淞沪会战:罗店争夺战四克四弃,成为「血肉磨坊」
胡琏12岁进华县高等小学念书,小学毕业后投国民二军冯子明旅当文书,1925年考取黄埔军校第四期,后陆续历任第18军连长、营长、团长。
第18军第11师是蒋介石的头号王牌军,因其最初为一个工程营,「十一」和「十八」合字正好又为「土木」,源于该师和该军的集团就被人称为「土木系」。「土木系」先后产生了陈诚、罗卓英、黄维、胡琏、杨伯涛、李延年、周至柔、罗广文等8个一级上将,还产生了4个参谋总长、2个海军总司令、1个空军总司令、1个联勤总司令和20多个军长,是国民党军界中势力最大的一个军事集团,人称「王中王」。
淞沪会战期间,18军为增援部队。其时的18军,指挥11、14、67、98师共计4个师,军长罗卓英,4个师的师长分别为彭善、霍揆彰、胡琏李树森(李负伤后为黄维)、王甲本。胡琏时为第11师第33旅66团团长,旅长为抗日名将叶佩高。
胡琏所在叶佩高旅卢沟桥事变后奉命开赴河北抗日,8月13日抵达武汉时,恰逢淞沪会战爆发,因而转赴上海增援,于8月22日抵达南翔,奉命负责向东南方警戒。
8月22日晚,日军第3、第11师团到达上海海面。23日晨,日军在狮子林、吴淞口击溃我江防部队,强行登陆成功,并向吴淞、宝山、罗店、浏河之线攻击推进。其中一部全力奔袭罗店,在中国军队罗店守备空虚时,抢先占领了罗店镇。
罗店是一个只有两三平方公里的集镇,然而却是一个交通要道。东西处于吴淞、嘉定的会合点,北接宝山,南面便是大场、闸北,是进入市区的要冲之地。
第9集团军总司令张治中得知日军登陆,因为指挥部与各部队间联系的电话线已被炸断,心急如焚的他从传令兵手里一把抢过自行车,从南翔骑到江湾第87师师部,不顾满头大汗,火速部署抗登陆作战。其中,第18军的第98师、第11师被令向宝山、杨行、刘行、罗店一带驰援。
当时,正在势头上的日军气焰嚣张,火力凶猛,部队几乎无法行动。第11师师长彭善打电话对张治中说:「总司令,我们被炸得头都抬不起来,大天白日的,部队如何行动?」张治中一听火了:「不能抬头也得走,我可以从南翔冒炸走到江湾,你们就不能从江湾走到罗店吗?你给我带部队马上行动!」
严令之下,彭善亲率叶旅的两个团和师直山炮营冒着敌机狂轰滥炸向罗店展开突击。
23日14时50分,彭善部到达罗店。其时,日军一部700余人也刚刚赶到,正在埋锅做饭。彭善下令进攻,师直山炮营猛烈开火,炸得日军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叶旅全体官兵在师长彭善和旅长叶佩高的率领下奋勇进攻,经过近两个小时的激战后,胡琏团在16时30分首先突破日军阵地,击毙了川村正雄大尉以下180多名日军。全旅官兵跟进,如旋风般将700多个鬼子打得落花流水,共打死打伤敌人400多人,其余的鬼子惊慌逃窜,我军胜利收复罗店。
没有想到,日军对罗店是志在必得,于24日23时又向罗店发起进攻。战至25日9时,罗店第二次失守。
张治中深知罗店失守的严重性,立即向蒋介石报告。蒋介石接到报告后,立即于8月25日电令第18军军长罗卓英:「今晚必须收复罗店,占领罗店后,即在罗店附近构筑野战工事,一面在束里桥、南长沟、封家沟构筑据点工事。」
25日9时半,日军约1个大队附炮队由聚源桥前来增援罗店,胡琏团第1营奉命于该敌前进路上的朱湾塘设伏阻击,一举击毙日军第43联队第8中队长小林义正大尉和岩井一郎中尉以下80多人,生俘5人,缴获速射炮1门、重机枪1挺、轻机轮4挺、步枪54支、手枪2把,残敌夺路向西线桥回窜。
这时,奉命由浏河沿江一线火速奔赴罗店的67师来到,开始与第11师协同作战。
8月26日上午7时,敌人两个联队对罗店一带的中国军队再次发动攻击。
第11师和第67师各两个营发起冲锋,双方在罗店的东边迎头相撞,很快绞杀成一团。喊杀声、惨叫声,枪械的撞击声响成一片。彭善为了迅速解决战斗,向后一挥手,命令预备队上。敌人在中国军队的攻势下,渐渐不支,前面的被分割包围,后面的吓得向后逃窜。不到10分钟,被包围的敌人被消灭了。
26日下午,罗店第二次被第18军收复。
