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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詩的農婦,站在新舊世界之間

2024-02-03國風

因為詩歌,陳舊腐敗的舊生活開啟了一個狹長的缺口。借著詩集出版和節目錄制的機會,被稱為「農婦詩人」而被觀眾認知的韓仕梅,多次踏上前往北京的高鐵。她去過故宮、頤和園,看了南鑼鼓巷、鼓樓、後海。她與很多女性聊天,見識到每個家庭的不容易、各式各樣的苦,重新感受生活和存在的意義……這個世界給韓仕梅插上了一雙翅膀,治愈了她的痛苦。但是,韓仕梅還是想離婚。她還是心太軟了。

作者| 趙皖西 編輯| Felicia

2021年,一位名叫韓仕梅的農婦引起了全國網民的關註。

她以農村和婚姻生活為素材,創作數百首詩歌,釋出在短視訊平台上。因為農婦寫詩的經歷和現實婚姻的苦楚,來自河南的韓仕梅被媒體爭相報道,逐漸小有名氣,收獲了「田埂上的詩人」「寫詩農婦」等稱號。

韓仕梅坐在田野間

受訪者供圖

「和樹生活在一起/不知有多苦/和墻生活在一起/不知有多痛」,這句廣為流傳的詩句,是她婚姻的真實寫照。如同中國的千千萬萬女性,韓仕梅被困於婚姻和家庭的牢籠,囿於傳統鄉村社會的公序良俗,無法自行選擇出走和逃離。

因為詩歌,陳舊腐敗的舊生活開啟了一個狹長的缺口,透出些許鮮活的氣息。這是韓仕梅找到的全新娛樂場所、獨屬於她的精神世界,裏面有花,有草,有樹,有山,有水……她說,她曾經以為自己是一只不會飛翔的大雁,是詩歌讓她學會了飛翔,那是生活給她的獎賞。

小村莊裏的詩人韓仕梅

受訪者供圖

三年前,新周刊·局外人視訊欄目曾來到韓仕梅的家鄉,記錄下她當時的生活。那時她剛剛走紅,無數網友鼓勵她為自己而活;與此同時,丈夫怕她「飛走」,對她時時監視;一雙兒女重新認識自己的母親,支持她離婚。她自己卻說:「我現在就是坦然接受命運,不接受也沒辦法。」

韓仕梅喜歡

一邊聽音樂,一邊做飯。

受訪者供圖

三年過去,韓仕梅依然在書寫,也依然處於婚姻和生活的困局,但周圍的微型社會已經顯然發生了巨變。

近一年多時間裏,她沒有繼續打零工。前段時間,韓仕梅出版了首部個人詩集【海浪將我擁起】,其中囊括了158首精選詩歌,這些詩真誠而質樸地展開了這位鄉村女性酸楚、苦澀的人生上半場,她對愛情的渴望、親情的緬懷,以及對普天下女性的鼓舞與熱愛。

【海浪將我擁起】

作者: 韓仕梅博集天卷|湖南文藝出版社,2023-9-1

借著詩集出版和節目錄制的機會,她多次踏上前往北京的高鐵,去過故宮、頤和園,看了南鑼鼓巷、鼓樓、後海,跟喜歡她、支持她的年輕讀者們見面交流。

采訪當天,她剛在北京錄制完一檔跨年節目,一回到家,又開始做家務,接待專程前來視訊拍攝的記者們,忙完這一切,終於在深夜撥通了我們的視訊電話。盡管行程繁忙,但電話那頭的韓仕梅,依舊輕快、熱情,臉上堆滿笑容。

詩歌在擋在她面前的墻上開了一扇窗,有窗的地方,或許還有門,還有路。一個農婦開始寫詩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推開這扇窗,站在新舊世界之間的韓仕梅,還在找尋那扇門,那條路。

