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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干失败退伍回家,偶然救人却改变人生

2024-03-10军事

口述:宁镇南 撰稿:梦回吹角连营

我叫宁镇南,是一名退伍老兵,今年六十有八,人老了总爱回忆往事,我也难以免俗,多少个难眠的午夜,40多年前的军营生活总是在我眼前浮现,那里有我的青春,我的梦想,已经永远镌刻在我内心深处;让我时常记起的,还有1978年我刚退伍后遇到的那件往事,无形中竟然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至今想来,还是让我感慨颇深。

1956年6月,我出生于鲁中地区的一个小山村,那里满目青翠,物产丰饶,是一片人杰地灵的土地。

我的父亲是大队会计,母亲在家务农,在那物质生活尚不丰富的年代,他们共养育了五个子女。

我在家里排行第三,上面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还有两个妹妹。

父亲年轻时是村里少有的初中生,深知文化知识的重要性,在他的督导下,我们几个兄弟姐妹学习成绩都不错,均先后考入公社中学就读。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期,从小学到高中是九年一贯制教育,其中小学五年,中学四年,初、高中各两年。

1974年3月,在即将年满18周岁的时候,我顺利从公社中学毕业。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到我毕业时,高校招生考试已经暂停多年了,虽然我高中学习成绩不错,也不得不与大学擦肩而过。

从学校回到家里,我没有时间收拾失落的心情,扛起铁锹,挽起裤腿,就跟随母亲和大哥到队里参加劳动了。

山村生活单调而充实,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经过风雨和阳光的洗礼,我的皮肤粗糙了不少,身高蹿高了一截,身体也强壮了许多,成了名副其实的庄稼人。

不过,在漆黑的夜晚,躺在自己的小屋里,当万籁俱寂之时,我却经常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对于一个18岁的青年来说,大山外面的世界到底什么样,我没有答案,却充满向往。

父亲心细如发,他看出了我的迷惘,于是在一个初夏的晚上,与我深谈了一次。

那天,父亲招手让我坐在他身边,温和的询问我以后的打算。

我略一沉思,用坚定的语气告诉父亲,自己想去参军,到部队锻炼一下,开阔眼界,学习本领,不想就那样在田里劳动一辈子。

听了我的话,父亲面露喜色,用赞许的口吻说:「好小子,看来你这几年学没白上,好男儿志在四方,军队是培养人的好地方,爸爸支持你。你已经18岁了,也是大人了,考虑好就自己拿主意。我和你母亲身体都还不错,你不用挂念,放心去吧。」

父亲是一家之主,有了他的肯定,我当兵的事,在家里算是过关了。

时光匆匆,待满山的树叶开始泛红,一场雨水过后,秋意更浓了。

十月初的一天,我期盼已久的好消息终于来了,当年的征兵通知正式下发到了大队。

我第一时间找到大队民兵连长,郑重的在入伍登记表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接下来的验兵环节,我牢记父亲的叮嘱,放平心态,在战略上藐视对手,在战术上重视对手,从初审、体检再到政审、家访,我一路过关斩将,顺利通过了重重考验,没有让意外情况出现。

12月上旬,一个雪后初霁的早上,公社人武专员匆匆赶来,亲自把红字金底的入伍通知书交到了我手上。

我强忍着激动的心情,把通知书看了又看,那种梦想成真的感觉,我至今难忘!

1974年12月18号,既是普通的一天,也是我人生的一个重要分水岭,与亲人一一惜别后,我踏上早已等候多时的接兵列车,开启了自己崭新的军旅生涯。

在我离家远行的前一天,父亲带我一起爬上了村口最高的那座山峰,手指着山下的村庄和田野,父亲告诫我永远不要忘记自己的根在这里,到了部队千万不能丢了山里人吃苦耐劳的本分。

听着父亲语重心长的话语,离情别绪涌上心头,我说不出话来,只能强忍着眼泪不住点头。

那是我人生的第一次远行,我们一百多名新兵,正襟危坐在长长的接兵火车上,过黄河,出山海关,一路北上,历经八个昼夜,到达了美丽的嫩江北岸。

一座高大的军营,背山面水,静静的矗立着,默默守护着那片辽阔的黑土地。

走下火车,外面雪花漫天,一片银装素裹,老兵们用欢快的锣鼓和真挚的笑容迎接我们的到来,天很冷,我的心却很热。

踏入军营,分配班级,熟悉环境,我吃了到部队的第一顿饭。

稍做休整,一天之后,伴随着激越的集合号声,我们的新兵连训练正式开启。

数九隆冬季,正是练兵时,新兵连训练动作虽然基础,强度却不小,不少新兵出现了跟不上节奏的情况,我在田里几个月的劳动成果发挥了作用,不到三天,我就初步适应了部队的训练节奏,训练成绩也稳步得到提升。