结束战斗后,旅长蔡炳炎刚刚松了一口气,突然飞来一颗炮弹,炸死了一大片官兵,蔡炳炎倒在血泊之中,壮烈殉国。
8月27日,战况更趋惨烈。彭善的第11师和李树森的第67师,两个师携手战斗,轮番上阵,无数次打退日军进攻。
28日凌晨3时,11师全线向敌进攻。4时半,65团一举歼灭当面日军第43联队第2大队长冈田少佐以下官兵300余人,攻克了龚家宅、李家宅后,向白房子、罗店站猛追逃敌。
胡琏团在激战中夺回西马宅、周家宅,击毙日军第43联队(浅间部队)第3大队中队长坂仓大尉以下387人,又攻占了潘宅、坍石桥,随即与左翼的65团一同突入罗店镇,同日军展开逐街的惨烈巷战。
此时,叶佩高旅已攻克了罗店镇3/4地区,但没有友军跟进,形成孤军突击。而负隅在罗店镇西北角的日军第43联队残部,正不断地获得生力军的增援,且有装甲车多辆和大炮数门,故频频对叶旅猛烈反扑。
叶旅长决定调整部署,固守现阵地,以为反攻之依托,当令胡琏66团加强工事防敌反扑。
不久,第67师师长李树森偕李芳郴旅长率398团来到罗店镇内,同叶旅长共商围歼日军的战术和行动方案,决定由胡团阻击由聚源桥、尤家楼来援之敌,由401团阻击沿公路来援之敌,由65团和398团围攻盘踞在罗店镇西北角之敌。
三路来援的日军在飞机、装甲车、海陆炮火的支援下,对胡琏团和401团频频猛攻。
胡团和401团与敌激战终日,先后3次击退日军,使其遭致500余人的严重伤亡。而我军也伤亡军官25人、士兵300余人,其中胡团3营营长王仲彬少校在坍石桥的战斗中,不幸牺牲。401团副团长汪化霖中校不幸阵亡,第67师师长李树森右臂受伤,67师改由黄维任师长。
29日,黄维率第67师第三次夺回罗店,受到敌人强大火力轰击,尚未站稳又被迫撤出,罗店第三次陷落敌手。
第18军在罗店与日军展开拉锯战,使得日军第11师团陷入了进退两难的苦战状态。
第18军司令部在1937年9月3日油印的【罗店十日战记】中记载:「罗店一镇,目前为敌我必争之要点。苦战旬日,异常惨烈,敌军伤亡已逾3000人,我军阵亡官兵5000余人。」
日本上海派遣军司令官松井石根大将也知道了18军的厉害。8月31日,他向国内报告说:「罗店方面使用了中国军中最精锐的陈诚指挥的第11、第14师。因此判断我军的兵力最小限度要5个师团,当前最重要的是紧急派遣待机中的第14师团及天谷支队神速到达」。
在松井石根的呼吁下,9月2日,天谷支队到达上海吴淞。
松井石根
9月4日,蒋介石严令陈诚、罗卓英:「今天如果夺不回罗店,师以上军官统统就地处决。」陈、罗立马组织第14、51、58师前来增援,连同原第11师和67师,共投入5个师的兵力,对罗店进行顽强反击。
第四次反攻的主力部队为第14师,前线指挥官为师参谋长、中共潜伏党员郭汝瑰。傍晚,罗店终于被他们拿下。这样,中国军队又第四次收复了罗店。但代价很大,83团官兵打到最后只剩下12人。
师长霍揆章看到部队损失惨重,对郭汝瑰说:「不能再打下去了,再这样打下去,我这个师长成了光杆司令了。」于是,14师于9月6日又放弃了罗店。
这样,第18军自8月23日首克罗店以来,至9月7日,共创造了对罗店四克四弃的纪录。
其后,中国军队仍在罗店外围作战。
9月16日,我集中11师、14师、67师、51师、58师对罗店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反攻,罗店南北两面阵地均有激战,敌伤亡惨重,我乘胜追击,获敌22联队队旗一面及军用品甚多。
这样时缓时急,时大时小,罗店争夺战仍然一直打到10月底。
在那段时间,中外记者如蜂般拥到罗店前线,采集最新消息,一时间,罗店成了全国上下关注的焦点。
罗店争夺战是淞沪抗战中最激烈的一场阵地战,几平方公里的战场上,双方死伤2万余人。因其惨烈,被称为「血肉磨坊」。
胡琏团在战斗中伤亡严重,仅营长就先后伤亡了7人。胡琏后来被毛泽东称为「狡如狐,猛如虎」,的确不是浪得虚名。
由于胡琏在罗店争夺战中表现突出,战后,他升任第67师第199旅旅长。
武汉会战:在江岸作战3个月,掩护海军击沉日军舰船60余艘!
