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蛋
與許多網友一樣，骨朵最近也在思考一個問題，為什麽國內沒有「二本」戀綜了？
甚至不僅戀綜拋棄了二本學子，連職場綜藝、推理綜藝和生活綜藝都只偏愛高智商、高素質和高收入的「三高人群」，素人不去清華北大鍍個金都不好意思參加節目了。
是二本學子沒有綜藝需求嗎？顯然不是。根據2023年高考全國平均本科錄取率來看，每100個高考考生中，平均只有34名考生能夠順利考上本科大學，考上二本等於戰勝了至少70%的同齡人。或者說，二本及本科以下的人群作為社會中的大多數，才應該是綜藝市場的主要受眾群體。
既然如此，各大素人綜藝依舊熱衷在精英圈層找人當嘉賓的原因是什麽？又該由誰做主，才能把素人綜藝還給真正的素人？
留子攻占戀綜
本季【心動的訊號7】共為觀眾挑選了10位素人嘉賓，其中4位元曾有過海外留學經歷，剩余6位也均為重本畢業。
女嘉賓翁青雅本科畢業於倫敦大學史密斯學院，碩士攻讀倫敦大學傳媒學院；男嘉賓TOMO本科就讀諾森比亞大學；另一位男嘉賓奧斯卡則是本科就讀英國哈倫大學，碩士攻讀香港科技大學，同時他還是一名TVB演員。而這三位正是這次引發#有沒有二本戀綜#熱搜話題的關鍵人物。
當時，幾對男女嘉賓正在郵輪共進晚餐，翁青雅為了避免尷尬所以主動挑起話頭，問及大家最喜歡的城市。先是TOMO回答：「我喜歡...南..Southampton。」緊跟著，奧斯卡回答：「我也挺喜歡...曼...Manchester的。」明明中文即將脫口而出，但是兩位男嘉賓都選擇性停頓，然後用純正的英式倫敦腔念出了外國的城市名。
更早前，翁青雅還曾在點歌的時候說道：「我要點一首the weeknd的歌。」TOMO也立馬接過話茬追問：「是德威肯嗎？」結果奧斯卡卻說：「周末啊。」這裏不得不插入一個知識點，weekend才是周末的意思，而the weeknd是一位加拿大歌手，所以奧斯卡顯然是在不懂裝懂。
這兩幕名場面被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行銷號搬運至抖音以後，由於過於滑稽而引發了抖人的激情吐槽。「我比較喜歡KFC ，那裏的Thursday挺crazy的。」「 相比起南安普頓，我更喜歡北奧爾良，那裏的雞翅特別好吃。」「下次戀綜讓我上吧，我可以在那邊做觀眾的嘴替：裝什麽裝啊。」
輿論之後，網友開始深扒【心動的訊號】過往幾季的嘉賓學歷背景，這才發現原來這檔節目應該改名【留學生的訊號】。
第六季裏，王塏智碩士攻讀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範依嵐本科畢業美國加州大學聖地亞哥分校、曾昭顥碩士攻讀西班牙埃塞德商學院、劉祖君碩士攻讀美國喬治城法學院。第五季裏，薛喆陽和李宛倩本科都就讀畢業賓夕法尼亞州立大學、李聶霜玉本科就讀密芝根州立大學且碩士攻讀帝國理工學院IC戰略市場學、張根源本科就讀紐約大學經濟學、王秋怡本科拿下哥倫比亞大學金融經濟和視覺藝術雙學位......
總結起來，【心動的訊號】簡直就像是一本海外擇校目錄表，美國雪城大學、英國諾定咸大學、南佛羅裏大學、坎培拉大學等普通高中生聽都不曾聽過的大學成了戀綜的常見詞匯。
不止【心動的訊號】， 另一檔戀綜【怦然心動20歲】也成為了留學生聚集地。 楊櫻森是布裏斯托大學的研究生、王雅卿是南安普頓研究生、封葉在新加坡南洋理工學院讀化學制藥工程、徐若惟則是墨爾本大學本科和清華大學研究生......
有人說，如今留學生的回國再就業就是參加戀綜，當網紅，然後流量變現。不僅此話不假，而且不是留學生的素人已經沒有資格透過戀綜這條賽道晉升成為網紅了。
當精英主義被審判
過去留學生被叫作海龜，後來他們自嘲是留子，現在上了綜藝節目又搖身一變抖人眼裏的「裝X犯」。本質上，不是留學生身份的錯，而是普羅大眾已經不吃精英主義那一套了。
正如留學圈裏一直有句名言： 「一年英水碩，一生英倫情。」 專門用來諷刺那些出了一趟國後就開始瞧不起國內文化的留學生。具體表現大概是：不會好好說中國話了，每句話都要夾雜一個單詞；吃不慣中餐，頓頓都得吃白人飯，時不時還要提起自己當年在國外是如何如何的開心......