一個農婦

用家鄉的土

撮一條長長的路

一直延伸到鄉約的大門

汗水滋潤了泥土

泥土孕育著稻香

生長出玉米的金黃

捧一抔家鄉的土

帶著鄉親們的祝福

泥土裏有豐收的喜悅

也有說不完的苦

——【鄉約】

在寫詩之前,韓仕梅只是中國萬千農婦中普通的一個。

韓仕梅和她的農田

受訪者供圖

隨家人搬到河南省淅川縣薛崗村是後來的事。1971年,她出生於湖北一個農村裏,是家中的第五個孩子,上面有一個哥哥、三個姐姐,下面還有一個弟弟。她出生時是趴著的,母親迷信,覺得這樣的孩子長大後會不孝,本想把她塞進尿罐子溺死,被韓仕梅的父親攔了下來。

澎湃「溫度計」

【田埂上的寫詩者】

父親曾當過軍人,母親是大地主的女兒,年輕時家裏也闊過,但到韓仕梅這一代,早已沒落。在【海浪將我擁起】的自序中,她回憶童年:「一切都是真實可觸的。母親的臉是,破敗的屋墻是,粗陋的田埂也是,連貧窮和饑餓都有觸感。」

小時候,韓仕梅的學習成績很不錯,每次考試都能保持在前三名。初二那年,因為家裏交不起18塊的學費,韓仕梅被迫退學,回家幫忙幹家務活和農活。退學後的好多年,她總是做夢,夢見自己還在上學,夢見自己趴在課桌上寫字、寫作業,夢見自己考大學。

十點人物誌

【一個農村女人的自救】

夢境終究虛幻,殘酷的現實卻直直向她傾軋而來。1992年,22歲那年,如同她的三位姐姐,韓仕梅的婚姻被母親以3000塊的彩禮錢包辦出去。出嫁那天,她坐上一輛卡車,被送到如今的丈夫王中明家中。「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但)也沒得選,她把我的人生自由權給剝奪了。」

記得我出嫁的那天

我在哭

父親也在一邊抹淚

我不想讓父親傷心

坐上卡車走了

……

我的青春,我的夢

都定格在我出嫁那天

父親和我的淚水裏

——【再道父親】

嫁過去才知道,王中明的家庭情況也不好,娶她的彩禮錢都是借的。丈夫沒有固定工作,成天賭博,經常早晨出去,晚上才回來,有時甚至能賭通宵。家裏的事,他從來不操心,全靠韓仕梅來扛。

B站:農民詩人【韓仕梅】

一首女性覺醒的詩歌:

我已不再沈睡,海浪將我擁起

@暢導smile

韓仕梅成為了家裏的頂梁柱,她在工廠裏做過飯、在服裝廠裏幹過流水線,也紮過鋼筋、和過水泥、搬過磚……無論是「男人活」還是「女人活」,她都幹,哪裏有活就去哪裏。連生產的前一天,她還在田裏勞作。她形容自己就像沙漠的一粒塵埃,又是照亮家中的月亮。

2020年4月26日,一個郁悶苦楚的夜裏,她在快手上寫下第一首詩:

是誰心裏空蕩蕩,是誰心裏好淒涼;是誰臉頰淚兩行,是誰總把事來扛,是誰傷透了你心房;是誰gu燈自欣賞。

誰是我,我是誰,時光congcong如流水,掠走姑娘的青春夢,花蓉月貌追不回。

紀錄片

【墻裏寫詩的婦女】

初中沒有讀完,出嫁之後又一直忙於生計,沒有時間讀書,韓仕梅早已提筆忘字,這首詩裏夾雜著好幾個錯字和拼音。然而,這是韓仕梅關於自己這段婚姻的切身體會,由她在無數個夜裏流下的眼淚釀造而成。

當一個農婦開始寫詩

沒被媒體報道之前,韓仕梅寫了很久的詩。她給工友們寫、給工廠的領導們寫,「一人編一段,想給誰編就給誰編」。工友們都誇她聰明,但她知道,這些都是客氣話,自己寫的東西,沒什麽意義,就是順嘴的亂編。