淞沪会战结束后,胡琏率部进入皖南、苏南休整。
1938年6月11日,安庆失守,巨大规模的武汉会战开始。
武汉会战期间,日军在不太长的时间内,接连攻克马当、湖口、九江等要塞,到9月24日攻克田家镇对面的富池口要塞,日本人打开了通向武汉的长江水路。日军的兵力、物资通过长江源源不断地运输到前线,军舰也随之步步向武汉逼近,江城武汉,无法再保。
在这种危急关头,尚在休整的胡琏部奉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命令,开至皖南长江南岸南陵,负责在青阳地区掩护曾以鼎的海军特种部队在长江水道布雷,阻敌逆江西进。
武汉会战开始时,中国的海军舰艇已经损失了85%。原有的59艘军舰只剩14艘,总吨位由原来的51288吨降至8000多吨。没有巡洋舰,只剩8艘炮舰和一些炮艇、鱼雷艇。这样,中国海军基本上失去了与日本海军在长江江面作战的能力,除了固守马当、湖口、田家镇、葛店等要塞外,主要的作战手段就是布放水雷。要塞相继失守后,更加只能通过水雷和游击部队阻击日军。
为此,中国海军组织了专门的布雷队,由海军第二舰队司令、长江上游江防副总司令曾以鼎中将负责。
在长江布雷是一个艰难而危险的任务。海军往往将布雷中队分成若干个布雷小组,每组三五人。他们先从后方领取水雷,用人力携带或小车隐蔽推运等手段,将水雷运送至长江边,然后在日军控制薄弱的地方放下水去。运送一枚水雷往往需要几天,甚至十几天的时间才能到达江边。这期间,他们要通过日军占领区,昼伏夜行,忍受饥饿,还要与遭遇到的日军作战。这样,海军布雷队就非常需要陆军的掩护。
其时,胡琏所在的67师,为海军布雷队担负掩护的任务。
为了就近指挥,胡琏将旅司令部设在安徽池州市青阳县境内的九华山,并亲自到前沿阵地了解情况,他发现日寇在江岸各地修碉堡,并置重兵把守,认为欲配合海军特种部队在长江布雷,必须控制江岸或将沿江据点中的敌人吸引调开。这种意见被采纳,胡琏由此而开始了持续3个月的江岸作战。
1938年10月1日拂晓前,胡琏部到达灵芝塔及马牙桥一带。同一天,第201旅也抵五溪桥及灵芝塔附近。
10月5日,67师开始在长江南岸进行第一次攻击任务。
在这次作战中,胡琏旅主力负责攻击72.5和67.0诸高地。胡琏旅一部固守叶家山、流波矶、清溪之线,并固守上下江口,阻敌登陆。201旅402团主力占领馒头山其前进阵地推进到煤炭厂、前江口之线,401团为师预备队位置于马牙桥以北地区。402团由胡琏统一指挥。因此,这次江岸作战,67师事实上是由胡琏任前线总指挥,负责指挥3个团作战。
马牙桥是江边要冲,布雷队、运输队往往以此为塞,胡琏便将旅部在马牙桥后山沟。
10月6日,战斗打响。我江岸炮兵共击伤敌舰10艘,其中1艘重伤。贵池至梅埂沿江各处,敌不断以铁舟登陆,多次被我击退,毙敌30余人,缴获步枪12支,防毒面具数个。
14时我199旅以第397团为主力,协同炮兵向72.5高地攻击。18时,我军一部突入阵地。敌即施放催泪性及窒息性毒气,我突入敌阵之全部官兵均牺牲。我军被毒气阻于阵地外。是役,我炮兵毙敌不下300余人,我397团伤亡、中毒官兵约150名。
7日,胡琏旅覃团继攻72.5高地阵地。
敌因得增援部队及兵舰协助,并借坚固工事顽抗,激战至晚,我军仍无进展,我伤亡营附以下官兵200余名,暂固守现阵地,掩护炮兵向敌舰轰击。敌伤亡在300人以上。
8日,敌第116师团青山联队的一个大队,在20余艘兵舰及敌机10余架掩护下,猛攻我煤炭厂阵地。激战至晓,敌不支退回敌舰。是役,我第3营营长张楚南率部拼死冲杀,迭挫凶锋,我机枪3连连长王少章英勇牺牲,伤亡官兵50余人。
12日,第三战区炮兵指挥官娄绍铠来电告:「海军炮5门,使用于贵池方面。迄今为止,我沿江已敷设水雷80枚。」同日上午,在池口被我击伤焚烧之巨舰为3个烟囱之大型运输舰,满载弹药,至11时50分完全沉没。
13日,我炮兵于叶家山、煤炭厂附近与馒头山西南等地,共击伤敌舰7艘,其中4艘重伤。
16日,我横港、煤炭山等地炮兵共击伤敌运输舰5艘。
18日以后,敌清水重喜师团及海军舰队,每天以20余架敌机向我第402团阵地攻击。我军坚守煤炭山前进阵地及沿江前沿阵地,激战7昼夜,阵亡连长3员,阵亡及受伤排长以下官兵110余名,我馒头山阵地屹立未动。
