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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用秀:王明九先生從各種書法流派汲取營養

2024-06-29國風

2024年4月20日,【王明九全集】先發式在天津舉行,文化學者章用秀在座談會上發言。

王明九:從各種書法流派汲取營養

作者 章用秀

今年4月20日,天津藝術史學會攜手天津社會科學院出版社共同舉辦「弘揚中華文化 傳播書法藝術——【王明九全集】先發式暨捐贈座談會」。我在會上說:「【王明九全集】是對王明九藝術人生的學術化梳理,這部巨著全面展現了中國文字的發展和演變,同時也是書法藝術理論的經典,堪稱中國書法的’百科全書’。」

王明九先生(1913—2001)是飲譽海內外的書壇巨匠、文字學家、書法理論家,是中國書法經典法書集碑帖之大成者。1986年,河北區委、區政府邀請十余位德高望重的書畫家共聚一堂,揮毫潑墨。當時我在區委從事宣傳工作,由此便結識了受邀前來的王明九先生。王先生面目清臒,溫文爾雅,一派文人書卷氣。

先生在談到自己的學書經歷和體會時嘗言:余八齡時,以顏、柳體開筆學書。十三歲時,極喜子昂法書,寒暑不輟者三年之久。之後,改書歐、褚並研書法理論之學,追求古人用筆之法。初讀虞世南【筆髓論】、孫過庭【書譜】、姜夔【續書譜】、張懷瓘【論用筆十法】等諸名賢論書之訣要;繼讀包世臣【藝舟雙楫】、康有為【廣藝舟雙楫】,始邁入兩漢、南北朝碑帖之中。漸而領悟方筆、圓筆運用之別。遂即上溯甲骨、商彜、周鼎、秦碣之源流,廣臨兩漢分隸之正宗。秦權詔版,誠為隸書之鼻祖;流沙墜簡,確乃漢代之墨跡。潛心致至,臨摹久之,則習章草焉。早年得孫嘉礽先生指益。十八歲時告別家鄉,遊歷黃河、長江兩大流域,觀摩石窟造像、碑林石刻。後客居上海,師從近代書法大家程學川,系統研習經史子集、碑帖版本、考古鑒賞及古文字學等,綜合藝術修養得到全面提高。

明九先生以國學為根基,在中國五千年經典碑帖文字之間廣收博采,北碑南帖融會貫通,走出了熔鑄古今、自築規模的藝術道路。他高度重視書法的文化內核、精神內涵,以其對文字學、書法史的深入研究,鑄就了一套完整的書法理論體系,著有【墨苑三千年·精粹一百種】【中華三千年翰墨精粹集錦】【章草組譯】【草書組譯】【楷書結構規律】【章草書學千字歌及註釋】【五體書新道德三字經】【唐張繼楓橋夜泊詩廿種】【王明九書古詩文百篇】等。這些著作或講書法知識和對書法藝術的見解,或為先生書法作品的薈萃,彰顯了先生在書法藝術上的造詣,填補了中國書法理論的空白,為弘揚祖國書法藝術作出了貢獻。

章草,創始於秦,通行於漢魏。它的筆法,上承篆隸,下為楷書和行草開拓了廣闊的發展境界;它的結構,從字形上一改篆隸之繁難,為文字趨向草書和簡便,進行了第一次革新和突破。王明九先生對章草有深刻的領悟和實踐性的探索,是章草學說的重要奠基人。他曾說:「章草的書法,有一字作數種結構者;有結構不類隸書,而似籀篆者,且歷來草書之結構頗不一致。以今草與章草相比較,今草不及之規律嚴謹,惟書寫時迅速則有過之而無不及。」章草「結體平正,鼓之以奇絕,若泛學諸家草書,則字有工拙,筆多失誤。」「若章草之創作,上取篆隸八分之筆意,下建楷書、行書之典型,其能簡古尤能出新。在書法藝術改革中唯一一大創舉:用習書法運筆之理有舉一反三之妙。」

