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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目!一位台灣老兵的鄉愁回憶錄,這簡直就是只往人心上紮刀子啊

2024-06-13台海

文字/編輯:流雲

1949年5月,時任台灣省政府主席兼警備司令的陳誠頒布了【台灣省戒嚴令】。禁止、集會、請願、遊行以及一切與大陸之間的聯系。凡有違反者,輕則管教、監禁,重則入獄甚至判處死刑。

直到1987年,與大陸家人隔絕了近40年的老兵們的內心吶喊徹底爆發,要求台灣當局開放政策,允許老兵回大陸探親。

如同這首歌唱的一樣「我們隔著迢遙的山河,去看望祖國的土地」。老兵們已經垂垂老矣,再不回家就沒有機會回家了。

和這些老兵們一樣,高秉涵的心酸故事,也是從那一年的逃難開始的。

13歲離家南下求學,隨後學校被解散,隨國民黨軍一路南逃

1948年9月底,濟南解放。在菏澤的國民黨軍政要員紛紛倉皇難逃。

10月的一個清晨,13歲的高秉涵被母親帶到了菏澤城裏的一個小廣場。他將在這裏坐上南下的馬車,投奔國民政府設在南京的「流亡學校」。送他的只有母親一個人,做校長的父親,在1年前就因為國民黨的身份已經被解放軍擊斃了。

那時正是石榴紅的時候,走的時候他的奶奶就順手在院子裏的石榴樹上摘下一個石榴,對他說:春生,這個石榴等你上車以後再吃。高秉涵就這樣一手拿著石榴,一手牽著媽媽的手,離開了家。

上了車,高秉涵想起了奶奶的話,就開始啃石榴。車子開始緩緩啟動,走了差不多20多公尺的距離,他的同學碰了他一下,說:你的母親在跟你打招呼。

高秉涵當時沒怎麽在意,就多啃了一口石榴功夫,等他回頭再去看母親的時候,車子這時候恰好一個拐彎,母親看不到了。

他突然覺得手裏的石榴不甜了,他把石榴甩掉,一直哭。從那個時候開始,高秉涵不再吃石榴。

高秉涵踏上南下求學的路程,然而他只在「流亡學校」待了短短幾個月。1949年1月,淮海戰役結束,國民黨潰敗,國民政府無暇顧及流亡學生,學校解散。高秉涵也失去了最後的依靠。

高秉涵的母親在他臨行前跟他講過:此番南下求學,還不知道今後學校的情況如何。如果要繼續流浪,你就跟著國民黨的部隊走。他牢記著媽媽的話,就一直跟著國民黨南逃。

一路上,如果運氣好,部隊吃飯時高秉涵也能分得一些飯食,運氣不好,就把部隊吃剩的東西撿來吃。逃難讓13歲的高秉涵吃盡了苦頭,自從1948年9月離家南下,1年的時間裏,高秉涵跟著部隊走過了6個省份,2000多裏路。

錯位最後一次留在大陸的機會

到了福建龍巖,高秉涵被國民黨收為了學兵,成為了部隊的一員,住在了一個寡婦的家裏。在這裏他有過一次留在大陸的機會。

那個寡婦對14歲的高秉涵說:你願不願意做我的兒子?

高秉涵說:我要回家,我想媽媽

寡婦說:你所在的那個部隊,很有可能要到台灣去。如果你去了台灣,一過海,回家就不容易了。你做我的幹兒子,長大以後,你隨時可以回山東。

高秉涵覺得這個寡婦說的有道理,他決定留下來,就做這個寡婦的幹兒子。在離開部隊的當天,這個想當母親的女人把高秉涵藏了起來。高秉涵也慶幸自己能夠留在這裏,並幻想,再過兩年,他就可以回到山東菏澤老家,去找他的媽媽、奶奶、弟弟、姐姐。

然而僅僅過了7天,在那天的淩晨,4個穿便服的兵帶著短槍找到了他。原來是部隊走了以後,發現隊伍裏不見了高秉涵,所以又找回來了。在那個晚上,高秉涵都沒來得及跟寡婦打聲招呼,就被人押著朝部隊部隊方向趕去。就這樣高秉涵失去了最後一次留在大陸的機會

1949年10月16日淩晨,廈門海灘上亂作一團。大部份都是撤退的國民黨官兵和家眷,還有不少是難民和商人。他們驚恐的傳說著解放軍很快就要打過來的訊息,等待著從台灣過來接他們的救命船。14歲的高秉涵也跟著逃難的人潮也來到了這裏。