1937年10月27日,武汉失守。为了准备反攻和继续牵制日军,67师于10月28日奉命转移至池州的太白山、灵芝塔之线继续作战。
在配合武汉会战的3个月的浴血抗战中,67师总计伤亡官兵3400余人。他们除了自己歼敌众多外,还与其他部队共同使海军特种部队于一年内在长江皖赣江面炸沉日军舰及运输船只60余艘,阻滞了敌人向武汉的进攻。
胡琏配合海军布雷的表现再次引起上级重视,他因此而升任第18军第11师副师长,重新回到了国民党军的头号王牌部队。
枣宜会战:血战当阳7昼夜,争夺宜昌10余天
宜昌是重庆的门户,距重庆仅有480公里,一旦敌在该地建成机场,后方的大城市如重庆、成都及陆上、水上军事运输等,将不时遭到敌之轰炸;敌占领了沙市、江陵、宜昌沿江地区后,将直接影响江南、江北各战区间的大部队调动。因此,自国民政府从南京迁都重庆,特别是武汉沦陷后,如何保卫宜昌,就成了一个特别重要的问题。
胡琏部1939年就进入了湖南,参加了第一次长沙会战。这年4月,他们仍驻长沙,准备应对日军对湖南的再次大举进攻。
这时,日军发动了对宜昌、枣观的疯狂进攻。根据重庆统帅部的命令,第五战区长官部命令孙连仲第2集团军、汤恩伯第31集团军、孙震第22集团军、王瓒绪第29集团军、张自忠第33集团军、黄琪翔第11集团军分别从南阳、泌阳、桐柏及随县、钟样以北地区合击麇集于枣阳以西20余公里双沟地区的山胁正隆第3师团。并令郭忏江防军主力前来增援。
在第五战区大举围攻日军时,胡琏部于5月中旬从长沙调到当阳,接替75军防守当阳。
当阳,面积2159平方公里,位于鄂西山地与江汉平原的过渡地带,战略地位重要。历史上张飞大战长坂坡和关羽败走麦城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
这时的第11师,只有8000人,下辖第31团,团长罗贤达;第32团,团长张涤瑕;第33团,团长尹钟岳;此外还有一个补充团,团长蓝啸声。
第11师这种部队,总兵力应在15000人以上,只有8000人,缺口很大。因此,到达当阳后,他们四出招募新兵,紧急补充兵员。
在布防方面,11师到达当阳后,以33团据守长坂坡南正面,以31团据守北面及西北的九子山,以32团守东正面,以补充团为师预备队,控制当阳城区及长坂坡。
当阳为宜昌的最后一道防线,工事非常复杂。如31团负责的九子山阵地,筑有纵横交错的混凝土条状工事,由北至南设防线三道,这便是防守当阳的主阵地。再如,后来日军共在当阳建立了75个据点,形成了一个复杂的防务体系。由于75军紧急奉命前往河东作战,并没有将他们的防务体系与防守计划详细地移交给11师,11师接防后,要深入了解当阳防务非常困难。11师最初也没有想到日军会马上进攻当阳,因而也没有与75军很好地联系。
正当第五战区全力以赴地在河东地区与日军作战时,日军从5月25日开始正式将战斗重心转移到了宜昌。
6月1日,日军萱岛兵团集结4.7万兵力,飞机30架,以其13师团为前锋,实行炮兵、骑兵、步兵与空军相互协同,向襄河西岸守军发起全线猛攻。襄河守军阵脚大乱,防线土崩瓦解,宜城、沙洋一线被日军全线突破。
6月6日,日军投入1个师团和1个旅团,总体上兵分4路,实则编队十数路向当阳全线推进。
7日拂晓,日军地面推进,空中轰炸扫射兼施,当阳外围守军阵地逐一丢失,全线崩溃,当阳县城突出在敌军面前。
这样,11师要不要坚守当阳成为一个很现实和很严峻的问题。
有人主张放弃当阳,胡琏坚决反对说:「当阳是日寇从东北面进攻宜昌的屏障,若当阳失陷,则宜昌北面门户洞开。我们必须固守当阳,以争取时间,使我们在重庆万县间的兄弟部队可以先敌进入宜昌与敌人进行决战。」
师长方靖也主张坚守。他说:「当阳长坂坡,是当年三国时刘备破曹操处,此次战斗倘若当阳失守,宜昌不保,日寇就会将我们窒息西南,国家生死关头到了,我师必须人人做张飞、赵云,使日寇有来无回。」
日军很快发现,他们进入了「宜昌作战的真正战场」。
6月7日14时,日军由荆门郊外马鞍山西进,15时40分攻破我军防线,在大烟集西面苦战了一夜后转攻当阳育溪镇和小烟集村,在涉过村西向南流的瓦岗河时,中国军队在清水铺后面用迫击炮、野战炮一起开炮,杀伤大量日军。
