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刚才,我送走了相识好几十年的一位好朋友。我心里明白,这位朋友或许再也回不来了。
它的称呼,是港片。
2 月 16 号,第 40 届香港电影金像奖的提名名单出来了。这提名名单啊,把我给气坏了,说得准确点,我都火冒三丈了。
不过咱们先别提这届金像奖了,先把时间倒回到 2011 年的金像奖颁奖现场。
那一年竞争影帝的,有周润发、梁家辉、张学友、张家辉还有谢霆锋,负责颁奖的是周迅,周迅公布结果时故意停顿了一下,「最佳男主角,【线人】……名字都是三个字。」
【线人】的主演是谢霆锋和张家辉这两个人。
接下来这一秒——周迅:「谢霆锋。」
台下一阵欢呼,张家辉大笑着鼓掌,而一旁的谢霆锋一脸木然,在座位上愣是呆了整整 5 秒钟,这才起身往台上走去。
谢霆锋登台感谢了张家辉跟廖启智,接着跟谢贤讲,「期望您能谅解当初那个不知深浅、没规矩的小孩儿,能把这么个让人头疼的小孩儿养大,还一直对着大伙满脸笑容,您才是真正的最佳男主角,对不起!」
当年周润发跟谢霆锋讲,香港电影的将来,就指望你啦,霆锋。
好嘞,那现在咱们回到第 40 届香港电影金像奖的提名名单,这名单跟前面那一段故事,那可是紧密相连的。
首先,把这届提名念出来的,正是张家辉。
然后呢,这届影帝提名的有林家栋、吴镇宇、梁仲恒。林家栋凭借【手卷烟】和【智齿】获得了两个提名。还有一位是谢霆锋的老爸谢贤,他已经拿下了电影评论学会最佳男演员。这一回,这位 85 岁的老演员,很有可能成为最佳男主角。
然而大家都觉得能拿下影帝的谢霆锋,这次没获得提名。
陈木胜导演的遗作【怒火重案】,还一举打破了内地港片的票房纪录。虽然获得了 9 项提名,可整部电影里没有一个演员能入围表演奖项。
同样在本届金像奖上失意的,还有另外一部票房超 10 亿的港产大片【拆弹专家 2】以及这部片子的监制和主演刘德华。这部影片就只拿到了最佳视觉效果、最佳音响效果以及最佳剪接这 3 项提名,刘德华也没能够进入最佳男主角的提名名单。
在过去那老长的日子里,所有人都讲港片不行了,我却是站出来反对的那个人——只要还有人能记得港片,港片咋能死呢?
但今天我得讲:要是港片铁了心这么把自己往死里整,那最多十年,港片就得玩完。
【一、 金像奖提名背后:本土文艺片被追捧,商业类型片被集体忽略】
为啥我看完这届金像奖提名心里有股火呢?就因为金像奖选了这些片子,没选那些片子,入围的影片体现了它想要的那种港片类型,最终把奖给了谁或者没给谁,这既表明了业内对影片质量的肯定,实际上也反映了业界对港片暗藏的期望。
那这届提名的背后,港片影人对港片有着怎样的期待呢?
咱们来瞧瞧这届的大赢家:【梅艳芳】一下就拿到了 12 项提名,其中多数都是重要奖项,像最佳导演、最佳电影,还有王丹妮的最佳女主角和最佳新演员两项提名,古天乐的最佳男配提名之类的。提名公布以后,不少网友表示:梅艳芳值得。
梅姑,肯定是值得的。不过梅艳芳值得,那【梅艳芳】值不值得,这得另说。这部影片在豆瓣的评分是 6.9 分,也不是毫无缘由的。
另外一部特别成功的是【浊水漂流】,获得了最佳电影、编剧,最佳男主角、男配角以及最佳女配角等 11 项提名,这里面吴镇宇是本届影帝的热门人选。
值得说道说道的呢,其实还有【妈妈的神奇小子】这部片子,它是本届少有的能同时获得影帝影后提名的影片。甚至可以讲,没啥名气的梁仲恒,极有可能把原本属于刘德华谢霆锋的一个提名给挤掉了。
这些电影有啥特点?很显然,基本上全是本土的文艺片。
再来瞧瞧让刘德华谢霆锋在本届金像上失意的两部片子,其中一部是甄子丹跟谢霆锋主演的【怒火重案】,这片子到底好不好呢?
