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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詩人是這樣用詩篇描寫南方天氣的

2024-05-08國風

美國漢學家薛愛華(Edward Hetzel Schafer,1913—1991)被唐代詩人留下的這些文本吸引,他從其中尋找古代中國的南方意象,透過詩人的詩篇重現了這裏的自然風物。本文經出版方授權節選自【朱雀】一書,內容為詩人筆下的南方天氣。

摘編有刪減,標題為摘編者所起。註釋見原書。

原文作者|[美]薛愛華

【朱雀】,[美]薛愛華著,程章燦、葉蕾蕾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24年3月。

季節:「窮冬或搖扇,盛夏或重裘」

赤烏(朱雀的同類)所居住的太陽向北移動,最終到達其目的地北回歸線,約在廣州以北二十一英裏。因此,熱帶囊括潮州以西和以南的所有南越沿海地區,包括珠江三角洲、雷州半島、海南島、今廣西南部,以及安南全境。從政治地理學的角度來看,廣管大約有一半在北回歸線以南,一半在以北;桂管則幾乎都在北回歸線以北,容管基本都在以南;而邕管除了一小片北部地帶之外,與安南同在北回歸線以南。漢人對這片土地的劃分很明確。在夏季,圭表的影子落在南面,因此安南被稱為「日南」(太陽之南),為人熟知的「北戶」一詞也一直用來指南越人,因為他們的門戶出人意料地,是從北面迎來太陽的溫暖。

這裏是太陽永恒的國度。四季按時變換,本來是生命和人類活動的基礎,也早已被數以千計的重要典籍贊美過,在這裏卻被一筆勾銷了。尤其值得一提的是,盡管多雨多霧,但夏季的酷熱卻持續得太久:

過秋天更暖,邊海日長陰。

——常袞,【逢南中使因寄嶺外故人】

動畫片【長安三萬裏】(2023)畫面。

植物也並未反映出相應的、預想中的季節變化——「地暖無秋色」(李商隱,【桂林途中作】)。事實上,在這個奇特的地方,每樣事物都是顛倒的。

窮冬或搖扇,盛夏或重裘。

——韓愈,【江陵途中寄翰林三學士】

宋之問在經過梧州時也寫道:

南國無霜霰,連年見物華。

青林暗換葉,紅蕊續開花。

——宋之問,【經梧州】

甚至連植物的生長周期也全然不同。七世紀時,杜審言這樣描述他在安南的流放地:

交趾殊風候,寒遲暖復催。

仲冬山果熟,正月野花開。

積雨生昏霧,輕霜下震雷。

故鄉踰萬裏,客思倍從來。

——杜審言,【旅寓安南】

才華橫溢的詩人許渾在廣州任職時,也寫過相同的主題,談到植物生長之反季節現象:

未臘梅先實,經冬草自薰。

——許渾,【歲暮自廣江至新興往復中題峽山寺四首】

在這裏,人們感受不到嚴寒。朱慶餘曾寫道,從南方到京城去的人說,在南越的冬天,盛開的紅色刺桐花堆積如茵,人們行走其上,就像北方人踏在積雪上一般:

越嶺向南風景異,人人傳說到京城。

經冬來往不踏雪,盡在刺桐花下行。

——朱慶餘,【嶺南路】

這些花果不僅在冬天如此繁茂,它們結果的方式更讓人大吃一驚。據記載,南越的茄子經冬不雕,能長成大樹,必須借助梯子才能采摘。

如果說南越也有季節的話,那就是雨季,它影響了從中國南部到非洲東部那溫暖的海洋裏與海岸上所有生命和經濟活動的過程。秋末和冬季的東北季風吹過亞洲大陸,送走了從廣州歸去的印度和波斯的商人;其對人類情感的影響,也不及夏季猛烈的西南季風那麽顯著,西南季風將滿載珍寶的船只帶到南越來。透過文學作品,我們早已了解到夏季的印度季風開始時的猛烈程度。但在中國,它的到來卻與眾不同。它逐步進入南越,起初時甚至難以覺察。在四月份,孟加拉灣和東京灣的大量熱帶氣團開始入侵中國南部,然而嶺南地區的持續大量降雨則基本在五月份,有些地方甚至要到六月份才開始。這個雨季會持續到十月。因此,南越的氣候隨著相應的緯度和海拔,表現出了明顯的地區差異——從北部的副熱帶季風氣候一直到南部的熱帶季風氣候;相應地,南部低地更加濕熱,尤其在嶺南西南海岸、海南島,以及安南。