【心動的訊號7】之所以犯了眾怒，也恰恰在於觀眾透過節目裏留學生的日常用語和行為習慣，看到了他們privilege盡數體現的一面。TOMO出場時那一口標準的「中產牙」，以及每當面對鏡頭就不經意擼起袖子露出名貴手表的樣子，才是大家稱呼他「strong哥」的根本原因。
還比如在【怦然心動20歲】裏，女嘉賓問男嘉賓：「你們大學一般在食堂吃什麽？」結果男嘉賓突然炫耀起了自己的學校。「我們學校沒有食堂。我們這個城市就是因為我們學校而有名的。英國很多高材生，他們不想去倫敦讀書就會選擇這個學校。同樣情況下，牛劍拒絕掉的學生，也都會來我們這個大學。」話裏話外透露出的優越感，讓提問的女嘉賓和身旁的另一位男嘉賓尷尬不已。
作為普通的工薪階層，大多數人不僅無法與這些戀綜裏的留學生們共情，反而會對他們的種種炫富行為產生抵觸情緒。並且，對於許多節目之外的留學生來說，戀綜裏的這些留學生也並不是留學生真正的樣子。
英國留學最基本一年下來也要40萬人民幣，一般家庭都是靠賣一套房來換取流動資金供孩子出國念書，所以很多留學生根本不敢亂花錢，連頭發長了都要撐到回國再去打理。留學的這段日子裏，大家只是換了個城市在狹小的空間讀書，絕非想象中的光鮮亮麗。因此戀綜「翻車」後，留學生群體對節目的痛批一點也不比其他普通觀眾少。
【心動的訊號】如今變成了【裝X的訊號】，也在愈發說明觀眾想要對「人上人」祛魅了，開始討厭中產那副不上不下的緊繃感和做作的體面精英感。 甚至回到戀綜的這個角度去看，如果素人嘉賓都是家庭優越、學歷優秀的俊男靚女，那是不是等於在向觀眾傳遞「只有優秀才值得被愛」的思想呢？
當大家都在呼喚二本戀綜到來的時候，其實是在表達對所有素人綜藝唯精英論的反感。戀綜不應該是留學生當網紅的彈板，而應該是教會觀眾如何感知愛和接受愛的真人秀。
要有趣，要接地氣
曾幾何時，戀綜也曾普透過，【愛情保衛戰】【非誠勿擾】【和我約會吧】等早期衛視綜藝都是以草根嘉賓為主，講述普通人的愛情婚姻。
隨著網絡綜藝的發展，戀愛類別的綜藝逐漸從紀實類走向觀察類。 觀眾對戀綜的需求變了，市場對戀綜的判斷也變了，戀綜成了以銷售愛情幻想為主的媒介內容產品，制作邏輯是引導觀眾嗑CP，販賣「人工糖精」，上演真人版偶像劇。
然而，無論是找物件還是嗑CP，戀綜本質仍是在借由少部份素人的愛情傳遞整個社會倡導的愛情觀，這同樣也是戀綜這一品類能在這些年守住綜藝市場大盤的重要原因。可一旦觀眾不再認可這些戀綜裏的素人身份，節目內容便不足以支撐它的熱度了。
總結而言還是那句話，觀眾不愛看有錢人談戀愛了，或者觀眾不想看有錢人打著素人的幌子談戀愛。 尤其，當各類綜藝節目裏都充斥著「皇族」，草根出身的人越來越少，大家自然而然會意識到熒屏之上根本沒有真人秀，都是「假人秀」。
與此同時， 職場綜藝作為觀察類綜藝的一大組成部份，也不斷因素人嘉賓的逆天學歷引發來自社會層面的討論。
前幾天【令人心動的offer6】上線後，節目裏實習生的頂尖名校背景再次震驚眾人，悉尼大學的陳可兒、多倫多大學的陳重瑜、墨爾本大學的駱鑫和芝加哥大學的羅儀涵，無一例外都是高學歷外加高顏值。
他們所經歷的職場環境已然對普通打工人失去了參考意義，以至於也有網友趁熱打鐵追問職綜的節目組：「可以再出一個【令人奔潰的offer】嗎？很適合我們普本的學生參加。」
反觀今年夏天崛起的喜劇綜藝，正因為摒棄了對精英主義的推崇而受到了觀眾的高度贊揚，被樹立成為戀綜和職綜的對立面。 沒掙到啥錢、長得只能說湊合，但偏偏就是這群窮開心的脫口秀演員們給予了觀眾最大的情緒價值。而且在脫口秀的舞台上，大專學歷的付航並不會比交大畢業的龐博失去多少關註度。
另一邊，電影市場和劇集市場也在經歷同樣的批判。【逆行人生】想要探究普通人的苦難卻連普通人究竟為什麽而苦都說不清楚，【凡人歌】看似在著力刻畫一群凡人，但是那群凡人的生活水平可一點都不平凡。 事實證明，想要著力刻畫素人形象的現實主義劇影綜都在背離現實，這個問題早該得到創作者的重視了。
當然，總會有人唱反調地說：「吐槽歸吐槽，如果把你們苦兮兮的現實生活拍出來，絕對不會有人看。」殊不知，是騾子還是馬的唯一驗證辦法是先把它們拿出來遛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