大家都相信會有船來接,然而這一次只來了兩條登陸艇。所有人都烏泱泱的往船上擠,沒有人維持秩序。跌倒的就被人踩在腳下,再也起不來。船就那麽大,有些船下當兵的看到船上沒空位了,就直接開槍打死人,然後再往上爬。船上當兵的看到船下有人開槍,於是也開槍反擊。一時間,海水染成紅色。

高秉涵就這樣被裹挾在人群裏,踏著屍體,幸運的擠上了船,去了台灣,並在那裏度過了他大半個人生。

他鄉遇故知,命運發生轉折

經歷了九死一生,來到台灣,他們卻發現,活下去更加的不容易。人生地不熟、找不到工作,無處安身。車站、倉庫、甚至寺廟裏都擠滿了人。

高秉涵是幸運的,他在火車站找到了一份賣盒飯的工作。一天,高秉涵在車站替朋友代班,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是他們小學的校長,與這個人的會面,使的高秉涵的人生發生了轉折。

校長問:你跟誰來的?

高秉涵說:我是跟著難民潮來的。

校長說:孩子,你要讀書,趁你年齡還年輕。

高秉涵說:我不要讀書,我想家,我要回家,我想媽媽。

校長說:我們這一輩子還能不能回家已經不知道了,反正你趁機會要讀書,你媽媽送你出來就是為了讓你讀書,你讀書就是孝順你媽媽。

於是高秉涵在校長的指導下,去到台北的一個中學的夜間部開始繼續學習,生活開始安定下來,但是想家的情緒無論如何都無法抑制。高秉涵不知道多少次,在夢中回到了菏澤老家,家中媽媽正在做飯,弟弟在院子裏玩耍,奶奶站在石榴樹下,微笑的看著他。一切是那麽的真實,可是醒來就又是空歡喜一場。

平常他可以跑到同學家去玩,可到了除夕、大年初一,這些個團圓的日子,他看到別人穿新衣、戴新帽,一團歡笑,他就覺得他自己是個外人。所以一到這些天,他就不出門。每年的大年初一,他都要跑到山上,對著淡水河口,對著大陸,大聲的哭,大聲的叫。媽媽!媽媽我想你!

在特殊的歲月裏,是容不下相思的

從1949年到1987年,將近40年的時間,身在台灣的老兵們度日如年,大陸音訊全無,家中親人不知生死。他們迫切的想回家看看,然而,這個簡單的要求,在嚴酷的戒嚴令面前,竟顯得那麽脆弱。

想家、想父母,那是人之常情,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但是在當時的台灣,這種思念是會要人命的 。

年輕的高秉涵就曾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士兵因為想回家而被槍決。而這個判決還是高秉涵親手做出 的。

高秉涵在國防管理學院法律系畢業以後,分發的時候,他的第一誌願選的就是金門。因為他當初就是從廈門來到金門,然後再去到台灣。他想著如果能到金門,客觀上講這是離家最近的地方。雖然不能回家,但是可以看到對面的山河,多少有一點安慰。

在金門戰區,有十多萬官兵,思鄉是他們的一種集體病。看著與大陸越來越緊張的局勢,就感覺回家的希望就越來越渺茫。絕望之極,有人選擇了自殺,比如墜海、上吊,有的幹脆在訓練的時候故意對著自己的腦袋開槍,還有的人選擇了逃跑。

有一天,金門島上逃跑的一個士兵被抓了回來,案子由高秉涵審判。

這個士兵是在早上起來給母親抓藥回去的路上被國民黨抓了壯丁的。他母親半身不遂,父親是一個老漁民,很早就淹死了。所以他被抓了以後,他家就剩下半癱的母親一個人。

他被抓到台灣後當了兵,部隊輪換的時候,來到了金門,駐紮在小金門位置。天氣晴朗的時候,就可以從駐地看到他大陸家的屋頂。後來,思鄉心切的士兵,抱著一個輪胎,在海裏遊了一夜。但是,他沒想到,後面在遊的時候弄錯了方向,天快亮的時候,他又遊回了金門海岸。

高秉涵問這個兵:你知不知道金門屬於戰地,戰地逃亡是要判死刑的?

士兵說:我知道。

高秉涵:你知道,你為什麽還要逃?

