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少将张文碧回忆第一次反顽自卫战何克希歼灭艾庆璋部三千余人

第一次反顽自卫战役

皖南事变后，国民党顽固派消极抗日，加紧反共限共。日寇占领的地区他们不去活动，而我们挺进敌后，创建根据地后，他必来争夺地盘。国民党顽固派第三十二集团军李默庵指派忠义救国军一支队艾庆璋（艾胡子）集结兵力 「进剿」三北地区，企图将初创的三北游击纵队消灭。1942年8月下旬，艾庆璋率忠义救国军一支队的挺进一、二、三纵队及四纵队一部和土匪王八妹部共约3000人，相继渡过杭州湾，到达三北地区。艾胡子所属各部到达三北后，步步向南逐步侵占我三北根据地。为了共同抗日，我纵队从统一战线大局出发，以礼相待，步步后撤。

10月底由张立民率领的忠义救国军挺进一纵队已进到三北根据地中心地带消路头，扬言要在三北地区独收钱粮、税款，要三北游击司令部让出三北地区。我余上县委和消路头办事处研究决定，以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为大局，派了朱人元，钱忆群等3位同志，带着猪肉、老酒、香烟去慰问张立民的部队，并义正词严地表明我方态度，希望大家枪口一致对外共同抗日。张立民蛮不讲理，不听劝告。张立民是国民党金山县县长，兼金山抗卫总队长，这次又被艾胡子委任为忠义救国军一支队一纵队司令，所以自认为他们才是正规国军是老大。第二天张立民纵容他们部队捣毁我三北游击纵队消路头办事处，抓走我税收人员，又抢走我被服厂做好的棉衣棉被，并在镇上大肆抢劫掠夺。

群众说这些人是土匪，不抗日，专门欺压老百姓，为什么还叫我们去慰问？忠义救国军不抗日，反共反人民的真实面目暴露在群众面前，不用我们去宣传教育，群众就认清了忠义救国军的反动面目，纷纷找到我军告状，要部队赶走他们。这个时期，国民党杂牌部队新编三十师师长在临海被国民党特务暗杀，该师八十八团田岫山（田胡子）、八十九团张俊升及三十师其他部队打着为「老师长报仇」的口号，从原驻地天台到达三北、四明地区。田岫山部开始驻在梁弄，张俊升部驻章家埠（属上虞）。不久，我们又发现田岫山部渡过姚江，驻到三七市，并与余姚日军联系，准备投敌。

针对以上情况，区党委紧急研究分析，艾庆璋到三北地区后，他认为他有3000多人，人数和装备都大大强于我军，不顾我军多次呼吁和步步退让，反而认为我军软弱可欺，妄图将我军赶出三北地区。面对优势于我的顽军部队，打还是不打，何克希司令员的意见是利用田、张部与国民党军的矛盾，争取他们在我军与艾部作战时保持中立，以便我军集中兵力先打击艾庆璋部，争取田部的工作由他亲自去做。谭启龙政委和我都认为这太危险，不同意何司令亲自去。何司令说在苏南东路「江抗」工作时，就与田打过交道，对他有所了解，此人虽是兵痞，狡诈凶险，但目前与我军暂无利益冲突，可以利用他讲江湖义气，好交朋友的心态，还是有可能说服他保持中立的。为了全局我们最后同意何司令前往田部。

何司令带了参谋张任伟和警卫员3人深入「虎穴」。田胡子看到何司令只带两人去见他，认为他够朋友。为了争取田，何克希司令员与他谈了一个下午，劝他不能去当伪军，当伪军不但会遭到国人耻骂，而且日本人也不好伺候，让他再想想。田只说投降日本人是被逼的，部队需要补充装备弹药，也是为师长报仇做准备等等。最后他还是投降了日本人，但也为他以后反正留了一条路，暂时不会向我军攻击，为我军集中兵力解决艾胡子解除了一方威胁。

面对艾胡子不断的挑衅，刘亨云同志希望坚决对其进行反击。区党委也反复研究，认为如不打，我们在三北地区将无法立足，四明山根据地也会失去后方。但如打不好，那就应了我们来浙东时陈老总讲的一句话，「搞得不好打起背包回来，可不要亏掉老本」。粟裕同志接到我们的请示电报后，也再三强调此战要「慎重」。情况确实很严重，艾胡子的部队有3000多人，武器装备远远强于我军。我军战斗部队总共1200余人。各支队除主要领导和一部分营连干部是从军部和一师老部队派来的外，部队班、排、连干部战斗经验都不足，部队还未打过这么大规模的战斗。武器更差，一个中队只有1挺轻机枪，弹药也不足。部队中党员比例也不高，整个部队战斗力与新四军老部队相比还有不少差距。