三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新兵连结业考核,我有多项成绩名列前茅,被授予优秀新兵荣誉称号。

新兵下老连队,我因为新兵连训练期间表现良好,被分配到了高炮团一营二连二排五班。

五班秦班长来自江南,是一位具有多年兵龄的老兵,他中等身材,性格沉稳,带兵经验丰富。

在训练和管理方面,秦班长对我们几名新兵与老兵一视同仁,要求非常严格;而在生活中,作为班里的老大哥,他又对初来乍到的我们很是关心爱护。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秦班长和战友们的帮助带动下,我们三名新兵在较短的时间内融入了新的集体环境,训练成绩也有了长足的进步。

在正式入列后,我时刻牢记父亲「要当兵就当好兵」的叮嘱,把全部精力投入学习和训练之中,力争吃透每一个理论要点,训练动作横到边、竖到沿,并坚持每天早起和自我加练,把自己的军事素质打磨的精益求精。

1975年6月,在我加入五班三个月后,由于自己的勤奋努力,我有多项训练成绩进入了全连乃至全团前列,成长为了班里新的训练标兵。

花开花落,四季流转,1975年8月,我因平常表现出色,被任命为了五班副班长,协助秦班长开展工作。

在与秦班长沟通之后,我的工作重心放在了提升全班训练质量方面,在正式履职之后,我多次组织召开班级训练专题会,集思广益,群策群力,力求在提升训练效率上寻求突破,并把自己总结的训练方法和诀窍对战友们倾囊相授。

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一个多月之后,五班的综合训练成绩获得了突飞猛进的提升,又有多名战友晋级为新的训练标兵,并在年底的冬季全团技能竞赛中获得了集体第二名的好成绩,全班荣获集体三等功一次,我的工作也获得广泛了认可。

1976年12月,秦班长被提拔为了排长,调任一排任职,我接替了五班班长职务。

我写信把自己担任班长的事告诉了父亲,「莫骄傲,多努力,还差的远」,父亲的回信简短而有力,让我的心沉静了不少。

正式担任班长以后,我严于律己,忠实履行职责,在做好上传下达和班务管理的同时,把提升班级综合训练水平和单兵军事素质作为重中之重,力争让每名战友的潜能得到激发,并获得良好的发展。

一段时间以后,我以辛勤和卓有成效的工作,获得了上级领导和班级战友的一致认可,自身也收获颇多。

军营生活火热而充实,催人奋进,让人成长,时光也飞逝而过。

1978年春节过后,我参军已满三年,担任班长也一年多了,到了考虑个人去留的时间。

我当时的个人想法,能提干留在部队当然最好,退伍回原籍我也能欣然接受,受部队教育多年,基本觉悟我还是有的,我对自己抱有信心,认为天生我才必有用,只要努力,金子在哪里都能发光。

在长达几个月的提干窗口期内,我放平心态,按部就班的开展工作,没让班级事务受一点影响,也赢得了连排领导和战友们的赞誉。

1978年6月,我所在的高炮团一营二连当年的干部提拔名单揭晓,连部文书小王和一排三班曲班长光荣入围,而我则与提干失之交臂。

我虽为自己无法长期扎根部队而略感到遗憾,同时也真心为曲班长和王文书感到高兴,我与两人平常都比较熟悉,他们的工作业绩是实打实的,个人素质也很高,我衷心的祝福他们。

1978年8月,向连部闵指导员做完离队谈话,与相熟的领导和战友一一告别后,我离开了留下自己无数青春印记的部队,退伍返回了家乡。

回到家里,浓浓的亲情扑面而来,父母对我没有留在部队没有任何苛责,敞开怀抱接纳归来的游子。

在家休整了两天,和关系亲近的亲朋好友打过照面后,我就到地里出工了,然后一边干活,一边思考自己以后的道路。

就这样过了两个多月,中秋节过后,田里的庄稼收获完毕,天也渐渐凉了。

农历九月的一天,我起了个大早,与父母打了声招呼,用板车拉了两竹框土鸡蛋,准备到城里找个地方卖掉。

那天,我凌晨三点从家里出发,靠着手电筒微弱的灯光,走了两个多小时的山路,于早上六点之前,来到了近十里外的县城。

1970年代后期,还处于发展的萌芽期,清晨的县城灯火稀落,街上行人也不多。

四十多年以前,纺织厂是我们县里效益最好的单位之一,早就听人说起城南纺织厂附近有一个自发形成的早市,我却不知道具体位置。

正当我左顾右盼时,看到对面走过来了一位六七十岁的老大爷,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布袋,口里还在清唱着戏曲。