负责正面攻击的日军231联队长尾浦银次郎在回忆录中这样描绘当时的激战:「7日下午2时在井上旅团长指挥下开始西进,15时40分左右,在车桥铺附近很快与敌人发生冲突,但不一会儿工夫就攻破了敌人。这天夜里在大烟墩集西面彻夜战斗。8日夺取育溪河后,转向小烟敦集村,天亮后突破进入。在追击败军,涉过由村西向南流的瓦岗河时,敌人在清水铺后面布好的迫击炮、野战炮一起开炮,使我军很快出现伤亡。战线一下子稳定下来。经亲自详细观察后发现,敌人以混凝土地道为中心,构筑了许多条状分布的坚固阵地。可以判断,这就是敌人防卫当阳的主阵地。」
8日晨,有敌人1000余人,分向第11师清平河、淯溪河前进阵地及第76师和尚冲阵地攻击,战至10时许,第11师阵地不守,撤回主阵地。
9日拂晓,日军第3、第39师团从东北面,第13师团从南面围攻当阳。第11师官兵奋起抵抗,3位团长皆亲临前线督战,屡次挫败了日军的进攻。
14时,师长方靖突然接到掩护侧翼之26军军长萧之楚的电话,说他所属之55师阵地已为日军突破,第11师侧面已完全暴露。是退是守,希11师自己掌握。
这时,日军对当阳攻击甚猛,11师31团之九子山阵地争夺尤为惨烈,部分阵地已为日军夺取。副师长胡琏亲率部队增援,同时派遣一部抄袭日军后路,日军慌忙撤退。
9日黄昏,11师见左右两翼友军相继撤退,被迫放弃当阳县城,转移至大峡口、风洞河一带山地继续抗击日军。
当阳血战之后,第11师在第18军的指挥下与兄弟部队又展开宜昌争夺战。
6月15日,彭善第18军、冯治安第77军,郑洞国新编第12军第5师、王仲廉第85军第32师反攻宜昌、当阳。日军不支,趁夜东退。
6月17日,第18军尾追第13师团,于17日晨攻入宜昌市区,克复宜昌城及附近阵地。同一天,冯治安部猛攻当阳之敌,截断了荆门、当阳日军的交通线,并毙敌第6师团步兵第11旅团长池田直三少将。
这样反复争夺,直到6月24日宜昌战斗结束。
宜当战役结束后,国民党军队在同年7月9日公布的战报称:此战役歼灭日军9000余人(日军统计损失为死1403人,伤4639人)。
1941年3月,胡琏调任福建预备第9师师长;1942年3月,出任第18军第11师师长,终于成了国民党头号王牌军的头号战将。
死守石牌,临战前写了5封诀别信,并庄重地祭拜天地!
石牌是宜昌县(今宜昌市夷陵区)的一个小村庄,当时不足100户人家,位于长江三峡西陵峡右岸,距西陵峡的东口大约20多公里,地处今葛洲坝和三峡大坝之间。
在这个村庄的南象鼻山,有一块巨石,高40米,顶宽12米,厚4米,类似一块古代令牌,村庄由此而被称之为石牌。
石牌村位于长江一个急弯的尖头。奔腾千里的长江冲出峡谷,在这里突然右拐110度,猛地转体,甩出一个大弯,于两山之间急转西向。此处地形也因此变得险要,三面环山,一面环水,山势峻峭,江水湍急,「上护川江,下扼荆当」,历史上就成了兵家必争的军事要地。
石牌下距宜昌城仅30余里,自日军侵占宜昌后,石牌便成为拱卫陪都重庆的第一道门户,战略地位极为重要。
为防止日军由长江三峡西侵,中国海军于1938年冬就在石牌设置了第一炮台,其左右有第一、第二分台,安装大炮共10尊,为长江三峡要塞炮台群的最前线。与之相配套的还有川江漂雷队、烟幕队等。驻守石牌的海军官兵共有100多人。由于石牌与宜昌几乎处于一条线上,要塞炮台的炮火可以封锁南津关以上的长江江面,极具威慑力,令敌望而生畏。
1943年,日军准备发动以石牌为中心的「江南作战」。
3月我11师负责防守石牌地区。初到石牌时,胡琏仍像他在67师任旅长时那样,主要是负责掩护海军布雷。
1943年5月,侵华日军纠集10万大军,配备战机100余架和战船60多艘,开始执行江南作战计划,试图夺取川江第一门户-石牌要塞,逆水道以威逼重庆。
蒋介石对保卫石牌特别重视,他认为,石牌是中国的斯大林格勒,保卫石牌不但关系重庆的安危,而且是「聚歼倭寇之唯一良机」。他不止一次地给六战区陈诚、江防军吴奇伟拍来电报,强调确保石牌要塞。并提出了这样的口号:「军事第一,第六战区第一,石牌要塞第一。」「死守石牌,确保石牌。」
5月22日,蒋介石又发来电令:「石牌要塞应指定一师死守。」
如此重任就落在18军第11师身上。
胡琏深知,此战是他从军20年和抗战6年来最重要、最凶险的一战。他曾经填词记录当年的石牌要塞保卫战的情景和他当时的心境:
风萧萧,夜沉沉,龙凤山顶一征人。为报党国恩,坚定不逡巡;壮志凌霄汉,正气耀古今。蜉游寄生能几时,奈何珍重臭皮身?吁嗟乎,男儿不将俄顷趁风云!