特别棒。光是开头前 10 分钟那废弃货仓的动作戏,就叫人看得眼花缭乱:10 分钟的时间,场面火爆,悬疑的布局弄好了,主要人物的性格也树立起来了,满满的都是港片的高效率。而且这股劲儿,一直持续到最后。
再瞧瞧【拆弹专家 2】,从刚开始的第一分钟就把机场给炸了,这部片子跟以往的港产警匪片套路完全不一样,添加上了身份悬疑的元素,剧情老是反转,身份老是变换。邱礼涛打造出了近几年港产警匪片里最棒的动作场面,刘德华把极有深度的悲剧人物给演活了。
这两部影片有啥特点呢?很显然,它们都是少有的优质港产商业类型片。
两部影片被忽视的背后,是本届金像奖提名让人最为遗憾之处:它并非毫无底线的糟糕。
恰恰相反,除了扮演梅艳芳的王丹妮获得影后提名让我挺纳闷,其他奖项的选定,基本上都还挺不错的,特别是获得 14 项提名的电影【智齿】的女主角刘雅瑟,直接就有了影后提名,从这能看出金像奖选择的水平。
吴君如在【妈妈的神奇小子】里演的了不起的妈妈,和巩俐在【夺冠】里演的郎平相比,没啥问题。
问题在于,在提名名单的背后,对港产商业类型片存在过度的忽视,甚至还有偏见。
近些年来,金像奖背后的港片队伍逐渐分成了两拨,一拨是依靠内地市场的合拍大制作影片,另一拨是在本土类型方面越钻越深的文艺小作品。
而这届金像奖的抉择,那是相当清晰了。
大奖让本土文艺片得了,优质的类型片基本也就只能拿到技术类的提名。就算陈木胜导演还没去世,我都很怀疑跟【拆弹专家 2】水平差不多的【怒火重案】能不能入围最佳影片和最佳导演奖。
当然,要是讲这是金像奖做出的选择,那没啥毛病,可要是金像奖的选择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是港片的选择呢?
这麻烦可不小啊。
【二、 不是刘德华谢霆锋需要金像奖,是金像奖需要刘德华谢霆锋】
头一个问题在于不公平情况冒出来了。
这届金像奖最不公平的地方,肯定得说是谢霆锋和刘德华都没获得影帝提名。
网友替这两人叫屈,并非瞎闹腾,实在是他俩这次的表演太出色。别讲提名了,就是拿影帝都妥妥的没问题。
在【怒火重案】里,谢霆锋老是对手下重复这么一句台词:「谁要是出了差错,老天爷都不会给面子的。」他脸上的那道刀疤,跟「小丑」似的,暗示着让他变得疯狂的过往。他杀人眼都不眨一下,对兄弟却重情重义,把自己的性命当成发泄怒火的筹码。
就算这个癫狂的角色不是谢霆锋来演,那也照样帅得很。
而谢霆锋的演绎,让角色的魅力变得更大了。
这样的表演,咋就连个影帝提名都捞不着呢?
再瞧瞧【拆弹专家 2】里的刘德华,这回他总算被逼成了一个撕裂、焦躁且混沌的「坏刘德华」。潘乘风这个角色老是在善与恶之间晃悠,既偏激又悲观,痛苦的同时还挺动人。
刘德华的演技层次分明。能将角色从不甘心、暴怒,到彻底失去希望,然后又重新寻回良知,都演绎得十分到位。
甚至能讲,刘德华这回的表演,比他获影帝的那几回都更出色,可结果呢,照样没被提名。
要是在港片的黄金时期,这样的结果还能说得过去。
但在当下,怎么能让我点头认可说:这是合理的结果啊?