歷史劇【大明王朝1566】(2007)中的海南。

北方來客驚奇於這裏四季的缺失,實際上是因為他們還不適應南方在一年中不甚分明的季節變化。這些移民很快了解到氣候溫和的桂州和北方,與炎熱的安南及南方之間的顯著差異,以及冬季幹燥的大陸季風與夏季潮濕的海洋季風之間的巨大變化。隨後他就會認識到,夏季意味著大雨,冬季則意味著細雨,海邊有恐怖的雷電,而山中則有致命的瘴氣。北方有四季,這裏則似乎減少為兩季,一季比較潮濕(從四月到十月),另一季比較幹燥(從十一月到三月)。但也可以算作三季,這樣,在幹燥與潮濕的兩季之間,就多出一個悶熱、多霧的過渡季節,從二月中旬持續到四月中旬。

北方來的疲憊流人們很快就熟悉了悶熱夏季中那無盡的大雨:

行路雨修修,青山盡海頭。

——張籍,【送南客】

而持續的潮濕帶來了黴變和腐爛:

五嶺春夏率皆霪水,沾日既少,涉秋入冬方止。凡物皆易蠹敗,萠膠氈罽,無逾年者。

——【太平禦覽】卷

在長江流域南部地區,最悶熱潮濕的天氣出現在六月份和七月初,稍遲於嶺南地區。夏初的雨水通常被稱作「梅雨」。「梅雨沾衣,便腐黑。」雖然這種由揚子鱷喚來的降雨,與梅子成熟的時間大致吻合,但「梅雨」一詞的通俗詞源依然很明顯,「梅」(梅子)指代的是同音的「黴」(黑黴;枯黴)。無論以哪種形式出現,這一名稱在唐詩中都很常見,但只適用於江南而非南越的河流湖泊,盡管南越夏季的黴變更為普遍。也許,此詞所具有的空間(華中地區)和時間(從六月到七月)聯系根深蒂固,使其不能兼指南越(中國南部,從五月到六月)的雨季。

風暴:「颶起最可畏」

在沿海地區,人們會感受到濕潤氣候的強大威力。「岡州地近大海,晴少雨多,時遇甚風,林宇悉拔。」(岡州是一沿海州郡,地處廣州以西的三角洲區域。)一年之中最猛烈的風暴,是秋季來自南中國海的台風(颶風)。韓愈對此深有體會:

颶起最可畏,訇哮簸陵丘。

——韓愈,【江陵途中寄翰林三學士】

在另一篇作品中,他寫到自己的貶謫之所潮州:

颶風鱷魚,忠禍不測;

州南近界,漲海連天;

毒霧瘴氛,日夕發作。

——韓愈,【潮州刺史謝上表】

796年9月20日,一場強台風襲擊了嶺南首府廣州。「廣州大風,壞屋覆舟」。這麽強烈的台風,足以掀翻屋頂瓦片,有「如飛蝶」。一年中可能有兩三次台風,也可能三五十年始一見。

柳宗元記錄了這種可怖的景象:

山腹雨晴添象跡,潭心日暖長蛟涎。

射工巧伺遊人影,颶母偏驚旅客船。

——柳宗元,【嶺南江行】

有人認為,狹長的雷州半島(雷電之州或雷電之島)得名於時常可以聽到的海浪巨大的轟鳴聲。但也有人堅信,這一地名實際上是緣於此地雨季中的雷聲。

現代劇【回南天】(2020)劇照。

赤天:「火雲初起荔枝紅」

火神國度及其使者與化身朱雀的整個基調,都是紅色的。

……驕陽下的花兒芳香馥郁

綻放的比我們的艷麗百倍……

在血紅色天空的斑斕色彩中,

在孔雀啼鳴的每種音調裏。

——勞倫斯·霍普(Laurence Hope),【柚木林】

這就是勞倫斯·霍普筆下的熱帶印度那火一般的天空。無獨有偶,一位現代旅行者對海南也有類似描述,只不過較為清醒而已。在一場雷電暴雨過後,整個島嶼在夕陽下成了一片紅色的天地:

我幾乎一下子就看見,山巒上的整個天空神奇地變成了牛血般的紅色。帳篷四周明亮而半透明的森林反射著這種色彩,連我呼吸的空氣都像是有形的,被染成紅色的了!在每個方向——落日漸隱的西方、北方、南方,和東方,天空原來那雲層覆蓋的大理石灰色都變成了一色明艷的鮮紅。所有這一切都如此奇特,簡直不像人境。

——克拉克,【海南大髻黎:生活於中國海具有重要戰略意義的大島鮮為人知的腹地的頭綰大髻的野蠻部落】。

但是,紅色不僅屬於海南,它也是南越所有天空的色彩。這片土地上熾熱的空氣,神靈的氣味,都是唐代詩人所熟知的。杜甫寫過「五嶺皆炎熱」,又寫過「南遊炎海甸」,還寫過「五嶺炎蒸地」等。這些詩句有多種含義。南越之「炎」一開始指天空呈現的火紅色,也指沈悶的酷熱,也指致命的瘴癘——這些都是赤帝的傑作。

戈船航漲海,旌旆卷炎雲。

——權德輿,【送安南裴都護】

這首詩送別一位即將啟程前往瘴癘之地南方的將領。甚至在宜人的高地桂州,人們對赤天也並非不熟悉。許渾就曾寫道:

瘴雨欲來楓樹黑,火雲初起荔枝紅。

——許渾,【送杜秀才歸桂林】

瘴氣:「嶺夜瘴禽飛」

熱帶充斥著各種腐敗的霧氣。今天,剛果盆地(試舉一例)的霧氣僅僅被視作一種極端的潮濕天氣造成的困擾,但在十九世紀的歐洲,人們卻還將它們當作有毒瓦斯。這是一則1881年對熱帶非洲的記載:

這裏的中部峽谷密不通風,不管從哪個方向風都吹不進來,加上潮濕的空氣,更加速了熱帶動植物的腐爛,而潮濕的空氣像雲層般籠罩在固定的地點,還有很多有毒的瓦斯,也都是因此而產生的。當地居民十分清楚這些瓦斯的毒性,因此家家都緊閉門窗,以隔絕陸地吹來的微風。他們通常在臥室裏放一小盆燃燒的木炭,並不時地熄滅一會兒以確保安全,如此反復直到就寢。

——高登(Charles AGordon),【黃金海岸的生活】

紀錄片【瘴氣、植物、外銷畫】(2017)畫面。

在中古時代,謫居廣州的漢人也完全有可能寫下這樣的句子。他的體驗,與在非洲的歐洲人相似,那時的廣州爆發了大規模的黃熱病與昏睡病,入侵者們不得不將對當地的盤剝局限於貿易和管理範圍之內。另一方面,在美洲與澳洲,主要是溫帶氣候,白人帶來的疾病使當地土著基本滅絕。有位唐代官員這樣說過:

嶺表山川,盤郁結聚,不易疏泄,故多嵐霧作瘴。

——【嶺表錄異】

貶謫此地的詩人們對瘴霧早已司空見慣。例如魏理【中國詩選】所譯王建【南中】一詩。瘴霧的毒性,曾被歸因於巫術。例如,據說有個叫封盈的「妖賊」(可以理解為「土著巫師」),能夠喚起方圓幾裏的大霧。

就算是當代的法國人,也同樣畏懼南越的毒氣,很難分辨出這是否為一種精神上的恐懼:

東京!……熱病的醜陋傳播者,折磨著我們的身體,冰冷了我們的嘴唇。

——拉弗利克,【憂傷的聚會】

這是詩人艾爾芒·拉弗利克的詩句,馬勒雷評價說:「驕陽、潮濕與瘴氣,在詩人憂郁的想象中,構建了一種墳墓的意象。」但熱帶並非疾病更多,而是疾病的種類更多。生態學家馬斯頓·貝茨觀察到:

這說明了熱帶地區大自然的繁盛。……與高緯度地區相比,熱帶地區花的種類更多,樹的種類更多,鳥的種類也更多;因此,寄生蟲種類也更多,因此而導致的疾病的種類就更多。但這未必意味著疾病總量就更多。