詩歌的靈感源源不斷。讀書時、做飯時、聽歌時,靈感一來,韓仕梅立刻停下手中的事,抄起最近的紙筆。廚房的竈台上、工廠的宿舍裏,都是她創作的場所。孩子們不用的筆記本、廢棄的舊紙殼,都被她用來謄抄詩歌。

韓仕梅的詩句字跡

@局外人視訊

後來,兒子給韓仕梅下載了快手,上面有各種各樣的短視訊,搞笑的、賣貨的、唱歌的、跳舞的,也有人在上面寫詩。剛開始她只是刷著玩,後來,平台不斷給她推播寫詩的視訊,看得多了,她也試著寫。

和網友對詩成了她為數不多的愛好和娛樂方式。忙了一天,晚上閑下來,她就跟網友對詩,一直對到對方對不上來了,她就感覺開心。「剛開始我都是寫五言、七言,都算是打油詩,沒有韻律可言,比人家那個可差個十萬八千裏。」

韓仕梅在快手和網友對詩

@局外人視訊

王中明不喜歡妻子寫詩,更不願意她在網上和各種人聊天。對於他來說,互聯網和詩歌,都是他無法觸及的世界。

這個世界給韓仕梅插上了一雙翅膀,治愈了她的痛苦。有網友教她平仄,「好學得很,一學就會」。網友裏有個大學老師,讓她不要死記硬背地學習格律和韻律,跟她說:「你就隨心所欲地寫,自然流淌出來,不受局限,寫出來就能打動人。觸及人的靈魂,那就是好詩。」她記在了心裏。

很多年輕人湧進她的私信區,跟她聊天,表達對她的喜愛。一個武當山的女孩,十六七歲,她的父親成天酗酒,喝了酒就打她母親。韓仕梅看了心疼,但也沒辦法,只能告訴她:「你要好好對你母親,養活你們不容易,她心裏苦嘞,如果能從你這得到一點溫暖,她才有前進的動力。」

澎湃「溫度計」

【田埂上的寫詩者】

另一個小女孩跟她說,她母親重男輕女,偏袒她弟弟,不認識韓仕梅之前,她甚至產生過自殺的念頭。韓仕梅安慰她:「她畢竟是你母親,一把屎一把尿把你養大,挺不容易的,但這個年齡段的女性,思想認知都比較守舊,你不要跟她計較。咱想母親的好,不要光去想她的壞。」

2021年初,韓仕梅剛走紅時,博集天卷的圖書編輯張攀聯系她,希望為她出版詩集。幾番周折之下,直到2023年,相關事宜才有了明顯進展。

韓仕梅與張攀

受訪者供圖

那天下午,韓仕梅正準備去工廠食堂做飯,手機上收到了出版方發來的圖書出版合約,多年的心酸混合著高興,她的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哭得停不下來。

詩集出版之後,韓仕梅終於有機會與她的讀者面對面交流。新書簽售會現場來了很多年輕讀者,有人喜歡韓仕梅寫的那句「我的心事很重,可以壓裂地球的眼睛」,有人喜歡那句「我依然站在刀尖上為你跳舞」。

韓仕梅攜新出版的詩集

【海浪將我擁起】

來到北京,舉行簽售會。

受訪者供圖

與很多女性聊天,見識到每個家庭的不容易、各式各樣的苦,韓仕梅逐漸感受到生活和自己存在的意義,覺得自己並沒有白活。她想著:「我寫這個東西之後,把自己治愈好的同時,也要治愈更多女性。」