我就明说了,林家栋有一个提名就得了。梁仲恒的提名,得是最佳新人,别是影帝。
也就是说,这一回正确的影帝提名得是:刘德华、谢霆锋、谢贤、吴镇宇还有林家栋。
要是提名是这样的,难道这届金像奖不瞬间像一出大戏了吗?
谢霆锋和谢贤这对父子展开对决。
林家栋跟他的恩人刘德华展开对决。
这是不是听起来就特别带劲,特别有看头呀?
不过金像奖有了它自己的抉择。
但这引发的问题,不光是刘德华和谢霆锋的事儿,第二个问题实际上更严峻:像【拆弹专家 2】【怒火重案】这类优质的商业片在金像奖上失意,这对整个港片行业简直是自我毁灭。
你得清楚,颁奖典礼可不单单是个典礼,它更是业内的一场盛会,也是一次为电影初心打气鼓劲的动员。你想想,过去有那么多人在金像奖颁奖礼的舞台上喊出要和港片共同繁荣的口号,就能知道金像奖对港片有多么特别啦。
而这对金像奖以及港片来说,明显是双方都获利。
港片一直都绕不开合拍片怎样才能找到正确法子这个问题,好在总算有两部不错的作品,多少给怎么拍出有面子的港产合拍片指了个方向,难道不应该狠狠鼓励一下吗?
但港片做出的选择却是:不管不顾。
而这届金像奖看重的这些「小片」,好像变成了港片的回春妙方。
但问题在于,光靠文艺片,港片能迎来春天吗?
【妈妈的神奇小子】在本港的票房超过了【怒火?重案】,曾是疫情以来票房最高的本地电影。
把它的纪录打破的,是在本港票房超过 5000 万港币的【梅艳芳】。
【浊水漂流】的票房有 650 万港币,【手卷烟】的票房达到了 735 万港币。
总的来讲,这些本地文艺片在本港的票房表现都挺好。
相较而言,【怒火·重案】在本港的票房为 2638 万港币,而【拆弹专家 2】的票房是 1939 万港币。
不过就内地市场的票房来说,在上述的文艺片当中,内地票房最高的【梅艳芳】也就 8000 万。
【拆弹专家】票房达到了 13.1 亿,【怒火重案】的票房则是 13.28 亿。
这俩绝对能算是撑起了 2021 年港片在内地市场的很大一部分,尤其是陈木胜导演,在离世前给港片交上了一份让人珍惜的最后答卷。
两种类型,到底谁更能让港片摆脱困境,这答案不是挺明显的嘛!
要是该鼓励的反倒冷眼瞧着,该重视的却像扔破鞋一样对待,那往后谁还会给港片撑场面啊?