山斧斧,阵森森,西陵峡头一征人。双肩关兴废,举国目所巡。贤哲代代有,得道鼎古今。战场功业垂勋久,不负堂堂七尺身。吁嗟乎,丈夫岂不立志上青云。
他还向亲人告别。1943年5月26日,即将作战的头天晚上,胡琏写了5封诀别信,其中对父亲写的信是:
父亲大人:
儿今奉令担任石牌要塞防守,孤军奋斗,前途莫测,然成功成仁之外,当无他途。而成仁之公算较多,有子能死国,大人情亦足慰。唯儿于役国事已十几年,菽水之欢,久亏此职,今兹殊戚戚也。恳大人依时加衣强饭,即所以超拔顽儿灵魂也。敬叩金安。
胡琏给妻子的信是这样写的:
我今奉命担任石牌要塞守备,军人以死报国,原属本分,故我毫无牵挂。仅亲老家贫,妻少子幼,乡关万里,孤寡无依,稍感戚戚,然亦无可奈何,只好付之命运。诸子长大成人,仍以当军人为父报仇,为国效忠为宜。·······家中能节俭,当可温饱,穷而乐古有明训,你当能体念及之······
十余年戎马生涯,负你之处良多,今当诀别,感念至深。兹留金表一只,自来水笔一支,日记本一册,聊作纪念。接读此信,毋悲亦毋痛,人生百年,终有一死,死得其所,正宜欢乐。匆匆谨祝珍重。
写完信后,胡琏将钢笔、手表等贵重物品包作一处,送交第18军参谋长赵秀昆,请其转交给他的家属。
第二天,胡琏依古例沐浴更衣,换上崭新的军服,带着师部全体人员,一步一步地登上了凤凰山巅。在太阳最高的时候,着人设案焚香,12时整,他们虔诚地跪拜在列祖列宗的苍天之下,祭拜山神,对天盟誓:
陆军第十一师师长胡琏,谨以至诚昭告山川神灵:
我今率堂堂之师,保卫我祖宗艰苦经营遗留吾人之土地,名正言顺,鬼伏神钦,决心至坚,誓死不渝。汉贼不两立,古有明训。华夷须严辨,春秋存义。生为军人,死为军魂。后人视今,亦尤今人之视昔,吾何惴焉!今贼来犯,决予痛歼,力尽,以身殉之。然吾坚信苍苍者天必佑忠诚,吾人于血战之际胜利即在握。
此誓
大中华民国三十二年五月二十七日正午
1943年5月5日拂晓,日军开始全面进行「江南作战」,鄂西会战由此开始。
5月25日,日军在北渡清江、攻陷长阳、渔洋关、都镇湾等重镇后云集长阳地区。随后,各路部队逐渐向石牌外围我军阵地步步逼近。突破一道道防线后,5月28日清晨,日军终于到达石牌,第11师的石牌保卫战打响。
当时第11师的部署为:第31团驻大朱家坪、梁木棚,位于要塞前沿;32团则配备在守备要塞核心之33团两侧协防要塞。同时原要塞重炮团也被留下协助11师固守要塞。
日军首先进攻的是11师的前沿阵地南林坡,守卫南林坡的,是11师31团3营。
日军一来到南林坡阵地,就进行炮火覆盖,炮声轰鸣,地动山摇,然后,日军的先锋部队在硝烟弥漫中,端着上了刺刀的枪支,大声呐喊着冲上来。我军的长短武器一齐射击,日军像被割倒的麦子一样一排排倒下。然而,日军太多了,他们依然像潮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涌上来,枪弹已经无法阻挡他们的攻击,中国军队士兵们也端着刺刀,跃出战壕,像巨浪奔腾一样扑上去,终于,日军被压了下去。这一天,3营打退了日军10余次冲锋。短兵相接,山谷中的死尸铺了厚厚的一层,血液像溪水一样沿着谷底流淌。
黄昏时分,日军后续部队来到,又向3营阵地发起疯狂攻击。8连、9连阵地相继失守,连长战死,战士伤亡殆尽。只有在7连阵地上,中国军队将进攻的日军杀得尸横遍野,日军仅遗留在阵地前未来得及拖走的尸体就达数百具。
7连是3营的头号主力连,装备有一个迫击炮排,一个机枪排,是全营装备最好的。7连坚守的南林坡成为一颗钉子,阻挡了日军进入石牌的步伐。
29日,日军重新对7连阵地进攻。战至9时,日军调来飞机5架及直射钢炮数门,对7连阵地猛烈轰炸,阵地上的树木、地堡、掩体和工事被炸得无影无踪,重机枪排和迫击炮排士兵所剩无几。