但经几个月来的政治教育，部队懂得了我们是为了抗日救国，明白了为什么当兵，为谁打仗，士气高昂，官兵团结。对艾胡子部队不抗日，又不断向我挑衅，捕杀我方人员，欺压百姓，抢我物质的恶劣行径无比愤怒。已是冬天，大多数同志没有棉衣、棉被，部队求战心切。我也同意打击艾胡子，不然根据地就无法巩固。艾胡子部队虽数倍于我，但他扬言要继续向四明山进击，4个纵队放在正面宽50公里地段上，各部之间空隙很大。他们4个纵队人数各在千把人，少的500-600人。我们只要抓住时机，集中全纵队力量，对准他某一个纵队，这样在具体战斗中我们就占兵力上的优势。只要我们沉住气，不心急，每次吃掉他一部分，还是完全有能力的，整个反击战役就可以积小胜为大胜。

谭政委看何司令和我都主张坚决打，从统一战线和军事准备，以及军民士气等各方面都有利于我军，也表示同意打好这一仗。马上以区党委名义向华中局、军部发报，表示我们的意见和决心。上级很快回电同意我们消灭艾庆璋忠义救国军的意见。

11月下旬，司令部向分散活动的各部队下达集中命令，并率四支队、教导队返回三北地区。刘亨云率五支队首先到达游源，林达率特务大队以及南进支队（三支队），新国民兵团等部队都在几天内先后赶到游源集中。11月26日在游源召开了战前动员誓师大会。何克希司令员亲自动员，号召大家同心协力，消灭反共不抗日的艾胡子。会上何司令给大家分析，艾胡子人虽多，但他们各纵队心不齐，又得不到老百姓拥护。他捕杀我地方工作同志，又抢我军物资，同志们到现在还穿不上棉衣，这种部队该不该打，该不该消灭。台下喊声震天，战士们举枪高呼打倒艾胡子。指战员们对艾庆璋充满了仇恨，纷纷摩拳擦掌，决心打好这一仗。

据侦察，艾胡子部所辖的张立民所率金山自卫总队驻扎在周家路登州街、小安街、草楼等地。何司令决定先消灭张立民部，命令四、五两个支队直插草楼，分工四支队占领堤坝，形成封锁线，防止张部从海上逃跑；五支队从两侧包抄草楼；三支队、新国民兵团等部分别突击登州街、小安街。28日战斗打响，首先在周家路消灭张立民部 1个排，查清张立民部的兵力部署和口令。29日对张部发起全面攻击，张在登州街带少数随从逃跑，整个部队已无有组织的抵抗，有的敌人从睡梦中惊醒就做了俘虏。我军各路捷报频传，至拂晓战斗基本结束，金山自卫总队500余人被全部歼灭，我军缴获轻机枪10挺，步枪500余支和大批武器弹药，解救了被抓的地方干部和群众，夺回被抢的棉衣棉被。

艾胡子得知我主力返回三北后，即由胜山一带向西转移。30号我军继续向西追击，12月2号又在上虞北部黄家埠、章戴消灭艾庆璋部300余人，这时艾庆璋部对我军的兵力优势已不存在。打痛了反共闹摩擦的顽军，日伪军就会出动，这是抗日战争中一条规律，这次也一样。根据各交通站送来的情报分析，驻守三北地区各据点的日伪军，有出动协助艾胡子夹击我根据地的迹象。区党委决定兵分两路，谭启龙政委、何克希司令员率司政机关转到慈溪、镇海北部，牵制日伪的注意力。我和刘亨云率四、五支队主力在余姚，上虞一带活动，与艾胡子部队保持接触，捕捉战机，消灭艾胡子的主力。

12月8号，我们获悉艾胡子的部队，平湖县谢友生和土匪王八妹部驻在黄家埠一带。王八妹是太湖女土匪，据说双手能打枪，后嫁给谢友生，谢封她为平湖县自卫总队长，这次和艾胡子一起到三北地区来「进剿」我军。在对艾胡子部作战前，新四军军部和苏中军区粟裕司令员针对我军兵力只有艾部的三分之一，处于敌众我寡，以少打多的状态，一再来电指示我们要慎重部署，精心侦察，集中兵力，务求必胜。前两仗在谭政委和何司令指挥下打得很好，现在纵队领导把全歼艾胡子及平湖自卫总队的任务交给我和刘亨云同志负责，我们一定要圆满完成任务。战前我和刘亨云同志带着侦察员化妆去实地侦察，在消路头找到坚持斗争的地方同志，听取他们的汇报，在摸清了敌人兵力装备和布防情况后定下战斗部署：