——貝茨,【那裏從無冬天:熱帶居民與自然之研究】

唐人很清楚,傳統方法對這些可怕的南方疾病療效甚微,盡管這些方法已根據氣候的不同作了調整。因此,一些醫家撰寫實用手冊,以指導去往南方的醫生和行客。可惜我們現在能看到的,只是這些開創性的熱帶醫學書籍的存目。

在這些惡疾中,漢人最畏懼的是瘴氣(瘧疾)。這是人類最嚴重的傳染病,也是導致全球熱帶地區疾病和死亡的主要原因。在溫帶地區,預防藥物的發展更為迅速。瘧疾在英國與斯堪的納維亞曾非常普遍,而黑死病也曾在歐洲橫行。「熱病」(如果【利未記】裏的熱病就是瘧疾)在人群中發生,是由具有復雜生命形式的四種原生物引起的。在東南亞,它們透過兩種蚊子——微小按蚊和多斑按蚊的叮咬傳播給人類。這些蚊子在山間溪地孳生繁殖,造成了熱帶山麓中瘧疾的流行。相對而言,根據史書中記載的人口數量來看,這種疾病在廣州與河內三角洲一帶似乎要少一些維因斯,但在背向沿海平地的密林山坡中,它卻始終有極強的傳染性和致命性。正是由於這一原因,這些高地山區無法保持繁密的人口。

漢人發現,這一疾病常見於多霧多雨的地方,並從中找出了一種自然界的因果關系。他們認為瘴氣是一種氣象學現象——「瘴雨出虹」。詩人陳陶曾這樣寫道,他還將疾病和南越可怖的鬼怪聯系起來:

山妖水魅騎旋風,魘夢嚙魂黃瘴中。

——陳陶,【贈別離】

在詩中,瘴氣被描繪成打旋的、鬼怪出沒的黃色薄霧。而害蟲也多半化身為南越的夜行動物:

海秋蠻樹黑,嶺夜瘴禽飛。

——項斯,【送歐陽袞歸閩中】

事實上,瘴氣之毒歸根到底只是南越這一整體有毒環境的特殊表現,因為此地「多瘴癘,山有毒草、沙虱、蝮蛇」。蝮蛇也包括美洲響尾蛇;在中國南部有幾種蝮蛇,包括竹葉青。但是,有時候也有別的解釋。有人認為,這種疾病是由於鬼魅作祟,由於五行不調,又或飲食不當造成的。還有種奇怪的觀點,認為空中的一些微小物體,逐漸變到車輪大小並下落,被其擊中的人即會染上瘴氣,因此它們被稱為「瘴母」。但是,人們更相信瘴氣來自於當地動植物腐爛所形成的沈積物,並如晨霧般散發開來。

唐代藥理學家推薦的幾種治療瘴氣的藥物很有意思:菘蕭炳說、烏藥陳藏器說、海豚肉、與酒同服的海鷂齒,以及鯪鯉甲甄權說。有個方子(倒不如說是預防瘴氣的方法)古老而又有趣,並與馬援的威名聯系起來。他在南越時「輕身省欲,以勝瘴氣」,靠的是服食薏苡。薏苡是一種生長在東南亞山區的谷物,既有野生品種,也可人工種植,它被人們當作一種救荒食物。這種南方植物有著碩大的種子,馬援將這些種子帶回北方,希望其在北方也能生長,北方人普遍譽之為「南土珍怪」可能正是這種植物與馬援之名聯系在一起:「伏波薏苡」。現代海南人用薏苡釀制出一種咖啡色的烈性美酒。

有些北方人將長江以南全都視作瘴癘之地,如杜甫曾有詩雲:

江南瘴癘地,逐客無訊息。

——【夢李白】,【九家集註杜詩】

宋代畫家趙大亨【荔院閑眠圖】局部。現藏於遼寧省博物館。

但至遲到宋代,人們就已了解到,南越部份地區,特別是桂林高地,其實並無瘴氣,但「自是而南,皆瘴鄉矣」。即使在唐代,南越地名也能反映出當地或優或劣的環境狀況,例如有一條「瘴江」在廉州,還有一座低矮的山巒——「瘴嶺」:

炎州羅翠鳥,瘴嶺控蠻軍。

——馬戴,【送從叔赴南海幕】

關於南越的瘴氣,京城的決策者早已了然,從前漢人士兵因瘴氣而大量死亡,他們從正史中可以讀到此類詳細記載。因此,627年秋,嶺南部族首領馮盎在高州發動叛亂時,諫議大夫魏徵即以瘴氣為由,堅決反對朝廷對當地實施武力幹預。879年秋,兇殘的起義軍首領黃巢攻占廣州,此後的疫病耗損了他百分之三十到四十的兵力。幸存的部下紛紛要求他撤離這個富裕的港口城市,他接受建議,轉向劫掠湖南與江西。被貶謫來到這片炎熱之地的文人大都懼怕瘴氣,其中許多人不幸染上此疾。在他們作於此地的文學作品中,南越的毒霧隨處可見。這是一位典型的文士官員描繪的畫卷:

酒滿椰杯消毒霧,風隨蕉扇下瀧船。

——陸龜蒙,【和寄瓊州楊舍人】

多愁善感的柳宗元也是其中一位受害者。在一封明顯寫於814年的信中,他這樣自言:「今孤囚廢錮,連遭瘴癘羸頓,朝夕就死,無能為也。」

但柳宗元最終死於另一種疾病。他在信中告知友人,生活在南方的九年中,他逐漸染上了腳氣病。長期以來,這種缺乏維生素的疾病(當然,當時人不是這樣描述的)被視作對南越生命的詛咒之一。「腳氣」之名由來已久,而遠在唐朝以前,富含維生素的植物就被用作藥方(和歐洲一樣,「風」與「氣」在早期中國醫學中也被看作致病媒介)。五世紀末,道教名醫陶弘景曾用木瓜治療腳氣,陳藏器也有類似論述。一個世紀後,另一位道教真人、博學的藥王孫思邈推薦了浸酒的葫蘆汁液;八世紀時,陳藏器有所創新,同一世紀,還有位道士認為檳榔仁可治療腳氣引起的腫脹;到了九世紀,詩人李珣認為海藻對治療腳氣腫脹有效,而孟詵則認為其對壯陽大有裨益。唐人相當重視對腳氣病的研究,一批專論此病的論著還被收入皇家藏書,其中包括李暄所著的醫理、藥方各一卷,以及蘇鑒、徐玉等人編集的腳氣綜論醫書一卷。

如何治療熱病和病狀兇險的亞洲霍亂,同樣受到了古人的高度重視。值得註意的是,唐朝的藥典始終都用辛辣、溫熱的藥物來治療霍亂這種歷來被視作「寒性」的疾病。與霍亂一樣,由虱子引起的傷寒和高熱,對人們來說既熟悉又困惑。在古代,人們認為它多發於一年之中較冷的時段,因此斷定它是由嚴寒(這在南越很少見!)所導致的,並給它起名「傷寒」。漢代時出現了針對傷寒的專著,晉朝的王叔和對這一經典進行了整理和擴充,這部醫書直到唐代仍然廣泛使用。

在南越,有些北人堅信自己找到了免受這些恐懼的地方,盡管並非人人都能自由選擇居於何處。有人就認為,生活在山中遠比在電閃雷鳴的沿海更加健康,這也許是因為山間氣候更接近他們的北方故鄉。有時候,高山上甚至還會下雪!柳宗元曾談論湖南南部和南越北部的特殊氣候,並用了「蜀犬吠日」這個成語:

仆往聞:庸、蜀之南,恒雨少日,日出則犬吠。予以為過言。前六七年,仆來南。二年冬,幸大雪踰嶺,被南越中數州;數州之犬皆蒼黃吠噬,狂走者累日,至無雪乃已。然後始信前所聞者。

——柳宗元,【答韋中立論師道書】

在北回歸線以北,柳宗元罹患熱病,不幸早逝。而其好友劉禹錫,在寫到差不多相同緯度的連州時說:「罕罹嘔泄之患,亟有華皓之齒。」盡管柳宗元遭逢不幸,但是,桂州、連州、韶州等州相對涼爽,就在進入南越的五嶺之下,被迫生活在南越這片荒蠻致病之地上的漢人,最喜歡在此定居。宋之問雖然對這幾個州郡都不喜歡,卻在某個秋日裏,對桂林發出這樣的感懷:

桂林風景異,秋似洛陽春。

晚霽江天好,分明愁殺人。

——宋之問,【始安秋日】

原文作者/[美]薛愛華

摘編/羅東

導語部份校對/柳寶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