日军停止了轰炸,士兵端着刺刀冲上来,他们以为7连已经全部被炸死了,没想到7连的伤兵们从土层里钻出来,抖落身上的尘土,举枪就打,日军又倒下了一层。这是鄂西会战自开战以来,最为激烈悲壮的一场战斗。
30日夜晚,日军第13师团和第39师团各部纷纷赶到石牌前线。
第7连为了保存有生力量,趁着夜色,放弃了南林坡阵地,悄然撤离。这时,第7连仅余30余伤兵。
突破南林坡防线后,日军进攻闵家村。
这个村庄扼守着通往石牌的小道,要进攻石牌,必须经过此村。中国军队在村庄里挖掘地道,纵横交错,四通八达。这个村庄,敌我数千人反复争夺,数次易手,房屋墙壁全部被炸毁,村庄所有树木被炸断。后来,日军付出了惨重代价,终于占领了村庄,刚坐下来,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埋伏在地道里的中国军队突然一齐冲出,又将日军赶了出去。
5月29日,日军第39师团主力经余家坝,中午进至曹家畈。遂分兵两路向牛场坡、朱家坪我11师阵地大举进犯。
牛场坡群岭逶迤、树木参天,是朱家坪的屏障。日军一路由彭家坡迂回牛场坡,另一路从响铃口、柏木枰向牛场坡正面攻击。我军与数倍于我之敌在牛场坡激战竟日。日军为了攻占主峰大松岭,在飞机支持下,向我坚守主峰阵地第11师的一个连发起数次冲锋。当战斗最紧张的时刻,电话里传来胡琏师长的声音:「弟兄们,积极报效祖国,死守阵地,战斗到最后一个人,流尽最后一滴血!」在我官兵痛击下,日军颇多伤亡,该连亦伤亡过半。终因众寡悬殊,我军撤离牛场坡。
朱家坪峡谷深邃、层峰叠峦。日军攻打朱家坪的时候,中国军队一个营在拼死坚守,营长游国祯被敌机炸成重伤,不能行动,可他仍然抱着一挺机枪阻击敌人,后来,敌人被打退了,战士们看到游国祯歪倒在机枪边,流进了最后一滴血。由于失去屏障,5月30日朱家坪被敌攻占。
同一天,日军集结重兵,猛攻四房湾。四房湾处于11师防线的中段,为11师的核心阵地,如果四房湾被占领,11师就会被切为两段。
四房湾由31团主力主守,32团、33团也有部队协防,他们苦战竟日,与日军僵持不下。
突然,前方来了几百溃兵,那是负责掩护11师31团右侧的友军。守军急忙停火让友军进入阵地。没有想到追击这些溃兵的日军也跟了进来,四房湾阵地出现了缺口。
31团紧急向师长求援,然而,当时胡琏身边仅有一个班的预备部队,而且只有8个人。
在这危急关头,当时正在师部养伤的32团副团长李树兰。慷慨领命。他勇猛彪悍但又不乏冷静、机智,巧妙地把防区内涌入的溃兵组织起来,打了强攻上来的日本人一个措手不及,漏洞被弥补上,防线又重新稳固下来。这次救急行动,对整个战役的成败非常关键。石牌大捷后,李树兰因功被擢升为团长,并成为18军赫赫有名的「老虎团」团长。后来又当上了师长。
11师的弟兄们在每一道关隘,每一道峡谷,每一座山包,每一块岩石后阻击日军,没有一个投降敌人。
石牌外围主阵地一带崇山峻岭,道路狭窄难行。日军步兵仅能携山炮配合作战,抵挡不住我军之打击。于是便用飞机轰炸以代替炮击,每天保持9架飞机低飞助战。飞机把冬荆树炸成秃桩,山头土翻几层,不少地段连地形都被鬼子的炸弹改变了。
在这种狂轰滥炸中,中国官兵伤亡惨重。在一个峡口,有一个连的部队正在吃中午饭,突遭轰炸,全连阵亡。牺牲的将士就地掩埋,共有130多人,这个地方从此就叫百坟。
5月30日,日军终于开始准备在飞机掩护下向我石牌要塞进行强攻。
为了探查石牌的地形,几个先遣日本兵骑着马从石牌东面向石牌走,在杨家溪对面的山崖上,被村民和抗战部队发现,山上有官兵,山下有村民,日军只能选择坠崖,连人带马坠入山崖。
