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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年前,我在乡下遇上了一个女孩,临别时她送给我她的照片做纪念

2024-04-05国风

我从窗户的玻璃望出去,天空黑压压的一片,劲风将路旁的树木吹得胡乱摆动,雨水顺着玻璃流淌。我是最烦这样的天气,总觉得心里难受,压抑得很。我哗的一下拉上了窗帘,百无聊赖的坐到电脑前,旋转着椅子发着呆。

电视剧不想看,游戏不好玩,不如看看书打发时间吧。想到这儿,我走到书架前,略略的扫视着一层一层的书名。

不怕别人笑话,我这人爱附庸风雅,喜欢收藏书,可却没耐心看完,好多书都只是看了不到一半,甚至有的就看了几页就塞进书架不管了。

我把目光停在一本名为【夜航船】的书上,我记得这本书是多年前我在地摊上花了四块钱买的,只看了不到三分之一便觉看不下去了,于是搁架子上再也不管。

我把它抽了出来,书顶竟然积了一层灰,我拍了拍,粗粗的划拉了几下,突然,书里夹的一张泛黄的照片赫然印入我的眼帘。

照片上,一个短发的年轻女孩站在背景是桂林山水的假画前,捧着一束塑料花,露出一排牙齿,眼神明亮的盯着镜头。

我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了多年前,我抚摸了一遍照片上女孩的脸,她还好吗?

细细算来,那是28年前的事了。那年的夏末秋初,我23岁,因为生意失败,加上当时的女朋友跟我分了手,我的心情郁闷到了极点,整天昏昏沉沉的没有精神,朋友见我实在是颓废,便建议我去乡下小住一段时间散散心。

也就是在乡下那段时间,我认识了照片上的这个女孩,她叫刘雪梅,是我当时的邻居,离我住的地方不过三十米的距离。

她个子不算太高,但看得出来很健壮,手臂上有着若隐若现的肌肉,留着男花头,模样倒是十分标致。

村子里有一条蜿蜒的河,夏末秋初时期,河水干涸成了一 条河沟。河坝的青草长得十分茂盛,刘雪梅总是在河边放牛。

刚到乡下时,我对刘雪梅的印象并不是太好。她常常会牵着牛往我住的院子经过,想着是邻居,我便主动跟她打招呼问好,可她不怎么爱搭理我,有时只是急急的回答一个「嗯」便匆匆走了,甚至连头也不抬。

当时我就想,这女孩子也太没礼貌了。既然她不尊重我,那我也不会再热脸贴冷屁股了。

后来跟她熟悉了我才知道,她不是没有礼貌,她只是展现出了一个普通女孩害羞的一面。

一天,我坐在院子里的老柏树下看书,余光看到刘雪梅来到了我的院子,我刚想回屋,她叫住了我,带着几分拘谨与爽朗问我,「嘿,城里来的小伙子,你会捉黄鳝吗?」

我摇摇头说不会。她又神秘的对我说要不要跟着她去捉黄鳝。本来我也无聊,而她又主动邀请我,我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她提着一个红色的塑料桶来到河边,只见她用一个很小很细的钩子,勾上蚯蚓作为诱饵,慢慢的将黄鳝引出洞,趁其不备时一把捏住黄鳝就往桶里扔,那个下午她捉十几条黄鳝。

看她掏黄鳝的样子特别轻松,我也想去尝试一下,可照着她的样子,我竟一条也没捉着,要不就是引不出黄鳝,要不就是引出来了,可黄鳝太滑了抓不住,要不就是洞里根本没有黄鳝。她看我的样子又笨拙又滑稽,叉着腰哈哈大笑起来。她说掏黄鳝是要讲究方法的,看起来简单的步骤,要学的可多了。她说这话时可得意了。

也就从那天起,我跟她熟悉了起来,熟悉了之后我发现她跟我认识的女孩子都不一样,她大大咧咧的,性格像个男孩子,她会骑在牛背上大声的唱歌,也会挽起裤腿跳到河沟里摸鱼。

我俩几乎每天都在一起玩,不是捉黄鳝就是摸鱼,傍晚时分,她骑着牛回家,我则跟在牛儿后面,那时的河边,回荡着我俩嘻嘻哈哈的声音。

那时河沟的石缝下爬着密密麻麻的田螺,我最馋田螺了,城里饭店的田螺八元一份,还没多少份量,每次都吃得我意犹未尽。我拿着桶去捡田螺,刘雪梅看到了,把我捡的田螺全部倒了出来,我正纳闷时,她欢快的说这里的田螺太小了,我带你去个地方,那里的田螺又大又多。说着她跳上牛背,让我也跟着跳上去。我提着空桶,连连后退说不敢骑牛。她打趣我说你一个男孩子,还怕骑牛啊,水牛最温顺了。见我还是不敢骑,她又从牛背上跳了下来,拉着我的手臂就往下游跑去。