士兵說:因為對面是我的家,我只有一個母親,我想我的媽媽。沒有逃出去雖然會被槍斃,但至少逃跑有一半的希望。如果我不逃,我就沒有希望見到我媽媽。

在執行槍決的時候,高秉涵問士兵:你還有沒有什麽要說的?

士兵說:我希望快一點槍斃,我的肉體已經沒有辦法再見到媽媽了,但是我的靈魂可以。如果我的媽媽已經死了,那我就能夠早一點跟媽媽相會,如果我的媽媽還沒有死,那我就可以守候在她的身邊,看著她,直到她來與我相會。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高秉涵覺得自己就是一個殺死想母親的人的劊子手,可是在那種特殊的歲月裏,也是容不下相思的。

隨著時間的流轉,台灣進入了蔣經國時代,所謂的「反攻大陸」成為泡影。老兵們對家鄉的回憶也越來越濃

高秉涵也在這個時候離開了軍界,開辦了自己的律師事務所。

當他知道這一輩子再也不可能回去的時候,他在想:以後,如果自己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孩子了,他該如何向他們介紹他在山東菏澤的那個家?如何讓他們知道老家是個什麽樣子。

沒有照片,所以他開始寫回憶。他什麽都寫,全是一些很瑣碎的小事。

寫自己家的草有多少種,有節節草、有茅草、有白馬尿,

寫家裏有幾條狗,大狗叫什麽名字,是什麽顏色,臉上還有個花,

寫家裏還有哪些樹,有榆樹、柳樹,

寫家裏還有什麽人,奶奶是哪個村莊的人,姓什麽。

寫隔壁家二狗奶奶他們家的狗是什麽顏色。。。

就這樣一直記,一直記,又記了差不多10年。最後這些回憶日記就像一本相簿一樣,成為了他的同鄉互相借閱的一個好題材,成為大家共同的一個回憶。

幾十年的台灣生活,並沒有磨滅家鄉的一草一木,老兵們依舊是鄉音難改。他們堅稱自己是「旅居台灣」,只是這個旅居一詞,包含了太多的無奈和艱辛。

到了80年代,當初隨蔣介石去往台灣的士兵,大多都已經臨近暮年,懷鄉思親之情越來越強烈。

其實早在1979年元旦,大陸就已經表明了中共開放台灣民眾回鄉探親的政策,很多人在那個時候就開始設法與大陸親人取得聯系,高秉涵那時也是其中的一員。

1979年高秉涵寫了一封信,拜托美國的同學寄往大陸。他不知道家裏的媽媽是否還健在,身體還好不好。於是高秉涵在信裏特別的強調,他說:媽媽,我要堅持、我要活下去,我要你看著我活著回來。也希望我到時候能夠見到活著的媽媽。

他覺得,如果他的媽媽還活著,在她接到這封信的時候,她一定會撐著等待他回去。

然而30年的時間,大陸的行政區域早已重新規劃。到了第二年的5月份,他才收到弟弟的回信,在他弟弟接到信件的時候,他們的母親已經去世1年多了。

弟弟在回信中說:大哥,自從你走了以後,我們家裏邊幾乎沒有笑聲。每年的除夕,吃年夜飯的時候,媽媽都會在她的旁邊擺上一副碗筷。然後自言自語說:‘春生,過年了,不管你是活著還是死了,你陪媽媽吃一餐吧’。然後媽媽就用筷子夾點菜放在碗裏邊,然後接著說:‘春生,你吃吧!’然後媽媽就哭著到房間裏去了。

信中還說:自從大哥走後,除夕的晚上媽媽從來不吃年夜飯。母親去世後,在她的枕頭底下,發現有兩個東西。一個是一件小棉襖,另外一個就是大哥小時候的一張光頭的照片。

遲到一年的信,讓高秉涵自責半生,痛心不已。但政局變幻、世事變遷,又豈是他能夠左右的。從接到弟弟的回信的那時候起,高秉涵就在自己台北的家裏為母親立起了牌位,每天為母親上香、行叩拜之禮,無一日斷絕。

1991年,56歲的高秉涵終於踏上了回鄉的路。少小離家,老大回。盡管此時母親已經不在了,姐弟已經搬離多年。但是在高秉涵的心裏,故鄉還是那個讓他魂牽夢繞的故鄉。那裏有他的節節草、老槐樹,還有隔壁二狗奶奶家的那條大黑狗。