听到日军步兵已经逼近石牌要塞,陈诚打电话问胡琏:「守住要塞有无把握?」胡琏斩钉截铁地回答:「成功虽无把握,成仁确有决心!」
5月31日,中国军队各个阵地都被突破,3个师团的所有日军像潮水一样涌向石牌,所有的火力也对准了石牌,战争进入了前所未有的严酷。数万名日军像蚂蚁一样漫山遍野冲上石牌,呐喊声与枪炮声响彻山谷。
胡琏屹立在指挥部,凝望战场,一动不动。11师8000子弟兵,上至师长,下至战士,同仇敌忾,拼死一搏。他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战至中午,一股日军绕过石牌,窜入要塞后方的伏牛山谷。日军看到有机可乘,像蝗虫一样从四面八方涌向山谷。
胡琏命士兵将一面军旗插在伏牛山山巅上,严令任何人也不能越过这面军旗。他用电话告诫将士:「打仗要打硬仗,这一次一定要使日军领教中国军队的作战精神!」
激战中,在曹家畈附近的大、小高家岭上,枪炮声停了。
没有了枪炮声,然而战争并没有结束。不但没有结束,反而进入了白热化。一场中国抗战史上,也许是火器时代的世界战史上最大规模的刺刀战在石牌村爆发。
在山谷中,几万把刺刀寒光闪闪,几万个喉咙一齐呐喊,几万条躯体激烈碰撞,中日双方几万名士兵展开了最原始、最残酷、最血腥的白刃战。
双方纠结在一起,缠绕在一起,鲜血飞溅,你无法分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身边不断地有人倒下,你无法分清是自己人还是敌人。双方像两股洪流,在激烈地碰撞着,都想将对方挤出山谷。几万双脚踩踏着大地,尘土升腾,遮没了天空。几万把刺刀挥舞着,刺向穿着不同颜色衣服的躯体,不管他是谁。
这场没有枪炮声的战斗,整整延续了3个小时。
经常用刺刀战威慑中国军队的日军这一次害怕了,中国军人保家卫国的意志,战胜了日军的武士道。黄昏时分,受到极大震撼的日军退出石牌山地。
5月31日午夜,石牌突然一片静寂,静寂得令人心悸。一轮圆月升起来,挂在凤凰山巅,月华如练,静静地泻在默默流淌的江面上。
第二天、第三天······,石牌仍无战事。战局发生惊天逆转,已经打到石牌要塞山谷的日军竟然退出了石牌村。
惊天动地的石牌保卫战,其要塞本身则没有战事。虽然在要塞设置了许多炮台,但一炮还没有放,也就是说,胡琏在还没有打出最后的王牌前,就已经取得了石牌保卫战的胜利。
石牌的血战结束了,鄂西会战仍在进行。战至6月2日,中国军队全线反攻,日军溃不成军,节节败退,取得了以「太史桥大捷」为标志的石牌保卫战主战场的彻底胜利。
鄂西会战,中国军队投入兵力15万人,日军投入10万兵力,日军伤亡兵力25718人,损失飞机45架,汽车75辆,船艇122艘;中国军队伤亡15000人,取得战争胜利。在日军的伤亡总数中,约有7000人是伤亡在石牌战场上,比例超过1/4。
从上海到重庆,从吴淞口到石牌,万里长江不知有多少个要塞。这些要塞炮台,看上去,一个个都固若金汤,但都是以中国军队的最后退却为结局。
马当要塞曾经许多人都认为几乎是不可逾越的,然而日军夺取马当,仅用了3天时间。
另一个江防要塞九江,日军攻击了2天就告失守。
只有在石牌,中国军队在与日军并无天险阻隔的情况下,与日军面对面厮杀,贴身肉搏,喋血拼刺,神话般地止住了中国军队在江防中无一守住要塞的败绩。
石牌保卫战的胜利,挫败了日军入峡西进的美梦,粉碎了日军攻打重庆的部署,遏制住了日军肆意践踏的铁蹄。不太为人所知的小村石牌一战成名,石牌战役,因此而被誉为「中国的斯大林格勒保卫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