那天捡田螺时我的裤腿被划破了,刘雪梅拿着针线来到我住的地方,坐在院子的老柏树下替我缝裤腿,穿针引线,特别熟练。我原本以为像她那样大大咧咧的女孩子做针线活肯定不行,没想到还做得那么好。

我开玩笑的对她说:「你真能干啊,将来谁娶了你才有福气。」

她听了先是一愣,然后低着头不说话。我明显感觉到她不开心了,我以为是我唐突了,不该对一个女孩子开那样的玩笑。我忙道歉,她依旧不回答我,只是低着头缝补着。

她将补好的裤子递给我,无声的离开了。

那时我还不懂她为什么突然变脸了,直到后来一次,她父亲找到了我。

那天她父亲来到我住的院子,跟我寒暄了几句,又问了我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我一一回答了过后,他不离开,见他似有话对我说,我端了条凳子给他,客气的对他说:「您是不是想跟我说什么,有什么不妨直说。」

他微微叹了口气,递给我一支烟,我说我不抽烟。他收了回去自己点燃了,烟雾飘飘然升到空中,他双眼盯着腾升起的烟雾缓缓说道:「人言可畏,你是城里人,应该懂吧。」

我知道他这话的意思,是说我跟刘雪梅总是玩在一起,怕村里人说闲话。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继续说:「雪梅已经订婚了,你知道女孩子的名声很重要吧。」

听到他的话,我脑子突然有一种失重的感觉,我机械似的「哦」了一声,说以后我会离刘雪梅远一点。

他抿着嘴点点头离开了院子。

从刘雪梅父亲找到我那天后,我总是刻意跟她保持距离,有时在院子碰到了我也只是点点头以示礼貌。或是在河边碰到了,也离她远远的。她也同样跟我保持距离,我知道,她父亲也一定跟她说了什么。

我又变得无聊了起来,我真想她带着我捉黄鳝,摸鱼,捡田螺的。我真想看她骑在牛背上歌唱,真想看她嘻嘻哈哈的笑着。

我是见过她那个订婚对象的,来过她家里一次,帮着她父母做农活。人长的还不错,一看就是个老实能干的小伙子,脾气也好,说话也很温和,看样子家里条件还不错,就住在他们镇上。

转眼我住了两个月了,我有些想念家中,打算回城里去了。

回城的前一天下午,我走到河边,刘雪梅正坐在草地上折着草蚂蚱。我双手插在兜里,慢慢的靠近她,笑着说:「你还会折这个玩意儿啊,看不出来呢。」

那时,我已经有差不多一个月没有跟她说过话了。

她抬头看了看我,有些羞涩的说道:「折蚂蚱是最简单的了,我会折的东西可多了。」

我很想坐到她身边,与她眼神平视,让她教我折蚂蚱,但我怕她家人看到了又要说什么,我终究没有。

我犹豫了一会儿说:「雪梅,明天我要回城里了。」

她再次抬起了头看着我,眼里有点悲伤。她轻轻哦了一声,低下了头,继续折着蚂蚱。

我有种心酸又不舍的感觉,我觉得人一生中的所有离开都是应该好好告别的,告别才意味着这段缘分的意义。

我故作轻松,以一种开玩笑的语气问她,「作为朋友,你就没什么话对我说的?」

她没说话,手上的动作加快了。

我俩就这样沉默了好一会儿,我先离开了。

那天晚上,我在收拾行李时,不经意的回头却看到刘雪梅倚靠在门框上,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我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眼眶已经湿润了,我不知道到底是因为舍不得她,还是舍不得曾跟她一起度过的短暂的快乐。我只知道,从今之后,我们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与她相处的那些快乐,终将会成为往事。

我也看到了她眼里闪着泪光,她从背后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我,「不嫌弃的话留个纪念如何?」

我不知道她为何闪着泪,是舍不得我,还是舍不得我们一起度过的短暂快乐时光,我没有问她,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不是每个问题都能得到答案,也不是每个问题都需要答案。

我接过照片,一滴眼泪落在了上面。我忙伸手擦了擦,我怕照片沾了水就坏了。

「保重!」她微微一笑,离开了,没有回头。

第二天一早,我踏上了回城的路,那天我不停的回头,多希望能够再看她一眼,但那天她仿佛故意躲着我。我走到最高顶,往河岸望去,河边没有牛,也没有她。

多年以后,直到我结婚了,我才明白,我跟她从一开始就注定只能是这样的结局。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她就像是上天安排到我身边,带我走出阴天的那个天使,而我,仅仅只是,也只能是她生命中一个短暂停留的过客。

我知道,我对她的想法超过了友情,而她对我,或许刚好到友情。

我把照片重新夹在书页里,合上了那本【夜航船】,放进了书架。

想着重新找一本书打发时间,拉开窗帘一看,天空竟然放晴了,不可思议,短短的一会功夫,连天也敞亮了起来。

那就别看书了,还是出门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