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中國科學報】 記者 孫滔 見習記者 江慶齡
孫勇瘦了。這位2016年安徽省理科高考狀元的臉盤小了很多，頭發長了，紮起了小辮子。
孫勇臉盤小了、頭發長了。受訪者供圖
另外一個變化是，他把自己的微博賬號改成了「孫勇SUN_1207」，2023年10月30日賬號名還是「最強大腦孫勇」。
2018年以來，他以【最強大腦】選手的身份被人熟知，但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出現在大眾視野中了。2020年從清華大學畢業後，孫勇前往日本留學，如今已是東京大學環境系統學在讀博士生。
去年，25歲的孫勇參加了一檔新綜藝，他以亞軍的身份站到了最後。很多人為他輸給了運氣而惋惜，他卻覺得這趟旅程很圓滿。「我希望透過這個節目展示現在的孫勇，我覺得我做到了。」
為了「完成畢業任務」的博士
接受【中國科學報】采訪時，剛好是孫勇到日本3周年。這3年裏，他順利拿到了碩士學位，開始了博士生研究。他的博士課題來源於碩士期間的發現，主要是透過模型計算研究太陽能光伏板對城市微觀氣候的影響。
對孫勇而言，完成課題不算困難。孫勇很喜歡透過思考解決問題的過程，而科研大部份時候是在已有模型上調整嘗試，一遍遍試錯、重復。
他坦言在學術上並沒有很大的追求，認為自己是「完成畢業任務」的博士生。「如果現在這個階段沒有堅持把博士讀下去，可能我三四十歲的時候會後悔。起碼從年齡和精力上來說，利用這幾年時間獲得博士學位，利大於弊。」
按照培養計劃，孫勇將於2025年夏天畢業。畢業要求並不難，需要發表兩篇論文，對期刊的影響因子沒有要求。
他的導師是一位比較「佛系」的日本學者。除了每周開組會、一個月一次單獨的大匯報，平常不要求學生打卡。「他知道我能按照要求及時推進課題，所以不會給我什麽壓力。」
2018年，孫勇參加【最強大腦】第五季。
2018年，一場未敗的最強大腦
2016年夏天，可以去任何專業就讀的孫勇出於興趣選擇了「生化環材」之一的環境專業。和很多同學一樣，孫勇選修雙學位、實習、去國外交換。
但回憶起本科生涯，孫勇將之形容為「暮色將至的時候，我和天空都無話可說」。
成長於小縣城的他，很明顯地感受到自己在眼界上和大城市的同學有著肉眼可見的鴻溝。是讀博還是找工作、是留在國內還是出國，他們剛進入大學校園的時候，似乎就已經很清楚今後要做什麽，並開始做相應的準備。
在校園裏，高考狀元無非是莘莘學子中的一員，「我希望自己有更多可以分享的東西，增加自己的獨特性」。
因此，孫勇在本科時參加了【最強大腦】。孫勇毫不掩飾自己對勝利的渴望，30進12那場比賽，在3位導師都不看好的情況下，他憑借用時更短戰勝了實力強勁的對手。宣布結果時，孫勇背過身大哭，很多電視機前的觀眾也忍不住淚目。
2018年，從參賽到結束，一場未輸的孫勇收獲了大量粉絲。當時不到20歲的他不喜歡那些實力不算強，但是有很多鏡頭、很會「社交」的人。很久之後，孫勇才想明白其中的底層邏輯：「我當時是不擅長和其他人打交道的，不自覺地就把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定義為不好了。」
「什麽都沒發生」的兩年
孫勇上一次參加的節目，是2020年的【最強大腦】第七季。半年後，他闖過重重關卡來到日本學習。
在日本的3年，孫勇仍然在經營自己的社交媒體，每個月更新一兩條以分享近況，偶爾開一場線上直播。在大眾看來，這應該是好好生活的3年，但孫勇總結前兩年為「什麽都沒發生」。
