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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忠丨藝術人生的第三個「大學」——工廠

2024-03-20國風

從亞元府祖宅老屋「撿」到一本蒙塵的速寫本,一看就是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產物,開啟一看,怦然心動!曾經的脈搏寂然凝固在這遺忘的「冊頁」中,那一段尋尋覓覓冷冷清清的歲月!那一顆火熱掙紮不甘埋沒的心!

從南通師院美術系畢業後分配到工廠任絲綢圖案設計師,畫「花稿」,在當時情況下也是跨界了,工廠有人不無揶揄的說:「鄭忠是學美術的不是學圖案的」言外之意,鄭忠不會畫「花稿」,數年前在某美院院長(留德的)的畫室看到院長的油畫作品,我很詫異「這不是我們當年畫的花稿效果嗎?」,當然這是幾十年之後的見識,在工廠的當下,你要認輸,要在「本專業領域」有成績,說的現實一點,你的「花稿」要經的住江蘇省絲綢總公司「花樣科」兩位專家的挑選,才能給工廠帶來印花訂單,這是「白紙黑字」上「應知應會」必須過的坎。

於是乎工廠技術科給我的任務規定每月繳10張花稿,我覺得和老設計師相比我技不如人人,惟有笨鳥先飛,我給自己設立每月「畫100張」,從中選出10張送省「過關」。第一次去南京送檢,我的畫稿全軍覆沒,灰溜溜的回來,面壁思慮,梳理思緒,尋找切入點,天幸!功夫不負有心人,第二次以後我的「畫稿」送省入選率達到百分之八十以上,這樣在工廠才能「裏嘴」,廠領導對我的工作滿意,因而為我提供了極好的工作環境,為我的藝術創作探索埋下了伏筆,當時情況下透過郵局我訂了十多種美術雜誌,買顏料、畫材只要是鄭忠經手的廠長全部簽單,這在當時可是令畫畫人艷羨的不得了的事情啊!在圓滿完成本職工作任務之余,我過剩的精力便有閑心嘗試我夢想的繪畫創作了。

這些就是其時畫畫稿間隙蠢蠢欲動在速寫本上勾的一些草圖。可惜,當時也只能局限於這一步,只是師院每天堅持畫速寫習慣的延伸,並沒有尋找到表現手法,沒有繪畫的程式,徒有感性的沖動只能逸筆草草,茫然的在尋找出路!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當量的積累達到一定的程度,心自然會開竅!

當時畫過水粉、國畫人物(也是速寫的性質)、還做過水泥拓印版畫,其中一次陰差陽錯,因參加南通市健美比賽遭人暗算,名落孫山,無意中乘人帶去版畫,竟然還入選了江蘇省版畫展,給我莫大的鼓舞。

於是瘋狂地做了一批。可是區區海安並沒有版畫生存的土壤,無人可與交流,也沒有「好」的標準,可謂盲人瞎騎馬,夜半臨深池,漸漸地興趣索然。

後來我摸到設計「花樣」的門道了,一個月的工作量我只需花十天時間完成,還有二十天便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唯讀聖賢書」,無人打擾,安心創作。現在回憶起來,這是一段清貧、單純、安逸的日子啊!等於每天在上課,每天在充電,每天生活在希望與進步的「竊喜」之中,從1988年到1993年這五年間等於完成了一個大學課程,名義上專業是設計圖案,空余時間全在畫畫,在師院的圖案課只有一周,這蜻蜓點水淺嘗輒止的課程在工廠設計師生涯被趕鴨子上架,在戰爭中學習戰爭,其外延無限擴大,中國絲綢總公司參加國際業內活動,拍成照片用「白光粼紙」裝訂成冊,在第一時間寄到工廠,成了我們一手的學習資料與國際設計資訊,其學以致用的效果遠遠超越了那些美院學染織設計專業的學子。

還有不能不提到的我的「工作室」,本來在印花車間時,設計、描稿、打樣的都窩在一個長條形的辦公室內,我的辦公桌還偏中間一點,他們的聊天、插科打諢、嬉笑怒罵的聲音象「箭」一般充塞我的耳膜,這對於喜歡安靜的我很是不安,印花車間頂頭有一間堆放雜物的房間,與安保科隔一道薄墻,閑著也是閑著,我打定主意收拾一下,把辦公桌搬過去,於是就成了我一人專享的空間,我的伊甸園。也是幾十年後我回憶工廠歲月最欣慰的所在,在這裏我將學院老師教過的東西向深處研發,自己推理、演繹、格物窮理,更可喜的是,每天進工作室、甚至於上洗手間,我都會經過六十多米長的印花手工台板,看工友們印花,漸漸地印花產生的「病疵」引起了我的興趣,我說「這多好看啊!」工友們一臉沮喪地說「還好看呢?要扣我們薪資的」,於是我就研究這「病疵」產生的成因,心血來潮做了一個「台板」,沒事就拿閑置的網框來做試驗,哦!中國美術絲網版畫史上璀璨奪目的一頁就在這「瞎弄」中產生了。當然當時我並不自知,只是覺得好玩、有意思,這樣自發的研究樂在其中,愈陷愈深,不能自拔。那天同事小夏也在我工作室畫花稿,畫不下去了,興趣索然,就扔在地上,我無意中一眼瞟見,心中動了一下,已到下班時間,平時都是回家午餐,那天下著蒙蒙細雨,於是到食堂打了飯回工作室享用,再看到小夏畫的這張廢棄的花稿時,我忽然產生了一種沖動,我放下飯碗,閉上眼睛,將這張畫稿隨意慢慢撕開,再睜開眼睛時,驚了,只撕了一個角落,這撕的痕跡形成的「線」一下子讓本來沈悶單調的畫面生動起來,還差點什麽?