我连忙迎了过去,向那位老大爷轻声问好,并礼貌的打听纺织厂早市的位置。

听完我的话,那位老大爷禁不住笑了,他说我要找的早市就在前面几百米外的一条巷子里,他也正好前去买菜,让我随他一块走。

我向老大爷连声道谢,拉起车与他并排前行,那位老大爷转头看了一眼我车上鸡蛋,摇了摇头,说早市上卖鸡蛋的太多了,我的生意恐怕不好做。

我与老大爷边走边聊,他了解到我来自郊区农村,就建议我想法弄点鱼虾到早市来卖,说做那一块的人比较少,生意应该可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几分钟之后,我们来到了那片早市,在一条狭窄的巷子两边,摆了上百个摊位,从蔬菜到水果,还有副食百货都有涉及,整个市场人流不少,不过大家说话声音都不算大。

在二十世七十年代后期,虽然各方面要求有所宽松,但各种商品尚未完全市场化流通,像纺织厂附近那样的早市也还没有正式的地位,属于摸着石头过河,人们的小心翼翼是可以理解的。

我停下车子,在一个我自认为还不错的位置摆上鸡蛋,就开始小声吆喝起来。

不出那位老大爷的预料,在那片小小的早市,卖鸡蛋的摊位共有七八家,鸡蛋生意并不好做。

又等了一会,我看鸡蛋情况不乐观,就以较低的价钱把鸡蛋全部处理了,然后在市场来回走动观察。

我的心里一直在想着刚才那位老大爷的话,从市场来回转了两圈,我发现整个纺织厂早市上只有一家做鱼类水产生意的,其主要以销售草鱼为主,不但品种单一,鱼的质量也一般,不过就算那样也早早被抢购一空,而且卖价也不错。

我又找了几位逛早市的大妈了解了一下,她们普遍反应各种水产品包括草鱼、鲢鱼、泥鳅、鳝鱼等都不好买,而且价钱还高。

到了七点半左右,纺织厂早市散场,我的心里也有了数。

我这个人脾气急,回到家之后,我就找人买了十几个地笼,以蚯蚓和鸭肠作饵,当天下午放到了村里的小河边。

第二天上午,我去回收地笼,不出意外,收获了四十多斤鳝鱼,还有数量不等的小鱼小虾。

第三天一早,我用木盆带水盛上鳝鱼,上面盖上些稻草,不到五点就赶到了纺织厂早市。

我刚一把黄鳝摆上,立即在市场上引起了轰动,从第一位购买的大妈开始,我一律按六毛钱一斤销售,不到七点,我带的近五十斤黄鳝销售一空,连带二十多斤小鱼小虾也全部清空。

那天,我带的黄鳝和鱼虾一共卖得三十多元钱,挣来了自己人生的第一桶金。

以后的一个多月,由于队里农活不多,我就把主要精力到了自己的副业上,我天天早出晚归去纺织厂早市做生意,经我手销售出去的黄鳝超过了一千多斤,我手里也攒下了将近一千块钱。

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不得不说一千元是相当大的一笔钱了,我用它来给全家人都扯了一身新衣服,给家里买了辆自行车,并给母亲买了一台缝纫机。

生活就这么按部就班的过着,转眼来到了农历十一月份,冬季天气愈发寒冷,却是进补的季节,黄鳝产量虽然有所下降,生意反而更好做了。

记得那是又一个早晨,我和往常一样早早来到纺织厂早市售卖黄鳝,那天天阴沉沉的,刮着北风,市场的人群也都裹着厚厚的冬衣。

不到七点钟,我带的几十斤黄鳝就已经所剩无几,忙碌过后,我也有点百无聊赖,站在那里看着来往的行人,来回踱步保暖。

让我没想到的是,就在不经意之间,一起突发事件却在那时发生了。

我眼看着一位六七十岁的老大娘手中提着蔬菜从我面前很正常的走过,却在一分多钟后直直的摔到了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箭步向老大娘出事地点冲了过去,走到跟前,我发现那老大娘躺在那里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一动不动。

