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隐,字义山,晚唐著名诗人,与杜牧合称「小李杜」。李商隐的诗极具富丽精工的特点,他一系列「无题」诗惝恍迷离,将哀伤的美感推向极致,这些诗到底是写爱情还是他官场失意的宛曲表达,诗评人也是各有见地。除了这类诗以外,义山还有相当多的咏史诗,为历史翻案,写得入木三分。导致宋初一大票诗人(西昆派诸诗人)纷纷效仿,但只得皮毛。
今天我们一起欣赏义山一首咏史诗——【咸阳】
咸阳
唐·李商隐
咸阳宫阙郁嵯峨,
六国楼台艳绮罗。
自是当时天帝醉,
不关秦地有山河。
嵯峨:本意是形容山峰险峻。诗中用来形容秦国宫殿。
第三句中「天帝醉」一事,典出张衡的【西京赋】,其中描写:天帝对秦穆公颇为赞赏,邀他入天庭觐见,并以「钧天广乐」之曲来迎接秦穆公。钧天广乐,是天宫中雄壮的音乐,演奏此乐象征着极高的礼遇。秦穆公在享受钧天广乐的过程中,十分沉醉,天帝见状,便赐予他「任命书」,并将秦国土地赏赐给他……
秦国确是从秦穆公后逐渐强大起来。
第四句「不关秦地有山河」,是反用贾谊【过秦论】。
【过秦论】中说「 岂世世贤哉,其势居然也 」,意思是秦国从穆公往后,二十多位君主,怎么会都是贤君,(之所以能日渐强大)全赖以地势显要,北有黄土高原,南有秦岭,东有黄河天险,西有陇山屏障,形成了天然的防御体系。
本诗最后一句反用贾谊【过秦论】,说只是天帝随手赏赐,与地势关隘无关。
当年秦灭六国后,在咸阳大肆仿造诸国宫室。而到了诗人所处的晚唐时代,唐敬宗也开始大兴土木,广建殿宇,耗资巨万,致使民怨沸腾。本诗即以秦国史事为主题,诗中融入了李义山对敬宗当朝社会现实的深刻讽刺与警示。
前两句「咸阳宫阙郁嵯峨,六国楼台艳绮罗」不仅生动再现了秦朝建造宫殿之宏伟、楼台之奢华,还隐含了对秦王朝通过暴力掠夺累积财富的批判。
诗人通过写实的手法,将这些宫殿与楼台比作绮罗之美,既描绘了其外在的华丽,又暗示了其内在的不稳定性和道德的沦丧。
接下来的两句「自是当时天帝醉,不关秦地有山河」则是对历史的翻案,是对秦王朝灭亡的独特解读。
诗人没有直接指责秦王的残暴统治或政策失误,而是巧妙地运用了「天帝醉」的比喻,暗示秦朝的崛起和统治是那么地偶然,既然「偶然」那么一定有其不稳定性,因此帝国的轰然倒塌则成为必然。
秦国的崛起仿佛是天帝一时兴起的产物。这种表述方式既避免了直接的政治风险,又深刻揭示了秦朝暴虐统治下掩藏的脆弱。同时,诗人也借此向当时的唐朝统治者(唐敬宗)发出了警示,暗示如果继续走秦朝的老路,即使有山河之险也难以逃脱灭亡的命运。
整首诗的构思非常巧妙,通过历史事件的叙述,巧妙地融入了诗人的政治观点和讽谏深意,通过对历史事件的解读和比喻修辞的运用,使读者在品味诗句的过程中领悟真谛。这种寓讽于史、寄意于言的艺术手法,使得本诗含蓄蕴藉、用意深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