於是我「不務正業」,將偷學的三腳貓功夫自己敷衍成章,終於達成了我自己感覺那樣的效果,好激動,好像還「波斯獻寶」呼朋引伴來看,人家默然不語,後來有機會投稿南通市美展,落選,我很是懊惱憤懣,這樣好的畫為什麽選不上呢?半年後在亞元府祖宅大院門上邂逅付三爹的孫子付海,他剛考上西安科技大學,離西安美院一步之遙,他告訴我:「忠哥!我在西安美院附近溜達,看到一則全國版畫的征稿廣告」,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第二天我到工廠取了畫乘付海帶了過去。

開始還惦記著,後來便忘了,大概幾個月後收到西安美院信封寄來的信件,我還在詫異「怎麽西安美院會寄信給我呢?」,一撕開閱讀,哦!暈了!血直上湧,「尊敬的鄭忠先生!你的作品【米字格系列之一】入選第五屆全國三版展暨全國版畫版種大展」,並榮獲兩展銀獎。

那兩天我走路都發飄,好像在夢遊。天可憐見!

處女作:米字格之一

1993年獲中國版畫版種大展、全國第五屆三版展兩展銀獎、美國廖氏版畫獎。

其實在做【米字格系列之一】系列之前,我都不知道了這是絲網版畫,只認為是絲網印刷,我做的只是一種別出心裁的「畫法」,只是從繪畫的元素直覺出發,自發的在「玩」,其實純粹的藝術才是心靈玩的狀態下自然產生的,謂之天人合一。

後來「玩」的上癮了,從繪畫聯想到印花工藝,工廠有近百位學染整專業的大、中專畢業生,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從我的拜把子兄弟付仕權、曹鴻徳討教相關的染整知識活學活用。後來又將染整知識運用到【驚蟄系列】的創作中。萬事出矣!

後來考進中央美院研究生班,顧首回眸,才明白了這段工廠歲月的學術價值,近水樓台先得月,因工廠運用的是世界當時最先進的印花裝置及成套設施、染整化合物,冥冥中給好學不倦、精力過剩的鄭忠提供了一個巨大的實驗室。

【中國美術全集】增加了鄭忠的一頁,設計師鄭忠覆寫了中國版畫史。全世界有這樣設施齊全、物種豐富、與時俱進、迴圈往復、生生不息一流師資力量的大學嗎?

南海艦隊潛水分隊是鄭忠人生的第一個大學,南通師範學院是鄭忠的第二個大學,國家大型企業江蘇省海安絲綢印染廠是鄭忠藝術人生的第三個大學。

1996年10月吳長江教授、廣軍教授在鄭忠畫室接受南通電視台的采訪

1997年11月11日鄭忠個展在北京中國美術館舉行:(中)中國美協黨組書記王琦教授;右三:中國版畫家協會副主席譚權書教授;右二:畫家鄭忠;右一:江蘇版畫院院長李樹勤;左一:海安縣人民政府儲有傑縣長;左二:【美術】主編王仲;左三:南通市人大副主任沈啟鵬教授。

感謝當時在「無望」中的堅守,感謝在工廠設計師生涯6年時間的積累,那段歲月完成了藝術家鄭忠獨特藝術人生早年「非凡」的奠基!

積土成山,風雨興焉!

(文/鄭忠)

(來源:新意象水墨)

藝術家簡介

鄭忠 ,1962年生於江蘇海安,1979年~1985年為海軍南海艦隊潛水員,1988年畢業於南通大學美術學院,1999年畢業於中央美院版畫系研究生班,2000年至2004年任教於西安美術學院版畫系,1997年為中國藝術研究院【美術觀察】「美術名家」隆重推介。1998年北京文藝出版社出版吳冠中自傳【生命的風景】遴選鄭忠作品做封面,2002年為南通市檔案局審定為南通歷史上第144位元歷史文化名人。

現為中國文化藝術協會理事,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日本國際藝術研究院會員,香港畫院研究員、中國太平洋學會海洋畫派研究會分會理事,北京中投文化院國畫院副院長,中國經濟文化研究院研究員,北京國藝軒書畫院副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