「學習書法,貴在取法。語雲:取法乎上僅得其中,取法乎下僅得其下。」對於初學書法者,明九先生說:「先選好要寫的字,選你感興趣的字,然後再動手寫。從興趣入手很重要,因為有了興趣才容易堅持。王羲之的【蘭亭序】要練,要多臨寫,當然練得越多體會越深。王羲之行書【十七帖】也可以練。再練練文徵明的字。【書譜】也要練,還有趙子昂的【洛神賦】,都可以臨。臨寫時不要整個帖都寫一遍,那樣效果不行。沒有一點書法基礎,拿起筆來就要寫草書,不行!要一步一步提高。沒有數量就談不上品質,要多練,品質是積累到一定程度的結果。」他說:「初學寫字,落筆就能寫出黑墨道子來,可是這些黑道毫無筆力表現,不過是筆過留痕而已。書法的一筆之間,要有各種輕、重、緩、疾、起、伏、縮等變化,盡其職能,得其態勢,方能恰到好處。」關於楷書,先生認為:「中國(書法)發展到楷書階段,筆法已大備。楷書在東漢後期從隸書和章草演變出來,歷三國、晉,經隋至唐,大約四百余年的藝術實踐,隸書古意逐漸消失,楷書的筆法和結構才逐漸完善,成為剛健清新、法度嚴謹而風神爽朗的新書體。」「唐代書法貢獻至大,學者只要入而能出,靈活運用,吸其養料,取其精華,會有收獲的。」先生說:「勤學與苦練是學好一切真實本領的唯一途徑。掌握基本功就是多臨碑帖,多揣摩書法名家的運筆和結構技巧。」

明九先生主張「從各種書法流派汲取營養」。先生書寫,常常是以方筆、圓筆、方圓並用等多種筆法變換運用於各種書體之中,用方筆書寫,氣勢剛健質樸,端莊凝重;用圓筆時,筆畫圓勁秀拔,內含剛美。先生嘗言:「書法之善,精在用筆,美在結構,筆法不精,雖善猶惡,結構不美,雖熟猶生。是以指實腕活,力註於筆端之間,橫推、豎拉、外拓、內擫,劃沙而行,退筆而出,濃墨厚紙方為力透紙背。用筆千古不變,結構因時間而易;大字密布,小字舒朗,俯仰相背,謙讓違和,以方圓之筆舉一反三,施我之法,則線條不變,惟字形變更耳。」先生對書法的要求是:寫北碑,筆勢瀟灑凝重;寫南帖,勢如行雲流水;篆居婉轉流暢;草要縱放奔騰,更兼筆法、結構、章法、氣韻,互相襯托,相得益彰,通篇氣勢或奇逸灑脫,或筆力雄健,光彩照人。談到「屋漏痕」,先生說:「這是指運墨的效果。運筆應恰如其分,墨量既不過巨也不可過微,水墨流潤紙上其痕應與雨水滲於壁間那樣勻稱適宜。用筆偏重,蘸墨又多,則點畫臃腫淹瞎;用筆偏輕,蘸墨又少,則點畫枯萎漂浮。唯中鋒行筆,萬毫運墨,始盡其妙。」

當年先生曾贈我【唐詩百首·書法百種】之書冊,此乃先生「用百種墨苑精英之神韻,書寫百首全唐詩壇之名篇」「在使‘文’與‘字’達到和諧、完美的高度統一方面,全力進行探索」,甲骨文、三代吉金文字、小篆、天發神讖碑書、漢封龍山碑筆勢、漢乙瑛碑書風、北魏始平公造像之風骨、北魏張黑女墓誌書體、唐代孫過庭書譜字、王居士磚塔銘書法直至清人錢南園、張裕釗,近人曾熙等百種書法,爭奇鬥艷,各領風騷,足見先生書法涉獵之廣、功底之深。如今,這部書冊已成為對先生的紀念,也是我學書的範本。

文章刊於2024年6月28日【天津日報-滿庭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