初到日本時，沒有熟悉的朋友，巨大的孤獨感包圍著他。幾乎沒有線下活動，「有一段時間，我晚上會抄心經。真的不知道當時應該幹什麽，很多時候是在發呆，然後打遊戲、看書、跑步，餓了就睡覺」。
第一年，孫勇瘦了40斤，性格也在無形中發生了變化。他很長時間沒有打理頭發和胡子，「像野人，反正在新環境沒有人認識你，你也不見人，自己想怎麽弄就怎麽弄」。
這樣的狀態讓他所有的感官都變遲鈍了，首先是食欲，「完全不饞」。他很難感受到興奮或期待，時常自我懷疑。「我還算不算是一個優秀的人」「我能取得更大的成就嗎」……
他常常安慰自己：「很多事情回頭看可能結果並不好，但至少邏輯是自洽的。」這個想法在2023年初發生了轉變。孫勇第一次回國休假，一位北京大學的年輕學者提醒他：「如果一個人面對失敗，反復強調自洽或歸因於當時的環境，說明對於自我的反省和思考不夠深刻。」
孫勇開始反思。當【超機智青年大會】節目組和他對接時，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他非常期待借助這個機會加深對自我的了解，也急切地想告訴觀眾，他已經揮別以前的孫勇了。
自我審視的機會
孫勇認為，參加綜藝是構成他性格底色的一個因素，鏡頭前的表達和收到的反饋，讓他潛移默化間變得更好。同時，綜藝也是一面自我審視的鏡子。
面臨淘汰的關口，標榜「佛系」的人可能會被激起勝負欲，只想交朋友的人可能會「背刺」其他人，自詡誠實的人可能會選擇欺騙……如果說最初參加綜藝是為了被尊重，那這一次的孫勇希望被喜歡，「如果我不再是那個一直贏的孫勇，如果我真實地表現自己，觀眾還會不會喜歡我」？
比起【最強大腦】時年少輕狂的狀態，現在的孫勇「聽勸了」，他放下了勝負心，也並不覺得自己比其他人更厲害。
同為隊長，孫勇在節目中呈現的是同另一位玩家石明鑫全然不同的風格。他直言，這正是他的一次有意嘗試——當然，是沒有惡意的。
「雖然一直輸，但是大家玩得很開心，我們現在是非常好的朋友。」這對孫勇而言是一個非常積極的訊號。其他玩家對孫勇的欣賞，不是因為他身上以往的標簽，也不是因為他能一直贏，只是因為他展現了真實的自己。
某種程度上來說，因為重新參加綜藝，孫勇得以從之前相對消極的狀態中走出來。「參加這個節目之後，我研究室的師弟師妹們都覺得我開朗多了，不像以前那麽怕我了。」
綜藝給他開啟了一扇門
從「想贏」到「不怕輸」，「我可以很大方地承認，現在肯定沒有十幾歲的時候厲害了」。
孫勇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天賦型選手。事實上，他認為在綜藝節目中並未遇到過「天賦怪」，鏡頭前的輕松自如，本質上離不開鏡頭後的努力。
在完成【最強大腦】的專案和破解難題的過程中，孫勇就是硬算的。他想借此告訴大家，經歷過針對高考的、平均水平的教育和訓練，足以在節目中展現很強的競爭力。「我代表了中國千千萬萬最普通的學生。」
當然，節目拍攝的壓力，可以激發選手的潛能，所謂的高光時刻也往往源於此。「跳出那個城堡回頭看，覺得自己當時的操作不可思議。」
現在的孫勇，依然會在網絡上看一些高校的高等數學課，或者是介紹有趣解題思路的短影片。他非常享受梳理邏輯、推導的過程，也常常因為某個漂亮的解題方法而興奮得睡不著。
參加綜藝依然是孫勇的選項。在20多歲的年紀裏，他得以擁有絕大多數年輕人體驗不到的生活，認識了很多毫無交集的人，並且探查了娛樂圈內部的樣子，「見到明星就是會很開心」。
在學生這個身份下，他的綜藝生涯還可以繼續下去。「但我並不希望到了30歲，粉絲們還是說想看你打比賽。」如果有機會，孫勇期待參與更多不同類別的綜藝，嘗試玩家之外的身份。
頓了頓，他說：「但我堅決不上戀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