我遁形於苦難

讓大自然把我緊擁入懷

讓漂泊的靈魂不再流浪

告訴風,告訴雨,告訴黃昏

我將用我的體溫去慰藉世界上每一個受傷的女人

——【試著去愛】

是媽媽也是女兒

韓仕梅的前半生有兩大「痛」。

一是沒有完成學業,這成了她一輩子的遺憾。小時候家裏窮,促使著她努力學習。她想走出農村,看看外面的世界,最起碼成為一個老師。這個願望後來落空。

第二個「痛」是22歲那年,她被母親包辦婚姻,嫁給了一個不喜歡的丈夫,蹉跎了青春。很長一段時間裏,她都怨恨著母親。日子快過不下去的時候,她想起這些事,就恨得牙癢。

兩個「痛」都出自同一個原因——貧窮。婚後的大半輩子,她也基本上都圍繞著錢的事情打轉,「哪掙錢我就去哪,從來都沒停過」。

有了小孩之後,她更加努力賺錢,希望給孩子們創造更好的學習條件。兩個孩子一上初中,她就把他們送到縣裏的學校,條件更好,花費也更貴。

韓仕梅和她的兒子

受訪者供圖

丈夫王中明不舍得花錢,為此成天跟韓仕梅吵架。她懟回去:「你懂個啥?你連一年級都沒上過,這輩子連個賬都不會算,啥道理都不懂,眼睛只能看到腳尖那麽遠。咱給孩子們創造條件,無論孩子們最後上得成也好,上不成也好,都不會落遺憾,以後也不會埋怨我們沒本事,連個學費都交不起。」罵了幾回後,丈夫不吭氣了。

對於兩個孩子,韓仕梅一直是放養式教育,從來不會嚴厲地批評,任由其自然生長。女兒剛上高中時,學業壓力大,成天哭。有一次,韓仕梅正在外面曬小麥,接到女兒的電話,又在哭。她跟女兒說,你堅強點,哭不可以解決任何問題,只要你在課堂上認真聽講了,努力了,哪怕考一分,我也不會責怪你,你也沒對不起老師,沒對不起家裏。

在經年累月的教養子女的過程中,韓仕梅似乎也明白了為人母的不易,這種理解解救了那個曾因貧窮退學、在夢中考試、上大學的小女孩。

快手紀錄片【韓仕梅】中

韓仕梅與女兒通話

提到母親,韓仕梅的心情是復雜矛盾的。「我是恨她,但我也知道她的養育之恩,我能把它們區分開,恨歸恨,愛歸愛,不能攪在一起。」

母親生前,兩人的關系並不算太好,「也懟她,也撕她」。2004年,母親被查出患有癌癥,韓仕梅知道後,心裏一直像被一塊大石頭壓著。她知道癌癥治不好,幾個兄弟姐妹家裏也困難,她主動把母親接到家裏伺候,貴的食物、營養品,都舍得買給母親吃。有一回,她和母親分別坐在床的兩頭,母親突然提到小時候差點把她塞進尿罐子溺死的事,「誰知道你還孝順得很」。韓仕梅強忍住淚水。

母親去世後,她慢慢釋懷了,但偶然想起來還是會掉眼淚。有一次,她去母親的墳頭燒紙,跟墳塋裏的母親說話,說著說著,眼淚又禁不住流出來,「我也心酸,我也冤,我也委屈,心裏很矛盾。」

你一人躺在墳墓裏

我摸不到你額頭上的皺紋

我想吻吻你的臉

不想讓你躺在那座冰冷的城

——【母親的城】

我想從這個婚姻裏爬出來

韓仕梅還是想離婚。

小有名氣之後,家裏時不時有記者來采訪,網上有一些來路不明的人跟韓仕梅表白,讓她跟自己走。王中明怕妻子跑了,時時刻刻監視她,像看囚犯似的。韓仕梅睡覺,王中明站在床邊盯著她;韓仕梅去上班,王中明就不停給工廠保安打電話,問她在不在,有沒有人來看過她;韓仕梅去鎮上一趟,回來也要被審問半天。

B站:農民詩人【韓仕梅】

一首女性覺醒的詩歌:

我已不再沈睡,海浪將我擁起

@暢導smile

那段時間,韓仕梅去哪都不自由。有一次,韓仕梅被逼急了,開啟窗戶,說不如跳樓死掉算了,死了就一了百了,被王中明拽著,沒跳成。「整整鬧了15個月,那段時間我簡直生不如死。」

【墻裏寫詩的農婦:

用詩句為生活開一扇窗】

@局外人視訊

2021年,韓仕梅鐵了心,請了律師,去法院起訴離婚。但考慮到兒子還沒結婚,女兒還在上高三,她最終撤訴。

這兩年,王中明不鬧騰了,對韓仕梅寫詩的態度也緩和了很多。一方面,家裏的日子越來越好,兒子找到了不錯的工作,女兒也眼看著就要畢業;另一方面,韓仕梅每次出門都會回來,掙的錢也都存在丈夫卡裏。

然而,離婚的念頭,一直在韓仕梅的心裏默默生根、發芽。在韓仕梅的認知裏,自己覺得對的事情她都會去做,「我想從這個婚姻裏爬出來,也是對靈魂、對精神的一種解脫。」

B站【被3000塊賣掉、

寫詩走紅、登上聯合國,

一位農村女性的覺醒之路】

@We我們工作室

村裏的舊思想與舊傳統一直在撕扯、阻撓著她——人言可畏,她不在乎其他人說自己閑話,但她擔心離婚會影響她的孩子,讓他們在村子裏擡不起頭,找不到物件。

去年8月25日,她在網上聽一個博主說,國家的婚姻政策變了,現在無需本人同意,就可以離婚,她激動得哭了半天,立刻私信對方,希望不透過丈夫就把婚離掉,這樣還能把這個家維持住,她依然能照顧丈夫的生活起居,外人也不會知道。

那本綠色的離婚證,代表著韓仕梅對婚姻的精神切割和逃離,她太想得到了。

B站:農民詩人【韓仕梅】

一首女性覺醒的詩歌:

我已不再沈睡,海浪將我擁起

@暢導smile

網上的虛假資訊和個人的極度渴望並不能直接兌換成現實,韓仕梅被騙了。等她交完錢,把所有資料送出到法院,對方跟他說,開庭了,還是得讓她丈夫到場。這一訊息又給她帶來一次精神審判,她當下心一墜:完了,又完了。那天上午,她坐在法院門口的花池邊,一直哭。快到中午的時候,她回到家,丈夫和兩個孩子都不知道她去哪了,她說,「這就是命吧」。

「假如以後兩個孩子都成家立業,你沒有後顧之憂了,還會選擇離婚嗎?」

韓仕梅很難決定。她覺得自己就是心太軟了。每次只要她一提離婚,丈夫就哭,跟小孩一樣,坐在地上耍賴。結婚這麽多年裏,丈夫從沒做過飯,也不怎麽洗衣服,離了她又該怎麽生活?韓仕梅狠不下心。

【墻裏寫詩的農婦:

用詩句為生活開一扇窗】

@局外人視訊

然而,對於愛情,她仍舊懷抱著期待。「我畢竟是個女人,渴望有人懂、有人疼、有人愛。」在她心中,愛是雙向的,是互相包容、互相體諒、互相理解。這些,都是丈夫在過去的幾十年沒有給過她的。

在【備註】一詩中,她寫道:

從出生起

我的身份註定要備註上

未來的老頭,公婆,兒女

我只想用我的善良

給這個變了味的空氣

摘上一朵玫瑰

把爛漫也給予他們

然而

我一直沒找到

屬於我自己的位置

詩中寄托了她對愛情的渴望。「這個渴望不該實作,不能實作的,只能在生活中想想,想想也是一種美,也能愉悅自己。(我)是不是個傻子?」韓仕梅問我。

韓仕梅在海邊大笑

受訪者供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