷入緊急狀態。
各幫為了給「蚊哥」送行,暫時擱置了恩怨,當天雖有仇家在場,居然相安無事。
那麽,這位「蚊哥」許海清有怎樣的故事?他為什麽被稱為「仲裁者」?據說他的女兒都嫁不出去,是真的嗎?
【一】
天生苦命人:許海清
許海清,台灣本土人,1911年出生在中國台灣省的台北市萬華區。在那個年代,這個範圍叫艋舺,是當地貧苦百姓聚居的地方。
許海清的童年非常悲慘,甚至講出來很多人都難以相信。
許海清出生不久,父母雙雙離世,留下了許海清兄弟幾個和外婆相依為命。這一家人都靠外婆養活,外婆也沒有資產,只能幫人打短工。
作為大哥的許海清,主動幫助外婆扛起家業,自己拉著板車到處撿垃圾、撿菜葉,補貼家裏。
1921年,許海清剛剛10歲,外婆就在多年的勞累中撒手人寰,街坊鄰居們湊錢葬了外婆,而許海清弟弟妹妹還小,10歲的他就擔負起了養活弟妹的責任。
這時候的許海清還是以撿垃圾過日子,但他也看到社會上的街頭秩序,年幼的許海清向往那些「大哥」的生活,不用辛苦作工,自然有人孝敬。
在社會影響下,許海清十幾歲時,就在身邊人介紹下入了道。
當時的台灣黑道還沒有那麽多幫派,只是街頭的混混們按照地域劃分的組織,搞一點賭博或者走私的買賣,賺點生活費。
作為新來的小弟,許海清需要在街面上幫大哥打拼,但是他因為小時候嚴重營養不良,身高僅有150厘米,體重不到80斤,瘦小不堪,大哥們都不看好許海清。
不過,許海清卻很快在同齡人中嶄露頭角,因為這個小個子夠狠、夠硬。
每次出去做事,許海清都是沖在前面的,打架肯賣命,每次都掛彩,幫派的兄弟都很佩服他。久而久之,幫派也開始器重許海清,讓他帶人自己發展。
因為當時許海清瘦瘦小小但是嗓門很大,而且面相比較尖銳, 所以外人就叫他「蚊子」,自己的小弟叫他「蚊哥」。
許海清崛起的時候,正是20世紀30年代,日本在進行侵略戰爭,對台灣的掠奪很嚴重,老百姓很難正常買到東西。
而許海清所在艋舺地區,有歷史悠久的貿易市場,他帶人壟斷當地的地下市場,買賣走私物品,賺取了第一桶金。
當時,艋舺以許海清的勢力最大,外人稱他「艋舺大哥」,黑白兩道都很給他面子 ,甚至日本人都跟他有來往。
【二】
「蚊哥」許海清的光輝歲月
二戰結束後,台灣地區結束了半個世紀的日據歷史,回歸了中國,史稱「台灣光復」。
當時,在台灣地區生活了幾十年的日本人要回國去,但因為當時台灣秩序混亂,出現很多針對日本人的搶劫行為。
這時候,許海清居然站了出來,他站在道義的角度保護了日本平民,贏得了一些日本人的感謝。
此事雖然不大,但日僑把許海清的名字傳回了日本,為他後來做日台之間的水果生意打下基礎。
二戰結束後,一直到20世紀80年代,這段時間是台灣黑社會的黃金時期,也是許海清的「光輝歲月」。
作為日據時期的黑幫大哥,許海清在20世紀30、40年代和日本人打過交道,後來保護日僑回國,也給他積攢了名聲。
在日本經濟於50年代穩定之後,台灣地區和日本之間的貿易快速發展,尤其是香蕉出口,成為火爆的生意。
許海清組織台灣果農往日本賣香蕉,因為他自己懂日語,經常帶人在日本活動,期間也認識了日本的山口組等黑道組織。
在五六十年代的貿易裏,許海清以生意養活黑社會組織,將自己的團體擴大到百余人,甚至根據成員的能力分門別類。
許海清把打打殺殺的小弟和做生意、跑政府的小弟分開管理,彼此互不幹涉,這樣下面的人有安全感,也能防止組織太過暴力,難以管理,這在當時的黑道界算是史無前例。
許海清的幫派一直斯斯文文,在江湖上獨樹一幟。
雖然他是純粹的街頭出身,也沒讀過書, 但是許海清一直深明大義,向來不倡導打打殺殺,他認為任何糾紛都應該「喝茶」,也就是坐下來談。
在40年代末,台灣的黑市假煙泛濫,制售假煙成為黑幫斂財的手段,而幫派之間為了爭奪市場大打出手。
政府、警方為了禁絕私煙,也多次和黑幫進行火拼,互有死傷,還搞得台北一些市場歇業,老百姓怨氣很大。