由三、四、五支队担任主攻，并把三北地区各县及四明地区的地方武装集中起来，统一由我们指挥，配合主力部队作战。在战法上我们采用分割平湖总队和艾部主力的联系，打乱敌人的阵脚，然后三面围攻艾胡子司令部，消灭他的主力，不让他再次逃脱。12月8日晚，部队从临山卫出发，直扑黄山埠一带，半夜对谢友生、王八妹部发动突然袭击。部队冲入村中，敌人还在呼呼大睡，在我军战士的吆喝下，一个个从被窝里钻出当了俘虏。这一仗全歼了平湖自卫总队500余人，王八妹因是土匪出身，很狡猾被她逃脱了。谢友生被抓以后以为我们要枪毙他，非常害怕。但为了统一战线，我们教育他要以民族为重，只要打日本我们就可以放他回去。他跪下来感谢我们不杀他。后来我们将他和其他俘虏一起放掉。

第二天部队没有休息，白天行军到下午2点，与艾庆璋大队人马接上火，我四支队立即抢占有利地形，展开火力猛攻 ，特务大队的刘发清亲自操重机枪向敌人们猛扫。张季伦边喝酒边指挥部队猛打猛冲。突然的遭遇，加上部队勇猛冲击，打得敌人一下乱了套，全线溃退向北逃跑。我们命令三支队由东向西包抄，五支队由北向南挺进，四支队在敌人屁股后边猛追，大家边打边追，像赶鸭子一样，一口气将敌人赶到海滩边上。成千上百的敌人逃到海边，再也无路可逃，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海滩上拥来挤去，有的脱掉棉衣逃到海里，想游过钱塘江到江北去。水太冷，风浪又大，游不了多远又自己游了回来。许多敌兵双脚陷入淤泥无法拔出，我军各路部队冲到海边，像抓螃蟹一样，把俘虏从海滩里捉出来。敌兵们衣不蔽体，满身黑泥，冻得脸发紫，直打哆嗦。

海滩上一片「抓住艾胡子」的喊声，俘虏们说：艾庆璋已剃了大胡子，带了一股部队逃到临山伪军据点去了。国民党三十二集团军委派的「进剿」总指挥逃到伪军据点，使顽伪勾结的丑恶嘴脸暴露无遗。

小越据点为伪军据守，是一个较大的集镇，三面环山，一条河流横贯集镇南北，后山和马面山上各筑有1座高层碉堡。艾庆璋残部驻在镇内河东大祠堂内。12月15号深夜，由刘亨云同志指挥四、五支队各一部分先拿下山上的两座碉堡，然后一举攻入镇内，歼灭伪军和艾残部400余人，艾又逃脱。后来得知他看据点也守不住，带少数随从渡过曹娥江，窜回大后方报丧去了。

这次自卫反击战，自11月28日起，持续了18天，经历大小战斗29次，共歼敌2000余人，缴获轻重机枪30余挺，长短枪1000余支和大批军用物资。至12月15日，第一次反顽自卫战胜利结束。这次反顽战斗中，地方党组织和当地群众给予部队极大的支持。他们帮助部队侦察敌情，传送情报，抢运伤员，打扫战场，抢运物资，为这次自卫反击战的胜利做出很大贡献。这一次自卫反击战的胜利也检验了我们统一战线工作的成果，三北地区的地方实力派顾小汀、魏显庭、孙运达，还有四明山地区的张俊升，田岫山都遵守我们在反顽自卫战打响前与他们达成的协议或口头约定，保持了中立，使我们能够集中兵力打击艾庆璋。

这一次自卫反击战的胜利，大长了我军的威风，从此敌伪一听三、五支队来了，就闻风丧胆，轻易不敢出据点骚扰。我军在这次战斗中抓了大批俘虏，缴获了大批武器弹药，壮大了自己的实力，在实战中锻炼了部队，稳定了三北根据地，受到华中局和苏中军区通令嘉奖。这次战役后，我军主力部队发展到2000人，建立了东西长100公里，南北宽30公里的根据地。

11月，部队在鸣鹤场休整，我第一次见到已经出生1个多月的大儿子。部队在休整期间，一方面进行战后总结，检讨战斗中的得失，奖励立功的指战员。同时充实三、四、五支队的人员和装备，将部分地方武装升级到主力部队。海防中队扩编为海防大队，调整了特务大队，将重机枪排扩编为机炮中队。使各支队在单独活动时，都有很强的战斗力。区党委还决定在已有各办事处的基础上，成立第三战区三北游击司令部总办事处，即三、五支队总办事处，由王仲良同志任主任，金如山任副主任，下设民运、军事、总务三科。并新成立慈镇办事处；由金如山兼主任；余山办事处由张光担任主任。各办事处开始执行地方行政机关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