再说个挺有趣的情况:这几年,有越来越多以核心港片演员当主力的港产动作大片。像目前排名比较靠前的【扫毒 2】和【拆弹专家 2】,主演是刘德华,还有【怒火重案】,主演是甄子丹、谢霆锋。
就是因为有这样能让各方都信任的港片最后的明星,所以才会有挺多的预算,也才会有那么多的实景、飞车、街头大战以及隧道爆炸。
同时,正是因为有甄子丹、谢霆锋、刘德华这些敬业的港星加入,影片在近身动作戏这块,才确保了港片那种不顾一切去拼命,那种不计后果的热血劲头。
而这恰恰是港片得以立足的关键之处。
但得提醒港片一下:像这样的港片明星,十个手指头数过来,就够了。
这话或许有点残忍,可这就是现实——实际上谢霆锋、刘德华早就不再需要金像奖了。
金像奖得依靠这些港片最后的顶梁柱。
【三、 港片这么玩死自己,10年后就是死期】
最后啊,咱们来谈谈陈木胜。
还记得陈导拍的【天若有情】不?里面刘德华演的华弟,流着鼻血骑着摩托,后边坐着穿着婚纱的吴倩莲,他俩一起奔逃天涯的那个场景
那份不管不顾跟世界对着干的痴情,成了一代港片迷的浪漫念想。
但从某种层面来讲,华弟其实就是陈木胜本人的写照。
【天若有情】取得成功,陈木胜在港片影坛出了名,随后他结识了另一位贵人——嘉禾的老板何冠昌先生。在【冲锋队怒火街头】之后,这位港片有名的伯乐跟他讲:「你先别选别的方向,就拍时装动作片,我感觉你朝这个方向发展会更棒。」
也是从这时起,陈木胜就好比开着一辆烈火战车,在商业动作类型片的道路上,一直飞奔到终点。
在千禧年还没到的时候,他任用了当时才 19 岁的谢霆锋。
在拍摄【特警新人类】的时候,一起崭露头角的,还有露出腹肌的吴彦祖以及充满朝气的冯德伦。
还是陈木胜,港漂了整整 16 年的吴京,在事业最不顺心的时候,于港片里寻到了自己的立足之地。
陈木胜在世的时候有个名号:「最让人安心的港片导演」。这是由于他的清醒和务实。
投资人把项目和钱给了他,就算最后他弄出来的成果再不好,也还是有个底线的。
陈木胜身上最为宝贵的,是从杜琪峰、徐克、吴宇森这些港片黄金一代导演那里传承来的一种精神:港片得为草根观众服务。
港片,就得好看才行。
说白了,就是因为有陈木胜这样的导演,还有刘德华、谢霆锋这样的明星,港片才能够稳稳地站在群众这边。
它们可能简单,却会为不公平发声,又笑又骂。可能粗糙,却敢去爱去恨,活得痛快。
所以在当年的港片里,老是能拍出那种酒逢知己就千杯也嫌少,相逢一笑就能把恩仇都消除掉的情景。
有了这样的血气,港片里的那些爆炸场面,那些流下的眼泪,也就有了像弹剑而歌那样的意义。
可当下的国产商业片,能有几部拍出当年港片黄金时代作品那样的品质与热血呀?
总算有了像【拆弹专家 2】【怒火重案】这类虽说不是巅峰之作,但也算得上是真正的港片「作品」,能让观众为之起立鼓掌的港片,真是不容易。
真不容易啊,像刘德华这样一直拼到最后的港星太难得了。真不容易啊,还有个陈木胜,能让一门心思做菜的谢霆锋好好拍一回戏。
结果呀,金像奖自身作为港片的风向标与精神坐标,却对这所有的情况都不管不顾。
这难道不是自己把自己跟观众隔绝了,还能是啥?
这届影帝提名的有谢贤,他都 85 岁啦,还有林家栋,54 岁,吴镇宇 60 岁。
越来越多打小就看港片长大的影迷都明白了:伴随咱们成长的那批港片里最后的明星渐渐变老,港片能存续的日子,确实没剩多少啦。
再过十年,成龙就七十七岁了,周润发七十六岁,刘德华七十岁,甄子丹六十八岁,就连最年轻的谢霆锋,也五十一岁啦。可问题在于,这一回在金像奖上失意之后,没了陈木胜导演这个最佳搭档,谢霆锋还有没有心思再回港片里拼命呢?
不清楚啦。
到底是谁让他和港片渐行渐远?是港片自身。
回到 2000 年,刘德华凭借【暗战】第一次当上了影帝。在台上,吴君如打趣说:得奖的人,是本世纪最帅的金毛。
台下,刘德华高兴得嘴都合不上了。
在世纪之交那会儿,港片的情况时好时坏,当时我还以为那就是港片的低谷了,哪想到,那竟是港片这二十多年来,最后的辉煌岁月。
真没想到,给港片致命一击的,居然会是港片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