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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学者著书:全球化的火炬正在来到东方

2024-01-08辟谣

北京日报 | 作者 塞尔日·格鲁金斯基

【世界的四个部分:一部全球化历史】一书只是对16世纪给出的一种欧洲阐释,但是我用了约50年的时间来研究西班牙殖民美洲的历史,这使我得以更好地理解什么是欧洲殖民,更好地理解欧洲殖民在美洲土著、混血族群那里所引发的各种反应与反抗。

全球化沿着伊比利亚人的道路从16世纪开始发展,在19世纪、20世纪上半叶达到顶峰。伊比利亚全球化转变为欧洲人主导进而为西方人主导的全球化。 今天,种种迹象显示全球化的火炬正在来到东方,中国将在全球化中承担起主导作用。 对于西方人来说,很难接受西方人所自我建构的这个世界即将结束,也很难放弃西方人在距今500年间所建立的霸权。我作为16世纪历史的研究专家对这一结果并不感到十分惊讶,因为早在文艺复兴时期伊比利亚人就发现了中华帝国,并为中华帝国的技术成就、城市建设与中华帝国的富庶而感到惊讶与垂涎。在16世纪,明朝时期的中国对于当时伊比利亚商人来说是世界上最大的市场。

面对当代出现的重大转折,16世纪历史的研究专家可以做些什么?研究西方全球化的伊比利亚根源可以带给我们哪些思考?我深信对历史的分析有助于我们更加清醒地面对全球的当下状态,它提供给我们若干方法去阐释全球化现象。要知道,全球化现象曾长期被史学家所忽视,或者说,对全球化现象的研究基本被限制在发展生产力的视角下。

按照西方传统的历史范畴划分方法,现实通常被分割成经济、政治、宗教与文化等不同层面。这种研究方法并不适合阐述具有如此广度与复杂性的全球化发展过程。此外,将全球化历史与世界历史或各个帝国的历史相混淆是错误的。

全球化到底是什么? 从研究16世纪伊比利亚的扩张出发,可以得出结果—— 全球化是由各种原动力与力量所形成的一个整体所建立的,这些原动力与力量将世界的不同部分连接、整合并组织起来。 在15世纪、16世纪,欧洲、非洲、美洲与亚洲逐渐相互连通,这种情况是空前的。与各个帝国各自的原动力不同,这些融合成一体的力量组并非产生于明确的、有意识的政治企图,亦非源于直接可辨的纲领性计划。伊比利亚全球化并不是天主教帝国的国王们派遣哥伦布、麦哲伦去探索世界所导致的结果,也不应将伊比利亚全球化与西班牙、葡萄牙的殖民扩张以及他们的经济、军事动机相混淆。当伊比利亚人通过印度、菲律宾与亚洲世界相联系时,是区域力量(中国、日本、莫卧儿帝国)将伊比利亚人融入他们的运转与活动中,而不是伊比利亚人将区域力量融入自身的运转与活动中。全球化将一直处于分离状态的不同的地缘政治、不同的经济空间连接起来,并使之同步。

在全球化运动中,尤其在我称之为「伊比利亚全球化」的运动中,显示出世界范围内的两种原动力——西化与全球化,它们在一个扩张的空间中持续地展开并发挥作用。西化与全球化都承载着社会组织、政经控制、意识形态控制(针对想象、智识、信仰等)的各种形式,它们逐渐在世界的各个部分扎根,同时也遭遇到或大或小的抵制。西化首先表现为各种欧洲模式在欧洲之外的投射与传播的一种持续进程,它旨在经过适应、和解或强加、毁灭的过程,改变地区现实。西化不断地与新的社会环境相互作用,有时通过对话与调解,而更为常见的是通过暴力与战争。

全球化这一原动力总是伴随着西化,而且它是西化的基础。全球化旨在欧洲以外建立起欧洲支配性的根基,它们扎根海外,在原则上围绕着语言与宗教方面严格的正统观念以及智识、教义与法律方面的完美连续性构筑起来,不受其他任何影响。它们并非一成不变,位于大洋彼岸的欧洲大地上发生转变,它们就跟着产生演变、更新。如智识模式与政治模式的变化、宗教方面的参照资料的变化,甚至还包括艺术风格上的变化。此外,在一些总是与殖民权力的各种因素相连的特殊领域,如语言(拉丁语、西班牙语、葡萄牙语)、时间表达、法律法规(单纯源于罗马)、罗马天主教教义、哲学推理(亚里士多德哲学及之后的启蒙思想潮流),欧洲支配性也在美洲世界扎下了根,同时排斥那里一切新情况的影响。

在16世纪、17世纪,西化与全球化在世界各地显现出来,二者错综复杂地相互交织。这两种原动力为全球化的未来提出了一些基本问题:全球化如何展开?它的形成路径、发展节奏与速度、机能障碍与挫折、失败是怎样的?全球化面临哪些抵制?在这个意义上,研究伊比利亚全球化对于21世纪来说是具有价值的。

亲爱的中国读者,我们虽未曾谋面,但是我希望未来的一代人可以在面对并整合我们的知识时,相对于以揭示任何一个历史真实为目标,能够更多地带给21世纪的世界以创造性的飞跃,正如欧亚两个大洲在过去数个世纪中经历的一次次复兴所带来的飞跃一样。

(作者为法国高等社会科学研究院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