我用手轻拍老大娘的肩膀,同时轻声呼喊:「老大娘,老大娘」,但是她没有任何回应。

我用手探查老大娘的鼻息,一点也感觉不到,就连脉搏也感受不到了。

我在部队曾经深入学习过急救技能,看到老大娘的情形,我基本能断定她是突发了急性心脏疾病。

救人如救火,顾及不了那么多了,我挥手让围观的人群让开,保持局部空气流通,然后解开老大娘的衣领,用双手间断按压她的胸部,对她进行了紧急心肺复苏。

当时的气氛非常紧张,我抓住急救的黄金时间,连续对老大娘进行了两次心肺复苏,终于使她恢复了呼吸。

不过,老大娘的呼吸和脉搏还是非常微弱,眼睛也无法睁开,她的表情痛苦,情况还是相当危险。

「最近的医院有多远」,我向围观的人群大声问。

「出巷子右转一千多米就有一家」,多个声音异口同声回答我。

来不及多问,我脱下自己的棉衣,平铺在板车上,然后将老大娘抱上车平躺下,就拉起车发力向医院赶去。

我一边拉车快行,一边不时回头观察老大娘的情况,让车辆保持了较快的速度,由于当时天色尚早,路上行人不多,从早市到医院一千多米的路程,我仅用了不到十五分钟,就顺利的到达。

到了医院之后,经过医生的紧急抢救,那位老大娘万幸转危为安。

医生告诉我,那位大娘发病很急,如果送到医院再晚一些,后果就难说了。

那天,正当我准备从医院悄悄离开时,那位大娘的儿子找到了我,那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相貌堂堂,颇有几分威严,他风尘仆仆的赶来,一见面就握住我的手,对我连声感谢,我则谦虚的说是自己应该做的。

那位男子告诉我,他叫许开山,是县矿物局的负责人,他还询问我个人的一些基本情况,我感觉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就如实对他说了,当听到我是复员军人时,许开山向我竖起大拇指表示称赞。

从医院出来之后,我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大约一周之后的一天,早市七点左右,我正在早市上忙碌着,那位老大娘的儿子许开山过来找我。

许开山看我正在忙着,就和我点头示意,然后站在旁边等我。

又过了一会,我看面前没有顾客了,就把摊位一盖,寒暄过后,和许开山相跟着来到了市场门口。

在一个僻静之处,我和许开山停住了脚步,许开山开门见山的告诉我,县里正在筹建一座大型煤矿,需要引进几名正式职工,负责办公室和安全管理等方面事务,问我有没有意向。许开山强调,如果我能到煤矿工作,就属于公家单位正式职工了,他认为是个不错的机会,希望我好好考虑一下。

我沉吟片刻,对许开山说:「许大哥,如果你今天是因为前我帮助大娘的事来找我,那真没有必要,无论谁碰到那种情况都会伸手帮一把的」。

许开山郑重的说:「镇南兄弟,你误会了,我承认我今天来找你,有前几天你帮忙的因素,但也仅仅是通过那件事让我认识了你,并对你有了一定了解,我推荐你到煤矿工作,最根本原因还是你的品行和素质打动了我,我认为你能胜任那份工作,煤矿也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我真诚的对许开山说:「许大哥,对你的提议我非常感谢,不过这不是一件小事,能让我考虑一下吗?」

许开山说:「那好,三天后你给我回信吧」

那天回到家后,我就自己是否去煤矿工作的事情征求了父亲的意见,父亲说让我自己拿主意,无论我怎样决定他都支持。不过父亲建议我好好考虑一下煤矿,毕竟那是个不错的机会,也是许开山的一番好意。

三天之后,我去县煤矿局找了许开山,我郑重的说,我接受他的邀请,准备到煤矿工作。

听了我的话,许开山拍了拍我的肩膀,高兴的笑了。

一周之后,我到县里跑了几个部门,办好了调入县煤矿工作的手续,并正式报到了。

到县煤矿工作以后,我密切配合许开山的工作,全程参与了煤矿的筹备和建设工作,先后担任了矿办公室副主任、安全管理专员等职务,为县煤矿的筹建做出了积极贡献。

两年之后,县煤矿正式运营,我担任了矿办主任职务,全力配合矿领导抓好安全生产等工作。

到煤矿以后,我保持了自己在部队的优良作风,严于律己,尊重领导,团结同事,敢于担责,在平凡的岗位上做出了自己力所能及的贡献。

1982年,我在工作中与一位煤矿附属小学的女教师相识相知,后来走到了一起,组成了幸福美满的家庭。

1996年以后,我又先后担任了县煤矿总工程师,副矿长等职务。

2016年,我从县煤炭工业局长的位置办理了退休手续。

回首人生,我最自豪的两件事,一是曾投身军营,而是退伍后加入煤炭行业,为国家国防和能源保障事业做出了一点微薄的贡献。

恍惚之间,1978年冬天的那个早晨,那位在早市卖鱼的退伍军人,那个拉着老人向医院飞奔的身影,又涌上了我的心头。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