在這種時期,許海清帶人出面,說和各大幫派,一起「喝茶」分地盤,互不幹擾。他還主動聯系政府,交一部份稅款,並給一些警方行賄,把事情壓了下來。
後來市場重開,黑幫也不打來打去,無論黑道還是白道都很佩服許海清的能力。
當時,台灣蔣氏政府為了控制民間,還邀請「蚊哥」許海清進入台北市議會。 許海清成為台北第一屆議會參議員,他一直引以為傲。
從此以後,許海清就經常扮演「仲裁者」的角色,幫黑道處理紛爭。
許海清幹這個職位人人服氣,因為他有輩分,早在日據時代就是大哥,很多本地老大都叫他叔叔。第二他能一碗水端平,幫人解決問題,絕不中飽私囊,不收好處。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是他勢力大,錢多、人多,誰不給許海清面子,那肯定不好過。
進入20世紀中期後,許海清已經轉型為生意人,其產業包括酒吧、飯館、賭場、貿易公司、貨運公司等等,甚至還開過藥店。
有趣的是,他開藥店起初是為了幫自己打架受傷的兄弟綁紮,因為外傷去醫院治療,如果無法解釋成因,醫生會報警,所以黑幫都是自己醫治。
誰想藥店越辦越好,居然成了個獨立的產業,還很賺錢。
在80年代,許海清還迎來第二個高光時期——1983年他解決高雄「七賢幫」和「沙仔地幫」的糾紛,幫警察息事寧人,獲得政府的嘉獎。
但此時,黑道的時代已經日薄西山了。
【三】
許海清的晚年:孤獨淒苦,女兒為伴
1984年,台灣開始掃黑,台灣大小黑幫被政府掃蕩。
作為全台最耀眼的大佬之一,許海清一度要被提審。 最後他活動了一番,公開宣布結束江湖,解散組織,這才逃過一劫。
此時,許海清已經獨霸台灣黑道50年了。
結束江湖後,許海清一度想移民,但是台灣當局限制他的自由,他只好在台北安度晚年。
1988年,他又以77歲高齡出山,解決了罪犯楊端敲詐地下賭場的事情。
當時,許海清知道楊端是無下限的殺人犯,讓賭場給他500萬息事寧人,制止了一場屠殺。楊端也知道許海清的為人,給了「蚊哥」面子。
自那之後,晚年的許海清遠離江湖,為了防止麻煩上身,也很少見客。但在無聊之下,他居然迷上了賭博。
許海清一生打拼,積攢下了萬貫家財,可是晚年這個「賭癮」將他害慘,他在賭桌和彩票上一擲千金,光買六合彩就花掉幾百萬新台幣。
最後他的家產幾乎全部被輸光,甚至連本來留給女兒們的產業都一起輸掉,晚年窮困潦倒。
值得一提的是,許海清一輩子有5個女兒,長得不算差,家裏條件本也不錯,但最後居然有4個都沒嫁出去。
關於這個原因,外界分析是從1985年「掃黑」之後,台灣島內的普通人都不想跟黑道有關系,害怕惹禍上身。
許海清則和女兒們相依為命,晚年因為囊中羞澀,經常跑到台灣各地,在江湖人士的宴席上出場,換點紅包補貼家用。他以前的手下也知道老大晚年淒慘,時常給他送點「孝敬」。
2005年春天,已經93歲高齡的許海清在家裏吃壽司,因為吞得太快被壽司噎住,呼吸不暢缺氧暈倒。女兒趕緊將他送往醫院,但到醫院時已經深度昏迷,最後於4月6日去世。
許海清雖然生前門前冷落,但是他死後的陣仗驚動東亞。
當時,中國港台地區的黑道、日本的黑社會都派人來參加他的葬禮,台灣十幾個幫派和地下組織的代表都來送「蚊哥」,日本山口組、住吉會也派人前來致意。
4萬幫派分子雲集台北,台灣警方害怕爆發械鬥,整頓警力嚴陣以待。
但沒想到的是,黑幫們都安守本分,雖然有仇人相見,也沒有在「蚊哥」的葬禮上鬧事,給足了這位「仲裁者」面子。
最後,台灣黑道甚至宣布,以後每逢5月29日,也就是許海清下葬的日子,幫派不可打打殺殺,以表示對一代大佬許海清的懷念。
一代黑道大佬,晚年有如此待遇,也算是不枉一生了。
文/商學野
參考資料:【黑道教父 蚊哥病逝】,王述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